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选刊】谭诗科:走马侯昙仙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12 19:24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谭诗科：走马侯昙仙

侯昙仙，地处湖南安仁县与耒阳市交界处，山势峻拔，绵亘数里。明万历《衡州府志》载“半在耒阳，半属安仁”。侯昙山、福山（侯王山）、莽山、元山（狮子岩）是其主要山峰。因山腰建有唐将南霁云雷万春祠，山上有庙，而统称侯昙仙。

唯侯昙山险峻独出，岧尧耸峙，影插晴空。上有云岭，遇大雪，晴霁数日亦不消融。阳光一照，光芒万丈，熠熠生辉，几十里外亦能目睹，名为“雪岭晴光”，是县内八景之一。清黄鸿纶题曰“白云飞尽有余寒，尚挂银屏半壁残。不是苍龙东陆缓，恐留仙子夜烧丹”，把夕阳下的侯昙雪景，描绘成太上老君炼丹炉下的火焰，美轮美奂。

侯昙仙山色秀丽。春夏季节，雨带梨花，南风咋起，竹海浩荡，满山轻歌曼舞，摇曳多姿。进入秋冬，云雾缭绕，缥缈如仙，冰封雪拥，分外妖尧。

侯昙山在明《一統志》中亦名“侯堂山”。原来，侯昙山汉代属长沙王国桂阳郡。汉高帝五年，置容陵县，县治在安仁县昔日叫宜阳乡古城市，后叫彭蠡市，今之安仁灵官镇宜河村一带。县名“容陵”两字就是依安仁的山水而来。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云：“县上有容水，自侯昙山下注洣水，谓之容口”。这个“容”即指容纳16条小溪的容水（今永乐江支流宜阳河）；“陵”则指海拔753米的侯昙山。汉景帝二年，封皇子刘发为长沙王。《史记》载：“西汉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封长沙定王刘发之子刘福（汉景帝之孙）为容陵侯，封侯山为侯昙山”。由此可见，历史上，刘福被封容陵侯，一点不假，侯昙山是容陵侯刘发的封侯山，千真万确。

侯昙山名“侯堂山”，实至名归。只不过，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侯福坐酎金，国除”，意思是容陵侯刘福因献祭祖先的金银成色不好，被视作对祖宗不敬，而被罢免，史称“酎金夺爵”。容陵侯国存国仅17年。侯昙山对面是侯王山，亦名福山，山上有一块大型天然“肺石”，极像人的肺脏。刘福因这样一件小事被夺爵，感觉大不应该，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传说，这块肺石是刘福向天子坦露心迹的见证。离肺石不远处，还有一块巨大的“悬棺石”，像巨型石棺用两个支点架在另一块石头上，耸立山头，有命悬一线、警钟长鸣的深刻喻义。

侯昙山上有石井，又叫“石眼”，在南坡下，今朝阳庵后面百米处。有多个版本的传说。

《县志》记载，该石井常年干涸，每遇旱灾，祀之則水出，祀毕仍涸。

一个叫袁光瞎的道人久居此间，他发现耒阳和安仁两地的水均源自石井下的暗河，但水量不一。耒阳的水量大，那边灌溉无忧，安仁这边的小，常遭旱灾。原来“石公精”是耒阳人的外甥，分水时故意搞鬼，仗着本领高强，刻意帮衬娘舅那头的人。一日，袁道人要反其道而行之，帮助安仁。他与弟子商量，准备只身潜到井下，用网眼大的米筛（筛米用具）拦安仁这边的水，水量大些，再用网眼小的麻筛（筛芝麻用具）拦耒阳那边的水，让水小些。石公精当然不会答应，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他知道自己未必能胜，脱下草鞋只身前去，而让弟子站岗瞭望，叮嘱他们一旦看到两只草鞋打架，赶紧鸣锣，吹起牛角，助自己一臂之力，石公精必败。弟子们在上面焦急等待，果然看见两只草鞋打架，你来我往，上下翻飞。原来道人遭遇了石公精，相互斗法。谁见过这场面，都看呆了，竟忘了师父的话。结果，石公精技高一筹，用石板封闭了出进通道。道人走投无路，只好变成一只鸭子，从相隔二十多里外的宝塔岭下的深潭里逃脱出来。袁道人主持公道，当地人感戴其德，设祠祭祀。

石井亦叫“龙井”“冇尾巴龙洞”。这里有故事：相传鄱阳湖龙王触犯天条，震怒天威，面临惩罚。当时，龙母临盆待产，被勒令铡死所有龙子，一个不得生还。龙母一胎九子，前几个都是头部先出，铡刀刚好铡断头颅，小命不保。唯有九龙子，尾巴先出，就铡掉了尾巴，侥幸逃生。在江西没办法呆，带伤窜到湖南。水里不让呆，就躲到山上。几经辗转，最终到侯昙仙石井安歇。小龙子潜心修炼，法力精进，长了一身本领。他孝心仁德，每年都要去江西看望父母。去时心急，走得快，挟云裹雨，风响雷鸣，偶有冰雹。返回时，为了无伤百姓，尽量和风细雨。每次天旱祈雨，老乡有难，他都有求必应。

侯昙仙山顶有两个村庄，东边的叫顶峰组，西边的叫莽山塘。山的背面是隔壁邻居耒阳市元明村，青山为屏，绿树掩映，如世外桃源，习相近，人相熟，姻相联。

顶峰组有几十户人家，三处聚居地，从左至右依次是象形的（又叫静静里）、天子坟和花马山，来历很离奇。

这里地形奇特，呈半月形，据说是风水宝地，有龙脉，要出天子。果然，一天之内就发生了三件诡事。

头一件是“猪生象”。东头陈姓人家的一头猪婆竟然生了一只象古（雄象），不是猪鼻子插葱——装象，是活生生的雄性幼象！

第二件是“牛产马”。西头刘姓人家的一头牛婆产仔，居然产下一头黑白相间的花马！

第三件是“三胞胎”。这天晚上居中间的李姓人家的媳妇分娩了，生下三胞胎。头一个是黑脸，家人一看是个怪物，大惊失色，坐婆（接生婆）就把他弄死了。第二个是红脸，也怪，又弄死了。第三个出来，是白脸，全家欢喜。没想到一出生，就能开口说话，知道向父母行礼！他问父母，两个哥哥在哪里。父母据实回答。白脸闻言嚎啕大哭。“父母呀，他们是我的哥哥，更是我的左膀右臂呀。大哥帮我带兵打仗，二哥帮我掌朝执政。如今他们都去了，留我何用？天不助我，我要走了”。只见白脸口鼻含血，踉踉跄跄，一跃而去，飞不多远，跌落山脚下，一头栽在现今叫“天子冲”的地方。父母如梦初醒，方知白脸就是真龙天子，黑脸是领头武将，红脸是带班文臣。不过，为时已晚，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晚，整山的竹子全部爆开，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第二天一看，败完了一座山的竹子，惨不忍睹。怪的是，每个竹节里都有一个花马的图影。原来一个竹节就是一个兵，天兵天将藏在身边的竹林里。

此事被民间采风的官员搜集，上达天听。侯昙仙有龙脉，还了得！朝廷马上派人来挖。奇怪的是，刚把土挑开，又会自动填满，天天如此，领头的无计可施。这时有个管闲事的游方僧出了个馊主意，“不怕千斤万斤挑，就怕童子掩住腰”。在山腰上掩埋了一个童子后，气脉断了。

村人把白脸装殓后，葬在山背坳上，地名“天子坟”。东头生象就叫象形的，西头产马就叫花马山。

离顶峰组一箭之地，是叫钟寺，也不简单。

山上建寺庙很正常。可这寺庙里的钟怪，说是道法高深的仙人留下来的宝物，不用敲，会自己叫。与山脚下龙王庙声气相通，下面敲钟，山上的钟也响。从山坡上滚下一块大石头，它会发出砰砰滚动的同期声。李家媳妇生三胞胎的时候，叫钟寺的钟响了三天三夜！叫钟寺已不存在了，只留下一个用叫钟寺命名的村组名。但庙基在，有两亩大。上了年纪的人还见过庙边有一棵两个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松树。大集体时，一些村民削松片、点灯笼，到水田里“照鱼”，越削越深，最后枯萎了。当然，这口钟到底啥模样，无从知晓。

侯昙仙山高路陡，以前只有一条石块古道，连接山里山外。险要的地理位置，几乎与世隔绝的自然环境，让它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今天尚存多个战争遗址。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曾在侯昙仙“军家营”训练士卒，厉兵秣马。当时陈友谅的实力强大，攻伐不断，双方互有胜负。朱元璋率部据险防守，择机反攻，最终克敌制胜。打败陈友谅后，一路凯歌，坐拥天下。现今竹林下遗留几十处囤积粮食的“石窖群”，全是砂石土，从上到下，垂直开挖。向下一米后，内窖逐渐扩大，上下小，中间大。窖口圆形，半径一尺左右，仅容一人出入。有些窖还有横窖，窖中有窖。不渗水，不存水，温度适宜，隐蔽性极好，令人惊叹。朱元璋登基后，觉得在侯昙仙的仗打得好，顺风顺水，最终扭转乾坤，御旨赐名军家营为“军佳营”。

湘南起义期间，朱德来过侯昙仙。1928年4月1日他率领湘南起义部分部队从耒阳转战安仁。为了摸清这边的敌情，在大部队未出发之前，朱德亲自带人翻山越岭，从耒阳坪田来到这里，与农会干部取得联系，了解敌情，居高临下察看地形地貌。一些老人回忆，他们听自己的父辈讲过曾看到并聆听朱德站在龙王庙大石头上作动员报告。朱德鼓舞了很多侯昙仙农民踊跃参加农会，跟随唐天际、周里、杨华投身革命队伍。后来，有的随朱德部队上了井冈山，更有的像天子坟段基元、段金苟、段昌盛父子三人先后壮烈牺牲。

1944年6月，日本鬼子打到安仁，湘南抗日游击第三大队在侯昙仙的崇山峻岭中与敌周旋，在元山、肖湾等地打了几次大仗，直到鬼子投降。

侯昙仙是一块英雄的土地！

从花马山过黑丫亭就是莽山村。黑丫亭建在侯昙山与福山相错的岔口，V字型底部，大风口上，云气聚集，常见雾霭，黑压压的，让人看不清，因而得名。它始建于乾隆五年，用大石块垒搭而就，是山上人和耒阳伙计下山、赶圩必经之地。靠墙后边曾扩建三间伙铺，供商旅歇脚。

山上土多田少，日子艰难。有个顺口溜：有女不嫁侯昙仙，莽露层层不见天，一日三餐南瓜饭，要想肉呷到年边。山上只有竹、竹笋。因此，山里人都会破竹做篾，做竹制品，然后或挑或背，下山赶圩，换回必需的日用品。

下山路有七八里长，几乎没有人烟。半山腰的“杏子树下”，昔日有一公一母两株千年银杏，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冠盖如伞，相互守望，如同两位慈祥的老者，为他们迎来送往。不料，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场大火烧毁了公银杏。只有坚强的母银杏依然翘首傲立，不离不弃。无论你是上山还是下山，到“杏子树下”了，就爽！因为下山的将一马平川，上山的就快到家了！

近些年，扶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侯昙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电上了山，路到了顶，上上下下的人多了，养在深闺的美少女，即将揭开神秘的面纱，精彩故事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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