明溪(北)中学(七)

五七高中毕业季来临了，对于前途黯淡的学生说，自然是沒有多少欣喜的，面临的将是选择复读参加高考，还是回家当农民或选择走别的道路。当时农民子弟出路极少，即使去当兵，也是很难得的，我七四一班只王其南（吊马塘村人，他与我关系颇密，读书时互相去对方家里玩过，吃过饭，后来一直保持通信联系达十多年）、叶志刚等少数几人，另有初中同学魏东升是从黄泽中学应届考进中专，是部队中专，是山西测绘学校，地点在山西省垣曲县，好像在黄河边上，他也是与我保持较密来往并一直有通信联系的人。关于他，我以后也许要专门写到，他已因病英年早逝了。他家是三兄弟，全部考进大学中专而转为居民户口的，在溪北各村中或绝无仅有。

当时农民子弟，即使复读高考，压力之大，也非今天的学生所可想象。我是因第一年未被扩招入学，以全省完成扩招以后的十月份以后才迫不得已去黄泽中学参加过补习班半年多，因此而深谙其中压力滋味。今天开黄泽中学同学会，虽有时邀我参加，我感到苦涩，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黄泽中学对我说不是母校，我是没有母校的流浪汉。那时去那里读书，根本是目的明确，心无旁鹜，一门心思要考进大学的时候，也沒心思去认识结交同学，因为除破釜沉舟、志在必得、考进大学以外，我一无别的选择和退路。虽然在这里我也终于结交到丁筱海、叶陆欣、陈绍荣等少数几位朋友，有的一直保持交往至今。最近读俞樟铃先生的《前生今世》散文集，他写复读时代的学生心理、心态、世态炎凉，几乎成为经典和绝响，以后一定有传世价值。

当时我侥幸被录取在高校文科线以内并参加体检后，在同学中有较大反响，但当年未被录取，次年一九七九年十月，我才被录取在杭大历史系，当时我许多要好的明溪北中同学，在十月二日（我于十月十三日去杭州读书）下午，一起相约到我山厂里那简陋的农家，一起来为我庆祝饯行。他们每人给我一本红色或蓝色封塑封面的小小的日记本，是雷锋日记，封面上是雷锋头像，旁边是毛泽东手迹向雷锋同志学习，他们每个人都在日记本扉页写有赠言，都是为四化建设作出贡献之类的当时政治时髦语言，并有赠送人落款签名时间，共有十来本之多。他们在我家坐一会，我也未作一点招待，他们就起身鱼贯作别而去。这些日记本我一直保存着，直到四十多年后的今天。这实在是一份纯真的感情，是礼轻情谊重的一份见证。但当我今天写此小文时，想把它们找出来，回忆印证下当时这十来个同学是哪几人时，却一时找不到，只找到后枣园村魏火标赠我的那本，其它都散失了（在是一定还在），凭我记忆，应该还有魏仁焕，魏纪煊（都为后枣园村人），汤林祥（石桥羊角伶仃人），徐德祥，丁兴苗（前白泥塘村人），王土兴，赵庆尧（石桥村人），其他还有几人，我一时记不起来了，也许也有记忆不确处。

今天回头看这些，我有一种无可言说的沉重和负疚，我报答于同学者极少，在至今即将退休之际，也终于沒有做出一点有价值的成绩。正如弘一法师所言，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弘一自称二一老人，他当然是杰出高僧，二一只是谦称而已。而笔者则是千真万确的二一了。但我怀念那个时代，整个国家，百废待举，意气风发，多少年轻人，少怀壮志！今天说来，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