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子街春龙说渔事(142)】锚鱼 | 刘春龙

发布于 2021-11-22 19:44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2021年11月22日《泰州晚报》8版)


走在乡村,经过一处圩堤的闸口,或是庄前的一座大桥,再不就是秧田的某个放水口,抬眼望去,那缓缓的流水之上,常有一趟一趟小鱼嬉戏觅食,好不自在。忽然“炸水”了,原本聚集的鱼儿急速四散,仓皇逃窜,显然遇到了凶猛的来犯之敌,是鳡鱼,鲌鱼,还是黑鱼,谁知道呢?

小时候,我和表哥总喜欢到这样的地方,不为别的,就想捕钓“吃水”的鱼儿。表哥手持钓竿,随意在草丛中逮只蚂蚱,穿到钩上,往河里一甩,任由蚂蚱在水面挣扎流淌。不经意间,有鱼扑食,表哥顺势提竿,一条翘嘴鲌鱼上钩了。

现在“炸水”了,水面的鱼跑了,水下的鱼也跑了,元凶是谁?我们当然想看个究竟。表哥仍旧将穿了蚂蚱的鱼钩一次次抛向水中,可一次次无功而返,什么鱼都不咬钩了。而“炸水”接二连三,持续不断,终于有一次,那家伙蹿出水面——原来是黄箭(鳡鱼)。我想都不敢想,就凭我们手上的渔竿,还能把黄箭钓上来?表哥也是不自觉地摇摇头。那黄箭似乎看出我们的无奈,越发放肆了。表哥扭头看我,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抓过我的渔竿,跟他的合在一起。我正纳闷,表哥将两把鱼钩结在一起,留十几厘米钓线,取过刚钓的两条白鲦,分别穿在两把钩上。我更看不懂了,又不好问。表哥笑了笑,并拢两把渔竿,将钓饵远远地扔到河里,只见两条白鲦在水上争相逃窜,并不朝着一个方向,一会你牵制我,一会我牵制你,激起一个一个波浪。我有点明白了,表哥这是在用白鲦逗引黄箭呢。突然,水面腾地溅起一阵水花,有鱼咬钩了,表哥手中的双竿弯成了一张弓。还没来得及高兴,“嘣”一声钓线断了,表哥一个后仰,重重地摔在地上。好一会,表哥才摸摸屁股爬起来,气呼呼地说,走,回家。


我以为表哥认输了,好在也钓了不少鱼,虽有遗憾,感觉还不错。哪知表哥回家,不知从哪找来一把甲鱼枪,又往闸口去了,我当然跟着了。再到闸口,河面上已看不到“炸水”了,表哥仍不死心,挥起甲鱼枪,朝着黄箭可能出没的地方打下去。人家打甲鱼,是看到甲鱼才将钓砣甩过去,待钓砣落到甲鱼身边,猛地一拉,那钩也就钩住甲鱼了。表哥这样漫无目标,纯属瞎打瞎撞,谁想到还真碰巧了,没打上黄箭,更没打上甲鱼,倒是打上两条鲌鱼一条花鲢,也算有个交代了。

自此,表哥迷上了甲鱼枪,还做了改进,不过不是用来打“假”鱼,而是打“真”鱼。一根硬中带柔的竹竿做枪身,枪身下端装一转轮,转轮用来收放钓线,钓线另一头系一铅坠,铅坠往上隔一段扣一副钓钩,钓钩是对应的两把。一把枪扣多少钓钩凭自己喜好,铅坠可重可轻,想打下层鱼铅坠就重些,想打上层鱼铅坠就轻些。好多年后才知道,这种“打”枪钩鱼的渔法叫锚鱼,那渔具就叫锚钩。

是心有不甘,还是习惯使然,表哥常常带着自己做的“锚钩”去闸口。先用轻坠打出几竿,待铅坠沉入水中1米左右摆竿收线,转动线轮,大幅抽动,直至钩坠拉到跟前,挂住的大都是花白鲢和鲌鱼。接着又换上重坠,抛到更远处,感觉铅坠要触底了,迅速提竿,小幅抽动,挂住的则有草鱼鲤鱼青鱼。遗憾的是,一条黄箭也没“锚”到。倒是有一次,好像钩住了一条大鱼,看那猛劲,以为黄箭呢,可到中途溜了,只钩住一只鳞片,比铜板还大。俗语说,走掉的鱼总是大的。这让我和表哥懊悔了好长时间,也吹嘘了好长时间。

有人说,锚鱼就是好,不要用饵料,果真吗?或许对一般锚鱼人而言是这样,可表哥不是一般的锚鱼人。还是那个闸口边,有个地方能“藏鱼”,入冬后,表哥就每天下午带点菜籽饼扔到水里,一连七八天。这是通过定时定点投饵的方法吸引更多的鱼儿聚集。再去锚鱼,会有怎样的收获,还要说吗?在表哥眼里,渔法亦无定法,可顺势而为,可随机应变,可触类旁通,可兼收并蓄。


作者简介


刘春龙,男,1964年12月生,江苏兴化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垛上》《深爱至痛》、中篇小说集《无意插柳》、散文集《乡村捕钓散记》等。曾获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五个一工程”奖。现居兴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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