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歇歇吧(散文)

作者|张宗文

茶陵的客家人多居住在山区，那里地广人稀，交通不便。每年腊月底，客家人总要自己动手制作一些美食，比如腊肉、腊肠、腊猪肝、腊猪舌呀，糯米酥、粳米酥、兰花羹等，其中最具特色的要数伞顶米粿了。

伞顶米粿是一种圆锥体无馅的米饺，蒸熟冷却后变硬，其形状酷似张开的伞，因而得名。

伞顶米粿的制作工序比较复杂。

把握好粳米、糯米各自的分量，是做好伞顶米粿的前提。粳米太多，做出的米粿太硬，吃起来磕牙；糯米过多，做出的米粿则太软，难以成型，且易粘连。据有经验的老人介绍，二者比例以2:1为宜。两种米按比例配好后，先用水浸泡一天，再用干净的敞口簸箕把水沥干。

捣米和筛粉也是做伞顶米粿的重要工序。将浸好的米倒入一个开口约60厘米的木臼里，双手高高举起“T”字形木杵，用力朝木臼中的米砸去，为防止粘在木杵端头的碎米掉出来，每砸两次左右，便将木杵在木臼边上轻轻敲一下，于是屋子里便响起了“砰——砰——当，砰——砰——当”的欢快旋律。此刻，若有雅兴跳一曲交谊舞，也许是一种极富情趣的伴奏。米捣碎后，用细筛将粉末筛出，不能通过细筛的碎米则继续倒入木臼捣碎。

等到碎米都捣成了嫩滑的粉末，就可以做伞顶米粿了。往米粉里掺入适量清水和一点点小苏打，用圆形竹匾把它搅拌均匀。然后，把拌好的一大堆米粉分成若干份鸡蛋般大小的小米团，两手在掌心中把它们搓成一个个略扁的圆锥体，伞顶米粿就做好了，摆放在箬叶上蒸熟即可食用。色泽如玉，清香扑鼻，口感柔软、细腻、有嚼劲。冷却后，则可收藏一段时日。

为使伞顶米粿做得精致一点，客家人又从山上捡回几颗开裂的栎树子，洗净，沾少许红色食用染料，在刚蒸熟的米粿锥顶上用手轻轻一按，伞顶米粿上便能让人感受到桃花盛开的春天气息。

到了大年初一，组里的大人们相约在一起，结一支五六人的队伍，敲锣打鼓去给左邻右舍拜年，我们小孩便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凑热闹。每到一户人家，锣鼓震天，鞭炮啪啪地响个不停，甚是喜庆。等到锣鼓停下来，主人们便会热情地拿出伞顶米粿，摆一桌碗筷招待客人。

伞顶米粿也可煮着吃。取若干个用刀切成均匀碎块，放在锅里，加适量清水煮熟。再放入少量生姜、葱末、食盐、植物油。夹一块放入嘴里，清淡而芬芳，别有一番风味。若用肉汤、蛋汤作辅料，则味道更加鲜美。

最妙的吃法，是将伞顶米粿用清水洗净，然后在锅底放上少量茶油，用温火把伞顶米粿炸得通体变软，直至表皮微微发黄，再用筷子夹起来，用盆子盛着，淋上一点野生蜂蜜。看起来赏心悦目，闻起来满屋飘香，吃起来甜而不腻。小时候，母亲给我们做过好几次，我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食物。长大后，我曾品尝过长沙火宫殿的糖油粑粑，西安回民街的肉夹馍和羊肉泡馍，南京夫子庙的蟹黄烧麦与黄桥烧饼等小吃，味道虽不错，可不知怎的，总感觉不如母亲当年做的伞顶米粿。

如今，很多客家人都走出了大山，家里的木臼木杵早已损坏。住在大山里的部分客家人，也已改用粉碎机加工米粉。明年正月，不知还能否尝到原汁原味的客家伞顶米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