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的一些故事】投论文的小太妹

“

我将

成为

413

香港风大极了，下着冻雨，又快黑了。这是admission deadline的最后一晚——due day。在这又冷又黑晚上，一个秃着头赤着脚的小太妹在街上走着。她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两个新的idea，但是有什么用呢？那是一个很ambitious的idea——那么地大，一向是实验室老板才有能力做的。她穿过大学道的时候，两个肥宅飞快地冲过来，吓得她把idea都快撒了。一个怎么也想不起来，另一个叫一只学校里的王八偷跑了自己去做了。它说，将来它想要升职称，可以拿它发Nature。

小太妹只好做三无选手，对着一堆空白的研究经历，奖学金项目，和考取证书。她的破文件夹里藏着许多research proposal，drive里也还放着几篇。这一整天里，谁也没有回过她一封邮件，谁也没有给过她一个offer。

可怜的小太妹！她又慌又紧张，六神无主地向前走。凛冽的风吹在她染了红色发尾的杀马特头发上，那头发轻轻打成卷儿，看起来完全就是要被教导主任拉去示众的样子。不过她没注意这些，因为她早就没人管了。每个实验室里都透出灯光来，朋友圈飘着一股发了论文的香味，因为这是ddl之夜——她可忘不了这个。

她在一座Academic Center的墙角里坐下来，蜷着腿缩成一团。她觉得更操蛋了。她不敢回妙妙屋，因为她没发出一篇论文，没拿到一个offer，老板一定会赶走她的。再说，妙妙屋里跟图书馆一样没有地方坐，研究生们提前用书和电脑占好了所有的位置，虽然图书馆已经禁止了占座行为了，还是没有地方坐。

她的一辈子几乎输麻了。啊！哪怕一个垃圾期刊，也能给她点鼓励。其实，如果她能拿出勇气取出一个research proposal朝外面一投，那么她就能借着research proposal投出的工资买个老头环玩了！终于，她从那一文件夹的research proposal中取出了一篇。嚓！research proposal投出去了，世界亮起来了！她将自己输麻了的赌狗之手盖在了上面，此时，它就成了一束明亮而暖和的火焰，就像一根燃烧着的蜡烛一样。虽然它只能发出柔弱的光芒，但是它却显得那么漂亮，那么绚丽！小太妹感到自己似乎坐在了土木工程field research打灰的厂边：这是一个有着闪亮的铲铲和圆捏手的工地。混凝土搅拌得多么热烈、多么温暖、多么漂亮啊！哎呀，这是怎么了？正当小女孩伸出那一叠以前的论文，准备让它也接受improve的时候，突然搅拌机停了！打灰的兄弟们也消失了。她坐着，手里只剩下一篇没人回复的research proposal。

她又取出一篇。投出去了，被使用了，被引用了。金光照在了那块Academic Center的墙上，于是那块被照亮的墙就如一块轻纱那样变得透明了。透过这堵墙，她看见了实验室里的一切：房间里摆着一张张堆满资料的桌子和放满书的书柜，书柜上那些精美而整齐的期刊里载满了论文，还有亮晶晶的学术奖杯。更有趣的是：这只奖杯居然背着彩带和鲜花从柜子上爬了下来，并且一跳一跳的朝着这个可怜的小太妹走了过来。可是，就在这时idea又被退回了，在她眼前的只是一堵冰凉的厚重的墙。

于是，她再一次投了一篇屎山论文。这时，她坐在了一个漂亮的王八池旁。她想起去年的复活节时，她曾透过一个私立学校里的那扇大铁门，看见了他们学校里的清澈的王八池；不过，她现在看到的这个与那一个比起来要大得多，也漂亮得多。它那清澈的水中盛开着莲花，莲花旁放上了好几千颗名贵的苏州园林的石头；那些石头上趴着大大小小扶老携幼拖家带口相敬如宾遇人不淑天伦之乐的王八漂亮极了，就和百京御花园的宣传册子图片一样，而且正朝着她眨眼睛呢。小太妹不由的伸出手去抓王八。于是，论文又挂了。她看到王八池的王八正慢慢地游回到水塘中，而且越来越远，最后它们就成了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其中有一颗星星从空中滑落下来了，在它滑落下来的轨迹上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光带。

“这个时候，会是谁死去了呢？”小太妹说，她记得中学宿舍讲鬼故事的朋友对她说过，当一颗星星从空中坠落时，地上就会有一个人会死去，而他的灵魂就会飞到马克思那儿去。在这个capitalist society，只有太阳骑士才会疼爱无产阶级，可是，太阳骑士已经死了。

她又取出了一篇social science research about labor right，朝邮箱一传，于是邮件发出了，它的发表温暖了周围的一切，在这明亮的灯光中，小太妹看到了心系无产阶级的太阳骑士。他是那么明亮，那么柔和，那么亲切，那么慈爱。“慈父！”小太妹叫着，“哦，my 达瓦里希，你就让我和你一起走吧！我明白，当这篇论文被退回时，你就会消失的，就像那个永不停息的混凝土搅拌机、那个亮晶晶的学术奖杯、那漂亮的王八池那样消失了！”

于是，她连忙投了剩下的所有的idea和论文，因为她害怕收到拒信之后，太阳骑士就会不见了。这些论文传送着，电脑的风扇呼呼的转，显卡把四周加热得比夏天还要温暖。她觉得现在的太阳骑士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都要勇敢。他们拉着小太妹，将她拉上了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六驾马车。所有受压迫的人民依偎在一起，朝着理想城飞去，他们越飞越高，飞到了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没有阶级斗争的世界中——他们与Karl Marx同在。

可是就在第二天早晨，人们看到这个小太妹仍然坐在那个墙角边；她的头顶秃秃的，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她已死了——就在这ddl的前夕被996累死了。New semester的太阳升上来了，照在那双还紧紧地抓着论文的赌狗爪子上——其中的几篇几乎跟屎山一样无可救药。

“她是想水AI论文来骗经费，”人们这样说着。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曾见过许许多多漂亮的东西，她曾幸福地随着太阳骑士一同飞向没有剥削的世界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