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张婉莹:故乡的冬和雪

发布于 2021-11-22 21:30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故乡的冬和雪

作者：张婉莹

立冬过后，转眼就到小雪。武汉天气突然降温，寒冷袭来，刮着大风。看到朋友圈发的北方初雪美景，美的向往，思绪带我回到年少时，寻找那些遗落在家乡土地上的快乐时光。

我此刻虽身处南方，但我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北方人，出生在雪韵天成的东北。年少时每当看到从南方来的游客在雪中玩得忘乎所以，总是免不了在心中嘲笑一番。直到长大后，离开家乡这才明白，漫天飞舞的雪花是故乡独有的视觉盛宴。

寒风有意催秋去，冬日无声伴雪来。记忆中的冬天总是和雪花联系在一起，若没有纷飞的雪花，似乎不像冬天。我认为，每个城市的冬天都有它不同的美，而东北的冬天无疑是最美的。

家乡的雪极像东北人豪爽的性格，雪花肆意地飞舞，着急地向人们展现其时而狂放、时而潇洒的舞姿。东北人豪爽，但也不乏细腻，就像那雪花，不会总是狂放，也会洋洋洒洒地飘落，就像美丽而圣洁的天使降落人间。有雪的日子里，空气清明，呼吸舒畅，声音也格外空灵而辽远。铺天盖地的雪，染白大地，北方成为寒冷纯洁的一片净土。雪，是冬的见面礼。

寒冬孕育大雪，大雪妆美和休闲着寒冬。冬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玉屑似的雪花儿在空中纷纷扬扬，在阳光的照射下铺展开来，缠缠绵绵，好似那被揉碎后洒向半空的云雾月光。树木的叶早已褪尽，枯枝则素面朝天地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那洁白的雪粘连在那褪尽铅华的枯枝上，暮色微暗中，远远望去，一派萧瑟凄清的情调也不由得撞个满怀，这恰是独有的风景与美。　　

晨曦初起时，总是可以看到家里的玻璃窗结出冰凌花，一幅幅玲珑剔透，云蒸霞蔚，犹如一树梨花盛开，千姿百态。潜心欣赏，你会走进一个美妙绝伦的琼楼玉宇之中。外面的屋檐下悬挂着或长或短的冰锥，映着雪光，宛若银色的流苏，与窗上的冰凌花相映成趣。

东北的雪，下得特别多也特别大。那时，一夜醒来，常常被大雪封门，打开家门却被堵住出路。祖父就用铁锨一点一点地挖，先是挖出一个通向外面的小洞，让我们这些着急的孩子先出去，然后再把雪洞挖大些，能容大人们进出。我走出去后，会站在院子里厚厚的雪地上看雪，如果雪还在有意无意的下着，我会张开自己的小手，让那像白蝴蝶一样的雪花落上我的小手掌，开心的在雪地上旋转着，快乐的笑啊，笑啊，仿佛自己也变成一片雪花。

下雪后的东北充满生机。一场雪过后，最兴奋的莫过于孩子们，不顾大人的劝阻，便三五成群的相约在雪地中奔跑。那时，总是喜欢约上儿时玩伴，棉手套、羽绒服、雪地靴“全副武装”，在雪白的路上走出“咯吱”的声响。堆雪人、打雪仗，拿起铁锹，让一个小伙伴蹲坐在铁锹上面，另一个人费力地拉着，远远看去，在雪白色的路面上，留下一道蜿蜒曲折的印记。

最爱玩的游戏便是打雪仗，先按人数平均分组，然后各自找一个较隐蔽的地方开始制作雪球。从雪地上随便抓起一团雪，在手中捏紧，揉成一个球形。照此多制作一些雪球。对我来说，往往是我正在专心致志地捏雪球时，游戏就已开始。一团白色，便“嗖”的一声向我飞来。即使被砸中，我也毫不灰心，随手抓起一团雪球向对方奔去，一边扔一边跑一边躲闪对方飞来的雪球。就这样，一群孩子们在雪地中乐此不疲的扔着，跑着，躲着，笑着，给这皑皑白雪带去一丝生机与活力。直到父母来呼喊，才恋恋不舍地分手告别，并约定下一次再一起玩耍。

北方农村一直把过冬叫“猫冬”或“冬闲”，意思就是冬天没法干活都闲着，猫在各自家里过冬天。家家户户在过冬前都要储藏大白菜。长得壮实卷得严实的大白菜适合储藏。而那些长得病歪歪的没芯儿的大白菜则被拿去做冻白菜。把外面的老菜帮去掉，就扔在屋外，上几回冻，下几场雪，折腾几次，水灵灵的白菜给冻得干巴巴的。吃的时候，先化冻，洗干净，用白水煮，煮的味道并不好闻。煮个十几分钟，用冷水过一下，用手攥干水分，就可以吃了，这个过程就是焯水。冻白菜的伴侣是辣椒肉酱。炸酱时，油要多放，辣椒要多放，最好再加点五花肉丁子，炸出的酱才香。再闷上一锅花豆饭，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一口花豆饭，再夹一块冻白菜，蘸上辣椒酱，嚼在嘴里，两个字：满足。

寒冬的街头小巷，总可以听到那一声声响亮的叫卖声：“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循声望去，总可以看到一串串的晶莹鲜亮的红果，浇盖着甜美的金黄的糖浆，在阳光的映照下微微闪动着金灿的微光。一口咬下去，“嘎嘣”一声脆响，那鲜红的果子甜而不腻，酸而不过，味道极佳。　　

极寒的天气也带来一些便利，冬天外面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人们纷纷把包好的饺子、馄饨等放在外面，不一会儿就会冻得结结实实。卖雪糕的小商小贩完全省掉电费，直接把雪糕一箱一箱地摆在大街上……等到深冬，市面上很难买到新鲜水果，冻梨算是不可缺少的水果。捡几个冻梨出来，用冷水浸泡，用东北话说叫“缓”，缓好的梨外边裹着一层冰，晶莹剔透的，这时候里边反倒已解冻，剥去冰，就可以吃。缓好的一盆梨往往被外边的冰裹着连在一起，于是把冰摔碎，把梨一个个从冰里抠出来，就成为小时候的一大乐趣。

暖气对于东北的天气自然是必不可少。最想念的则是家里的“热乎气”。只逢过年时间，全家人才可团聚。我和伯父都身在异地，母亲总是在我们回来后做一桌子的饭菜欢迎我们。祖母总是把炕烧的热热的，火炉生的旺旺的，盘腿坐在热炕上做针线，我们围坐在她身旁听她讲述过往的故事。那时，炉盘的缝隙里跳动着橘红色的火焰，炉子上的烤土豆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整个屋子漫溢着和谐的温情。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屋内，热气温暖。炖上一锅酸菜粉条，听着灶火噼啪作响，闻着扑鼻的菜香，浸润那扑面的温暖，便是东北最深的情味。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幼时的我们总是待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我们随生活波动，随社会迁徙，告别童年的同时，也远别曾经野蛮生长、任性作为的家乡。

那个无论是高邮的鸭蛋，还是鲁庄的社戏，都比不过的地方——承载你生之初时光的村庄，似乎一下子成为你偶尔才能回去客居的驿站，你总是魂牵梦萦的故乡。

夜已深，窗外风声呼啸，略显寒意，辗转于床头，思乡之情久久不息。和衣而卧，聆听着窗外风声，在童年的故事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