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树宏:小巷随笔【精美散文】

今晚应了一个小饭局。赴约前，我却鬼使神差的又路过了这条曾走过无数次的小巷。

夕阳余晖下，巷口的咖啡馆还没亮起霓虹的彩灯，斑驳的门栅已经落了锁，仿如脑里的记忆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想打开又开不了，待触景生情的一刹那，一切又恍然如新……

跨过马路，来到咖啡馆跟前，这是一幢两层的房子，一楼的外面架出一把铁艺梯子搭到二楼，装修极具特色，除了别致以外，还有一丝古色生香。透过门栅以及用红砖砌成的镂空围墙，院子里已积满了落叶，但围墙边的几蔸散尾竹还是敌过岁月的风蚀，依然绿意葱葱。一把遮阳伞半张开着，无力的扛着这冬日里的寒风。伞下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只是表面的涂漆和门栅一样略显斑驳。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好像很久疏于管理了，显得有一些衰败，门栅两边各植着一株巨形美人蕉，枯黄的蕉叶已拖曳着地。但令人惊奇的是，在败叶中又生长出两三张碧绿的新叶，让人感到冬日里尚有一些东西是韧性十足的……

咖啡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打烊至今了。也许是去年的疫情，让它的主人再也熬不住了吧！记得几年前，这里不是这般模样，每当城里华灯初上时，这里早已灯红酒绿，丝竹传乐，偶尔有一对情侣从馆里来到院子中央，坐到那张遮阳伞下，伴着幽暗的灯光，浓情蜜意的互诉衷肠，像热恋中的鸽子卿卿我我。真是日月如梭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曾经坐在里面的那些年青人，是否还在声色中肆意的透支他们的青春呢？

转过咖啡馆，便拐进小巷里，映入眼帘的是几株高大的楝树。楝树的叶子早已落光了，枝头上挂着一串串干瘪的楝枣，随风瑟瑟的摇曳着。这个时候，不见鸟儿在枝间跳跃啄食，也许它们对楝枣失去了兴趣，也许它们疲倦了，早早的归巢了吧！如果回到四月末，徜徉入小巷，迎面便扑来一阵浓郁的花香，淡紫色的楝花一簇簇的开满枝头，嫩绿的新叶也压不住它的香气，那些鸟儿就会在枝间来回快乐的腾跃，欢快的鸣啾，好像转逝而去的春天，以及春天里曾经艳丽的花儿，都与它们无关似的，没有惆怅，也没有叹息……

小巷长不过两百来米，算不上幽深，但两旁都种着米兰，修葺得整整齐齐，一丛一丛的排列着，比几年前又高大了不少。黄中带白的小花像四季桂一样，不分季节的在树丛里依次开放。香气从树丛中散播开来，清新如燃着袅袅的沉香，不似楝花那般浓郁醉人。彳亍入巷，深深一吸，便沁入心脾，让人不至于在困惑中乱了方寸。

沿着小巷継续前行，一会儿，便来到一个稍微宽阔的平台。平台的右边是农户的几畦菜地，菜儿青青，但今夜一定是静悄悄地，平时四处游唱的虫儿早已了无踪影，想听它们的弹唱是几无可能了！有时候，自己觉得自己像这些虫儿，身处寒冬时，心中自然没有音乐，引吭高歌只留待最快乐的时分，毕竟热肠是可以激动的。平台左边是一个遗弃的塘子，新土早已把它覆盖，上面种了两株小叶榕，长势茂密，巨大如伞。如果到了夏天，巷子里估计再也听不到蛙声阵阵了，但蝉鸣可以有，彼起此伏，像和鸣共奏的一曲《G弦上的咏叹调》。

池塘的对面是小巷的尽头，如今已树立了几幢高高的大楼。小巷车行人往，在我眼里已成了一泓吹皱的清泉，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清静。想想以前，这条小巷对于我来说，这里是一个世界，不远处霓虹的城市却是另外一个世界。无论寒风酷暑，无论霏雨清辉，我都躇踌其间，寻找着戴望舒的那份寂寥与哀怨。

今晚是初八，有上弦月。原本打算饭后趁着朦胧的夜色，再一次踏足这条小巷，在静谧中读着自己的心声，但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了，我做人还是有一点Hard limits，遂息了这个念头。至于以后是否还来这里缅怀，我心里也没有个定数，但这里的一切早已留于脑海里了，一些记念也存于心中，有时候隐隐发作起来，如刻于骨里的痛楚。记得周大先生在一篇杂文里说：人最大的痛苦是梦醒后却无路可走。

今晚我注定是无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