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江心屿风情照_语文阅读

江心屿，又称“千年孤屿”，是温州母亲河“八百里瓯江”之中的一座孤岛，与鼓浪屿、兰屿、东门屿并称为“四大名屿”。因景色优美，宛若仙境，故有“瓯江小蓬莱”之称。

岛上绿树掩映，鸟鸣花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尤为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江心屿东西两端的“双塔”，巍峨挺拔，高耸如云，犹如巨轮上的两柱桅杆，引领着千年孤屿这艘巨轮，“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江心屿因其风光宜人，景色迷人，引得古往今来无数骚人墨客慕名而来。吟诗赋词，咏景叹物。兴之所至，流连忘返。许多历史名人如谢灵运、孟浩然、文天祥、王十朋、李叔同（弘一法师）等，都曾在此驻足并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名篇佳句。宋高宗赵构“建炎南渡”逃亡温州时，曾驻跸江心屿十多日，留下了“清辉、浴光”御笔。其中“清辉”御笔留存于江心寺，“浴光”则相传被始为盐贩、后成“海盗”的方国珍掳去，现不知所踪。

宋高宗赵构“清辉”御笔

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虽未亲临孤屿胜境，却也留下了不朽佳句“江亭有孤屿，千载迹犹存”（李白《与周生》）；“孤屿亭何处？天涯水气中”（杜甫《送裴二虬尉永嘉》）。

而文人留迹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山水诗开山鼻祖谢灵运那首《登江中孤屿》：

“江南倦历览，江北旷周旋。怀新道转迥，寻异景不延。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想象昆山姿，缅邈区中缘。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

谢灵运《登江中孤屿》

其中“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这几句是对江心屿气势和景色最具经典的描述，故而被后人竞相传诵，经久不绝。

还有明朝状元王十朋为江心寺所作门联，令人回味无穷：

“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

潮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有说后者的读法多达十几种，吸引了无数诗词楹联爱好者竞相前来，或咬文嚼字，或观瞻景仰。据笔者一位导游朋友介绍，在他带团参观江心寺、向游客介绍王十朋所作此联时，经常有带文艺范儿的游客面对门联，操着南腔北调，抑扬顿挫地念念有词：

“yun，zhao chao，zhao zhao chao ，zhao chao zhao san；chao，chang zhang， chang chang zhang，chang zhang chang xiao”；

或者是：“yun，chaozhao，chaochaozhao，chaozhaochaosan。chao，changzhang，changchangzhang，changzhangchangxiao”。

江心寺门联

近代以来，摄影技术兴起，更有无数摄影爱好者以江心屿风光为题材，拍摄了大量美不胜收的镜像，令人大饱眼福。

1985年，笔者在单位专职摄影。某次受命拍摄一组温州市交通管理发展史的组照。出于对摄影艺术的爱好和对江心屿人文风光的倾慕，笔者借助这一时机，利用空闲时间，于整个夏季里，几乎每天赶往江心屿，四处寻觅，试图用独特的视觉，将这座千古名屿的绝妙风景留驻霎间。

某一天，笔者寻找最佳拍摄画面、经过江心西塔下的碧波湖时，突然发现高耸的西塔、玉带般的弓形小桥“凌云桥”与伸入湖心的六角亭倒映水中，别有一番意境，构成了一幅极其秀美的景致，顿时产生了强烈的创作冲动，意欲选取最为独特的角度把它拍下来。笔者沿着倒影来回巡视一番后，感觉湖边茶室东侧一棵五针松附近的位置当为最佳，于是便架好相机，取景、定焦距、调光圈，准备拍摄一幅江心屿独特的“西塔倒影”风光照。

但影像入镜后，笔者感觉画面虽美，但缺乏一种灵动的元素，或者说太过平白，没有深意。于是构想赋予画面以深厚的韵味，让画面富有意蕴而跃动起来。

一番思索之后，笔者想起了年轻时读过的一则历史典故——“苏小妹三难佳婿秦少游，苏东坡一石惊破水中天”，于是冒出一个想法：把这幅普通的水中倒影图拍成蕴含历史典故的知识性风景照！

然后，笔者弯下腰，四处捡拾一颗颗小石子，攥在手心，返回机位，耐心等候风平浪静之时，将它扔进湖中，惊起一圈涟漪，然后按下快门，定格最美瞬间！

江心屿靠近瓯江口，位于江流中央，风力要比陆域大，湖面上不时掠过阵风，搅起一波波细浪，看着很美，却不利拍摄——水中涟漪与波浪不具相容性。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来了风平浪静的绝佳时机。笔者抓住机会，将一颗小石子扔进画面，待到涟漪扩散到合适的面积时，按下了快门。

然而初次尝试失败了——因为小石子扔得不够准，没有投中镜框中预先设定的位置，导致画面构图失衡，不符合摄影理论上的“黄金比例”！于是只能等候涟漪消散，湖面恢复平静再行尝试。

又等了不知多久，待到阵风间歇时，笔者认准时机，再次扔出石子，然后按下快门。

然而，就在涟漪逐渐扩散至理想的画面、笔者按下快门时，一阵江风不期而至，然后把携裹着的几片树叶散散落落地送入镜头，飘零的落叶“抢镜”，产生了“秋风落叶”的凋敝效果，与作品想要展现的立意不符。这一次又失败了！

只得重新来过。

待到风力渐小可以开拍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喧闹。闻声望去，几拨游客看见了笔者架设的相机，陡发好奇心（那个年代，带变焦镜头的照相机加上三脚架属于奢侈品），冲着笔者的方向快步走上凌云桥，径直闯入画面——这还怎么拍嘛！

第一天的尝试以失败告终！

过了几天，笔者再度搭乘首班渡轮登岛，直奔老位置，架好相机，调好光圈和景深，耐心等候时机。可没想到，一位登岛晨练的老大爷看见笔者和相机，竟然跟了过来，站在笔者身边唠唠叨叨“话聊”，令人不胜其烦。不仅“多嘴”，这老头还“多事儿”——看见笔者扔了几次石子都没能拍到满意的效果，诚心要帮忙，然后不声不响捡起一块鸡蛋般大小的石头，等到风力稍小时，赶在笔者之前抢先扔进了湖中！

顿时，水花四溅，波涛汹涌。说好的丝丝涟漪变成了“阵阵狂涛”！

笔者转头望了望这位“好心的老人家”，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老大爷已是满脸的歉意，口口声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这次没扔准，再来一次会好些”……

我还敢让他“再来一次”吗？赶紧收拾行装，打道回府。

有了这几次经验教训，笔者改变了战术，把拍摄时间改在了下午。心想等游客们返程了，岛上人流稀少之时或可好些。

然后，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再次来到拍摄位。

这一次，天公作美：没有大风，夕阳妩媚，四周又鲜有游客，绝对是拍摄风光照的最佳时机。

于是笔者按照既定的程序，在风力停歇时扔出小石子，然后轻轻揿下快门线。

可就在这一瞬间，又突发了一个令人始料不及的情况：画面上方的远端，突然出现了一群全身只穿一条泳裤的小青年，探头探脑地往笔者方向张望。而刚才按下快门那一刻，这帮不速之客肯定是入镜了！笔者赶紧大声喊叫，让他们退出画面以外。

可是不喊还好些，这一喊叫，反倒激起了这帮人的好奇心，一个个光着膀子，争相朝笔者这边一路小跑而来……

我的天哪！这是“下里巴人”与“洋葱白雪”和谐共生的节奏吗？

面对一大帮赤条条的“膀爷”，即便有美景，早已没了心境！赶紧收拾家什，转身离去。

回程候船时，听江心屿码头管理人员介绍，这是一群居住在对岸“西廓外”江心轮渡码头周边的原住民小青年，他们经常在下午时分泅水登岛，是这个时间段岛上的常客。一开始工作人员还管了一阵子，可是挡不住这群“浪里白条”神出鬼没的，从东头赶下去，从西头冒出来。从西头赶下去，又从东头钻上来。从东西两头赶下去，又从岛中央攀援而上……时间久了，也就只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这个理解！

又过了几天，笔者再次吸取教训，在轮渡里，根据当时的通透度和光照度，提前调好相机的光圈和快门速度，到达拍摄地后，快速架起相机，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捡起小石子扔进湖里，迅速按下快门，定格了“西塔倒影”的瞬间。

回到家，直奔广场路一家彩扩店，让店员加急冲洗所有的作品，次日取件。

第二天，笔者拿到成品照后，反复观看，总感觉不太满意：不知是富士胶卷的问题，还是彩扩店冲洗的问题，反正感觉要么层次感不够，要么色泽有些失真。黑白照呢，反差太小，有点“软”。

好不容易有一张稍微像样点的，又因为闯入一帮“膀爷”而废了。

懊恼之余，心想只能再跑几趟补拍了。

然而后来的几次补拍，也不尽人意：黑白照辨析率不够；彩色照画面有瑕疵；浮雕照涟漪不够明显……总不能令自己感到满意。所以，前前后后几个月，总在不断地补拍。

可是，经久的努力没等来成功，却等来了一个极坏的结果。

某一天的上午，笔者上班时，在单位传达室的本埠某主流纸媒副刊里看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照片：一幅“江心西塔”的倒影浮雕照！除了没有湖中心的涟漪以外，取景机位和画面全景简直就是笔者作品的翻版！也就是说，笔者的作品被人超车“截胡”了！——一位同样具有慧眼的摄影爱好者在同样的机位拍摄了近乎一致的照片，然后用暗房技术制作了一幅“西塔倒影”的浮雕照！而他的作品被媒体采用了，同时也意味着笔者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成了“无用功”！

笔者清晰地记得，当时站在笔者身边的同事，同为摄影爱好者的朱警官看见笔者愣在那里，凑过来看见了这一幕，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太可惜了。你被他超车了，抢在你之前发表了。”

确实，若非为了那圈涟漪，笔者早在三个月前就完成这幅作品了。

但这些对笔者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作品的高度近似性，如果笔者再去拍摄、制作、发表的话，很容易被人认为涉嫌抄袭剽窃。而这种事是笔者最为不齿的——宁可废了这张照片，也不能干这种有违职业道德的事。于是，笔者把洗扩出来的作品，这一帧帧不完美的西塔倒影——“水中天”一股脑儿塞进抽屉，锁进了记忆的尘封之中。

缺憾的《水中天》

黑白照与浮雕效果（暗房技术）

技术参数：

几十年过去了，由于“商业化运作”，如今的江心屿已经不复当初的质朴，曾经的拍摄点四周环境也已不再宁净如初，笔者自然也就没了初始的创作激情。唯独当初那一段一波三折的拍摄经历依旧刻骨铭心，经久难忘。

唉，《水中天》，一名摄影人的钟情挚爱，一帧尘封的“江心屿”风情照，只有把你深藏心底了！

特作《江心屿之歌》歌词一首，以示眷恋之情：

《江心屿之歌》

八百丽水蜿蜒旖旎，

千古名屿妩媚妖娆。

双塔烟雨凌云飞渡，

远浦归帆翠微夕照。

啊，江心屿，

你栉风沐雨俊秀如许

你历经风霜繁锦环抱。

雁荡春雨时散时聚，

罗浮夏汐長涨長消。

永嘉古郡钟灵俊秀，

瓯越宝地玉带旋绕。

啊，瓯江潮，

你日夜奔腾永无止息，

你水天无际碧波浩渺。

谢公亭外园柳鸣翠，

浩然楼前雾霭缥缈。

文信国公英烈永存，

樟榕相拥情比天高。

啊，诗之岛，

你独媚中川尽领风骚，

你朝映新日吟诵英豪。

啊，江心屿，

你朝映新日，吟诵千古……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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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雨

杨建新，笔名“天霖”，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温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电影家协会会员，温州市电影家协会会员，温州公安文联文创会主任。悬疑小说作家，影视编剧，已出版小说集《遭遇潜规则》，影视剧本集《冬去春归来》等。短篇悬疑小说《竞价点歌》获首届全国法制文学大奖赛一等奖。曾参与执导、出演网络电影《少年英雄之人小鬼大》及微电影若干。另有散文、杂文、诗歌、游记、书法、文艺评论、人物述评、摄影作品发表于各传媒并获奖。

主编| 瞿 炜

执行主编| 落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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