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9月,到英国的第三天,我们找到了一处出租房。
一栋三层楼的排屋,一楼有一套独立的一室公寓,住着一对情侣。二楼三楼是一个大套,四间卧室,一厨一卫一餐厅。
我们四个中国学生合租二楼三楼,一人一间卧室,共用厨房卫生间等,水电煤电话费平摊。
一楼公寓与二三楼共用一个进出大门,搬进去的第一天,经过一楼楼道,闻到了浓郁的咖喱味。我们几个嘀咕,住的是印度人吧?第二天,在门口遇到了一楼公寓的住客,一个高大的中东男生,大胡子,看起来三十左右。
努曼是阿曼人,这是我第一次听说阿曼这个国家,一个以出口石油发家的阿拉伯国家。努曼很健谈,他在利兹大学攻读博士。他说他家条件不错,政府每年给民众发钱,出口石油的补贴。他说他跟他女朋友一起住。
又过两天,在门口遇到努曼的女朋友,一个包着头巾的女子,二十几岁。
她叫阿伊莎,叙利亚人,也在利兹大学读博。阿伊莎很热情,知道我们新来英国,嘱咐我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中东人,第一次把中东的国家名称和眼前活生生的人联系在一起,第一次仔细端详穆斯林女人的头巾是如何固定在头发上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伊莎邀请我去她家做客,努曼不在。
每次在大门口碰到阿伊莎,她都包着头巾,这天她没包。她说在家,没有别的男人,就不需要包头巾。我看着阿伊莎浅棕色的卷发,长长垂至腰间,十分迷人。
阿伊莎说:其实我也不愿意包头巾,很麻烦,也不舒服,但我无法反抗我们的宗教习俗。幸运的是,我不需要蒙面。那时的我很无知,问她蒙面怎么蒙,大家蒙了面怎么认得出谁是谁,是谁发明这么奇葩的规矩的——我当时还未意识到裹小脚在别国人看来就是个超级奇葩的规矩。阿伊莎并不介意,她还拿了好几条头巾让我试戴,边试边笑。围着镜子照来照去,怎么都不好看。我的卧室在顶楼,斜斜的屋顶快要碰着头,但是房间面积不算小。我买了些礼品包装纸,铺贴在书桌上方的白墙上,房间看起来温馨了一些。合租的几个同学相处还算融洽。我和另一个女生爱琳住三楼,两个男生住二楼,平时吃用都自顾自,偶尔合伙做顿好的一起分享。至于共用空间的规矩是:用完了当场清理干净,各人的食物调料等都存放在各自的橱柜里,各用各的,全凭自觉。偶尔有些鸡毛蒜皮,但都不影响彼此关系。
过了一段时间,二楼的两位男生不知何故闹掰了,其中一位搬了出去,把房间转租给了一个英国女生,叫简。简平时跟我们话不多,主要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彼此不熟悉对方喜欢的音乐,没看过对方中意的文学作品,不认识彼此国家的明星艺人......总之年轻人喜欢的话题,都属于鸡同鸭讲。渐渐地,除了日常生活交流,便无话可说。(因此我的切身感受是,想要孩子融入西方的社交圈,还得让孩子尽早出国学习生活,让他们在同样的环境长大,拥有同样文化背景的童年与青年时代,熟悉西方的思维模式。)比如她经常用了锅具不及时清洗,等下一个人要用的时候,锅碗还泡在水池里。通常我们会喊她出来洗锅,可有时她吃完忘记洗碗就跑了出去,下一个要做饭,只能替她洗。比如她自己洗发水沐浴露用完了,会随意用室友的洗浴用品,搞到后来大家都把洗浴用品放回了房间,每天要用的时候带着。
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时不时地提醒简遵守规则。好在也不算什么大问题。那几天我不在出租屋,去了另一个城市。等我回到家,室友们愤愤地告诉我,他们要把简赶出去。
这事说起来很奇怪,根据室友的描述,我脑补了很多遍都无法理解。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的两位中国室友都不在家。等我的两位室友上完课回到出租屋,爱琳发现厕所里面目全非。她当场楞在那里,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不住干呕。厕所马桶上方周围的瓷钻墙壁上,天女散花似的黄色斑点,到处都是,连浴缸旁边的墙上都是。目测像是“天然有机肥”。
这场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呆了片刻,他们一起去砸简的房门。简不在,出去了。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等简回来兴师问罪。
可是等了很久,简都没回来,眼看着夜越来越深,他们总不能一直憋屎憋尿不洗澡。实在没办法,两人换上最便宜的短装,把淋浴喷头拉出来,把周围墙壁冲刷干净,再把地拖干净,搞到了半夜,简还是没回来。搞完卫生,两人把身上的短装都扔了,洗头洗澡洗了个把小时。我们一致认为这事除了简,没别人,她属于“畏罪潜逃”。可是,当时厕所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如何做到满墙飞屎的?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圣诞放假,爱琳和晓峰在英国别的城市有同学,两人都访友去了,整个二楼三楼就我一人。努曼问我,平安夜怎么过,要不一起吃饭聊天过节,不然一个人太孤单。我答应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做了两个中餐,努曼带了一盆肉和一瓶红酒。
他上来我们二楼的餐厅,开了红酒给我倒。我突然想起来,穆斯林是禁酒的。
努曼摊了摊手,说:其实我们偷偷也喝,只要没有同伴的时候,就可以喝。
近十年我听说过好多类似的例子,都印证了努曼的话。他们只是害怕穆斯林同伴揭发,没有其它穆斯林在侧的时候,许多人破戒。我酒精过敏,添两口装装样子,一瓶红酒都是努曼一个人喝。我一直以为努曼健谈,没想到他是个话痨,倒了一晚上苦水。什么家里人催他结婚生孩子呀,什么他不能娶阿伊莎,因为他读完博要回阿曼,但家里不允许他带阿伊莎回去呀,什么阿伊莎也并不爱他......他说阿伊莎是喜欢他有钱,可以负担阿伊莎的日常开销。可是当我要松开的时候,他用力把我抱紧了些,试探到:平安夜是很美好的夜晚,也许我们可以发生一点美好的事。我闻到了努曼身上散发出来的咖喱味,一把推开他,很平静地告诉他:抱歉努曼,我们吃不一样的食物,穿不一样的衣服,不是一类人。如今想来,努曼绝不是坏人。他既没有霸王硬上弓,也没有被拒后气急败坏,而是很有礼貌地跟我道歉,谢谢我陪他度过平安夜,然后转身下楼,回房去了。可是当时,我打心眼里鄙夷努曼:明明有女朋友,背后说人坏话就算了,还想玩劈腿,无耻!因此,后来遇到努曼,我总对他爱答不理。再后来几天,我接连几次在楼道碰到一个姑娘进了努曼家。
努曼找到机会跟我私聊。他说,这个姑娘跟他没关系,就是同学,他们合作一个课题。
阿伊莎回来后,我很小心地暗示阿伊莎。可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阿伊莎并没什么反应,跟努曼的关系一如从前,反而跟我疏远了一些。
(待续)
下一篇讲述上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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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儿:英伦留学往事(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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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鱼儿,杭州人,英国利兹大学管理学硕士,在留学移民行业从业多年,曾任职于英国纽卡斯尔大学。几年前从西湖游到洱海,旅居大理;2018年又从洱海游到地中海,移民马耳他。移民并非一时兴起,为孩子享受更优质的教育,为自己拥有更自由的生活。
马耳他为四位一体国家:欧盟成员国、欧元区、申根国、英联邦国家。马耳他永居卡,可畅行所有申根国。另外,英语作为其官方语言,在马耳他通行无阻,无论是孩子上学,还是日常生活,在马耳他都可体会到英语的便利。因此,马耳他开放移民后,成为英语国家中性价比最高的移民选择。无移民监,无语言要求。
在马耳他上学,可接受正宗英式教育,上学费用却比英国本土低一半多。目前,马耳他移民政策依然宽松,蠢蠢欲动的心,亟需抓住机会。
马耳他除永居项目外,同时开放直接入籍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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