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吉瓦

发布于 2021-11-29 17:17 ，所属分类：知识学习综合资讯

你把死亡看作结束，还是重生。

——苌雀

《序》

这一年，20岁的达吉瓦死在了那座生他养他的山头上。这一年，荒芜村风调雨顺，和乐康安。

上世纪30年代，世界局势动荡不安，在中国一个极偏远的山区里，人们逃难至此，起初只是零星两三人家，但随着战争不断持续，逃至此地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时日渐长，人们便在此建立了一个村落。

村子坐落在山脚下，因山中常年寸草不生，人们便取名——荒芜山，这村子便随着叫了荒芜村。

动荡年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穿不暖，战争的轰鸣炸裂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人们深知在这乱世中能得此一方容身之地已是幸运，因此荒芜村的民风倒是干净纯粹。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这荒芜山风水不太好，四季寸草不生，自然也无动物出没，狩猎这条路子是走不通了。人们便靠农作物自给自足，尽管每年收成都少得可怜，但人们依然敬畏这方水土。

昼夜更替，四季流转。日子就这样走过了30年，查沅都已经当爹了，要知道刚到荒芜村的时候，查沅才刚刚出生不久。此刻查沅正带着女儿小暖在荒芜山找一种亮晶晶的宝石，小暖说要用这些宝石给家里的小狗搭一间会发光的房子。

但所谓的“宝石”其实就是一种普通的岩石，只是内部有少量火山碎屑和风化物质的沉淀，使得这种岩石看起来似是发着光一般。你看，积极生活的人无论身在怎样的环境中都是能找到欢乐的。

“爹爹爹爹，山里有花”查沅听罢赶忙跑过去，只见女儿脚下的一隅土地赫然长出了花草，这让查沅又惊又喜。

与此同时，荒芜山半山腰处，一个孩子正悄悄盯着这父女俩。

很快，荒芜山开花的消息传遍了全村，人们欢欣雀跃，为此村长二马奎还专门组织了一场全村盛会，来庆祝这桩罕事。

这年冬天连下了几场大雪，春天到来的时候，荒芜山已是一派草长莺飞的盛景。到了夏天，竟是满山郁郁葱葱了，那比肩相邻的参天大树似是一夜之间生长起来的。此刻，达吉瓦正躺在一处枝桠上，他小手一挥，数只飞鸟在上空盘旋，引得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一年，达吉瓦还不满一岁。

因荒芜山短短半年便枝繁叶茂，村民们认定是有山神坐镇，才庇佑了这一方百姓。于是便一同定下规矩，与这大山相守相护，若是谁进山狩猎或砍伐惊扰了山神，便要以死献祭。

说来也怪，自这荒芜山万物生长后，这收成也一年年地好了起来，粮食不仅够吃了，富余的还能拿去城里卖了换钱，人们解决了温饱，又兴建了村落，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村民们把这一切归功于“山神”，于是他们在入山处建了一座山神庙，供奉台上日日香火不断。达吉瓦曾问过我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因为你为他们带来了福运，他们敬仰你，所以供奉你，希望你时时佑他们平安顺遂。

“可我不是什么山神。”

“你是他们心里的山神。”

这一年，达吉瓦8岁。

他本只需与花草共生，却因我一番话，时时停留于山神庙。护母子平安，四世同堂；佑天降甘霖，润泽万物。

战火硝烟持续了半个世纪却仍未有结束的迹象，造物主为惩罚世人，大笔一挥在普世本上写下：五年干旱。

自此，雨水不再，土地龟裂，民不聊生，财阀地主横行，欺压无辜百姓，庙宇成了避难之所，香炉内再无香烟升起。

天地间一片乌烟瘴气，却唯独荒芜山一带依旧花开正盛。那日，小暖出嫁，她带着如意郎君前来祭拜，少女明眸皓齿，香气婀娜，她虔诚地跪于厅前祈愿，达吉瓦则认真听着。罢了，达吉瓦笑着跟我说，这个女娃娃，我看着长大的。

“她许了什么愿？”

“荒芜村百年长盛。”

这一年，达吉瓦18岁。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是立冬前夜，大雪压山林，查沅一家急匆匆地向着山神庙去，刚一入庙，一众人便扑通跪下，查沅已泣不成声，但依旧点上供香磕了三个响头：“山神在上，救救小女暖暖吧，荒芜村免遭乱世之苦，引来四下嫉恨，财阀葛大顺抢我庄稼，毁我屋宅，掳我爱女，女婿连山为救爱女被葛大顺派人活活打死，暖暖因不堪受那畜生凌辱上吊自尽。荒芜村多年来幸得山神庇佑，全村上下皆感激不尽，查沅拜您敬您，从未有求于您，今日携全家老小，求求您唤唤我那可怜的孩子吧，求求您唤唤我那可怜的孩子吧......”

查沅话音未落，达吉瓦已至小暖身旁，小暖七魄已散，唯留一缕幽精魂在肉身周边徘徊。“谢山神厚爱，多年护我荒芜村上百口性命，如今夫君连山命殒，查暖不愿独活于世，只得做不孝女，来世再报爹娘恩。若山神实在怜惜小女，切莫忘了小女成婚那日所求。”小暖说完，魂魄尽消。

达吉瓦咆哮着往荒芜山去，山神庙外忽地大雨倾盆，雷声滚滚。次日，葛大顺暴毙府中，府上家丁怕仇人报复，皆四下逃窜。

那夜之后，荒芜山万物迅速凋零，方圆百里树枯溪竭，因天下大旱，这一带更是黄沙漫天，曾经活跃在山间的珍禽异兽此刻已是黄土地上的森森白骨。

这天，查沅坐在山神庙前，双眼浑浊无神，脸上的沟壑被沙土填满，他看着荒芜山，不时带着两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