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赏析|周青艺:《出走》的真相

「读稿人语」跟被师友们称为“作家雍”的黄选雍老师一样，以写新诗在文友中著称的周青艺老师也来自右江区四塘镇。跟作家雍不同的是，前者虽然也有过勇闯深圳的经历，但主要还是以留守四塘镇那一方天地为主，而周老师则既当过老师，又曾游历天下。这也给两位老师的写作带来不同的影响。作家雍以实打实的叙写为主，所见即我心，直抒胸臆，作品风格类若泰拳，刚猛、直接，多用古体诗吟哦，讲究平仄和格律。写词时则偏于柔婉，不看作者简介或以为一位才女；周青艺老师的作品，则主要以新诗为主，强调意在笔先，作品风格类似形意拳，讲究心意合一，气随意到，惜墨如今，点到即止。行笔大开大合，将个我经历与人生况味融入字里行间，拿到作品，须得静下心来读它三遍，方能悟出个中真味。

这首《出走》，是周老师于2021年10月4日晚间发于我的作品，收稿已几近60天。然数月来一直为稻粱谋，奔忙于桂、粤、黔、滇诸省区，至今晨方得片刻闲暇细读周老师作品，甚感歉疚，深有辜负了诗兄信任之感。

《出走》第一句点明整首诗的缘起，在于“梦中”。照着第一句的意思，在不看第二句的前提下，你可能跟我一样，会以为接下来诗人会讲述如何“出走”。但没有，诗人直接来一个急转弯，故事也便从单讲“我”的趋势，一下子变得可能丰富了起来：因为，“我念着的人”如今已“杳无音讯”。

这一句直接把读者的心从单“我”中带开，让我们把目光从纸面缓缓抬升，掠过纸外，读诗人透明如纸的“单薄”的时光，品诗人想要在人前掩藏却又在夜深人静时分，那“茂盛”的孤独。孤独啊，谁不曾有过？但在周青艺老师这里，这一份，却难于捧起来，因为它太过茂盛，于是，只能入诗，让众人一起分担，一个人的心，实在撑不住。

周老师的诗颇具跳跃性，而这，也是我本人非常喜欢的一种写法。既然是诗，自然不能够像三年级开始学作文那样，讲究一二三四交待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才可以。因为诗是高度浓缩的“产品”，体积和形状，都不宜过于庞大和臃肿。因此第二节开始起跳的写法，其实很可玩味。

我们来看看文本，第一节说了梦，说了出走，说了“我念着的人”和时光，和孤独。到第二节，诗人老实不客气地直接把最能引人思量的“秋天”给掀了出来。一下子把第一节抛出的孤独从眼前所见放到了一个更为空旷而辽远的界面上。并又从大视野中转回来写小我的体验：开始思念晨昏，只不过这晨昏是动态的，“流淌”着的。这静态的孤独和流动的时光，着实令人心痛。

幼时得闲必捧的金庸、古龙、梁羽生们常在武侠故事里说，“高手是最寂寞的”，其实现实里并非如此。照我说，“不高手”才更寂寞，要不然，天下岂非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芸芸众生本就各有各的寂寞，只不过，“高手”们往往更引人注目而已。

回到第二节的末两句，我们读到诗人跳动的心脏里，正在帮正在路上的人们分解人生深邃之处的一些些自责或者说反思。带着同理心来解析这一些诗句，我对诗人的状写极为认同：一个人自责的最高境界，莫过于“绝望”，而且这绝望，还是“高傲”的，因为它缘起于对自我的“怜悯”和“珍爱”。或许，在一些特定的时间里，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说：当你需要自我怜爱的时候，你一定是受到了生活的打击或命运的提醒，因此，这样的时候，更需要我们振作起来；有时候，还需要会变通一些，灵活一些。跳出固有的思维，你就是新生的白纸一张，可以了无一物，亦能成就万千。

“锋利的风吹落山川河流/吹落花草树木甚至房屋与炊烟/星星和月亮却纹丝不动/那是我守望的眼睛和豢养的思念”——这一节我把它整节都搬到这里，一个是想要佐证诗人节与节间的跳跃性显然是很具有弹力，你说它离上一节很远，似乎有道理；可你要说它跟上面的没有关联？那又显然不是。

第一节讲梦与孤独；第二节说绝望和自爱；这一节则是用“风”这种最为无处不到的动力，把诗人心里眼里梦里爱里所及的意象，山川河流，花草树森与房屋炊烟，还有星月和眼睛，还有看不见却最厚实的思念，都要么吹打要么圈养......在这里，诗人把自己彻底从诗里捞将出来，却又仿若把想要的那种人生荡了一个秋千，刚刚放了出去，须臾又倏然回转，终是念念不望那一份思念。

末一节，句式极短。却用了“一只蝉”，来“嘹亮”整首诗上述几节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与爱恋，有个我，有众生，有对山川故里，自然，我想，也会有爱情的滋味在内里。占得几成，却唯有诗人自知，知音者自知。

纵观整首诗，题为《出走》，我感觉诗人是在召唤那些“出走”的岁月和灵魂。诗句简短，有形状之美；从行数上看，也是新诗里最为受欢迎的4节16行。整首诗简洁，干炼，不拖泥带水。它的惜墨如金和讲究意境，不拖沓，我是手举高高来鼓掌的。虽然节与节之间的跨度和跳跃，对于一些偏重于传统诗写的朋友来说，或有可能在理解上有不同甚至是不解的看法。但没有关系，见仁见智，甚至有争执，都不影响我们每一个人品读一首作品的自我感觉。

我曾经于若干年前在珠三角一次企业内刊主编论坛上发言，回答一些诗作者的提问时说过，“一首诗，如果能够在16行里面解决战斗，千万不要为了赚稿费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多写它一行。”虽然当时说这话时有一定年轻气盛的疯劲在其中，但如今想来，诗之简短之美，其实不一定非要16行，却也未尝不是对于写诗人，或者对自己写诗的一种忠告和劝勉。

周青艺老师的新诗作品，在百色众多作家诗人朋友中，算是我收到稿并读过的新作最多的一位良师益友。他的谦和中颇具实干的精神与其勤勉又执着的学者气质，加之不囿于百色一隅却又心系故乡的情怀，窃以为正是他源源不断地有新作出手的创作源泉。

每一次品读师友们的新作，于我是一次学习和收获的旅程。再次感谢周老师，也感谢各位师友的和支持，感谢百色这一块神奇的土地，养育了这么多热爱着家乡并且才华横溢的桂西儿女。愿我们的桂西风调雨顺，和乐吉祥。（李承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