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华 || 雪里已知春信至(散文)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12 19:55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马文华，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人生格言——读书让我充实而舒心，无论嘈杂还是独处。
惊蛰始，万物生。但这总是相对而言。“惊蛰始雷”的说法只与江南的气候和规律相吻合，春耕生产也是由南向北渐次展开。正所谓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四季如春，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大雪纷飞。
惊蛰过后，我和三个伙伴相约去了春讯即将来临、春水即将漫灌的塔城库鲁斯台湿地草原深处。虽然春天的踪迹还在远远的路上，但终不会影响美好的一天从向草原出发的早上开始。
阴天，多云，薄凉。雪天一色，蜿蜒连绵。野旷天低树。
30多公里的路程谈笑之间就到了。伙伴把车开到草原路边停下，看看四周的景致确定方向，然后指着远处的犹如水墨画般婆娑的灌木丛林树影说，那里应该是河道。于是我们徒步向草原深处进发。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环顾四周，仍是茫茫雪原。脚下雪薄的地方露出去年矮矮的枯草、枝叶、泥水和土地，远处曾经枝杈丰茂的柳树、榆树现在仍然叶落、枝凋、色寒。车的左前方远远的地方有一群棕色的马儿或在低头啃草，或在驻足张望，马尾轻摇。
因为太远，又因为不敢惊动这些草原精灵，远处的我想象着这群马，一边吃草一边甩开脖颈上纷披的毛发，用深陷睫毛的眼睛和我们一样遥望着白雪的世界正渐行渐远，支愣的双耳里灌满风声雨声雷声和即将响起的虫鸣鸟鸣蜂鸣，唇齿之间已然漾起草青花红的清香幸福时光，什么都阻挡不了它们向往夏牧场的目光和马蹄声响。
空旷辽阔的天际映衬着万物的伟大和人类的渺小，渺小到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胸腔里忽然有一种冲动，我要用喊唤来强大自己的气息，用声音的力量去填满广阔的静默。于是我亮开嗓子大喊：“你好，李焕英！我们都要做父母的好孩子”。
伙伴听了哈哈大笑“看样子被电影感动的不浅”。我说“是的，我致敬贾玲对母亲的爱和天下母亲对儿女的爱”。
女伴说“走在这样辽阔的草原中间，才感觉到地球真的是圆的，要是没有方向感的话，那岂不是再怎么走也只会在原地打转啊？”。我说“听说过一句话嘛？地球为什么是圆的，是为了让走失的人再度重逢啊。”
忽然一群雁鸣在天空响起，呼朋引伴，嘹亮而孤寂。抬头望去，在头雁的带领下，群雁一会“人”字形、一会“一”字形地飞翔盘旋，自由自在。远远地看到它们落下停歇觅食，又在我们快接近它们的时候冲上云霄。我们再往前追赶它们时，雁鸣声忽悠又在我们身后的头顶响起。
孟春之月鸿雁北，孟秋之月鸿雁来。我说“大雁每年秋分后飞往南方越冬，春分后才飞回北方繁殖，这群雁来的真早啊。”
伙伴说：“是啊，这正是一群春雁。它们御风而来，飞过山脉大川，江河湖海，只为把温暖和煦的春风带回北方的故乡，它们也是春天最早的使者呢”。
阵阵雁鸣在空中盘旋，剪剪清风在身边环绕，无限的静谧和无限的辽远也让我们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想起我的电脑屏保上有一句话：拥抱一阵风，有温柔也有英勇。于是我将粉色的薄羽脱下拎在手上抖开，让双袖、领口和衣襟里都灌满清风，再赶紧穿上把自己紧紧裹住，嗯，算是迎接春天的拥抱礼节。
走在雪窝里的脚步下是雪线消融的咯吱声。那些因融雪而涌动的泉潭点点和裸漏土地正是春天来临的一条条通道，它们以一种逐渐融化和解松软的姿态，链接着一个又一个节气里的温度气息和斑斓图景。
寂寞林间升晓月，悠闲雁队落浅滩。快傍晚的时候，我们走向返程的路。担心害怕迷路，伙伴不停地查看手机定位，当远远看到白色的车和那群悠闲的马群时才放下心来。
伙伴疑惑地指着远处说“不对啊，刚才那群马是在那个方向吃草，离车很远啊，怎么这会儿这么近？”
我说，你听过“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故事吗？他说没有听过。我指着远处的车和马说“你看，车不过来，马就过去”。他哈哈大笑。
一个伙伴穿着网眼的运动鞋晨练去打了会羽毛球，没有来得及换鞋就直接进了草原。这一路沟坎低洼、雪地湿草地走来，已鞋袜全湿。来回将近九公里的路程，让我们每个人都热气腾腾也并不觉得寒凉。是的，牧人与牛羊的肌肤情感，牛羊与草原的肌肤相偎，我们与土地的肌肤亲密，本生就是一道和谐美丽的温暖景致。
眼下种子和蛰虫还在残冰剩雪的土地下沉睡，春天的库鲁斯台草原还看不到一丝绿意。辽阔的草原大地孕育着生命与籽种，芦苇、芨芨草、碱蒿、骆驼刺、风滚草、刺蓟都是春天铮铮拔节的不同路径。无论风雪怎样迷路，路途怎样荒蛮，春风终会越过寒冷厚重的银光，消融冰花霜天的行程，推开枯树残枝的柴扉，让春意在广袤大地上脉动，绿杨风急，鸟鸣蝶舞，春风浩荡。生命在这里，终会向下扎根发芽，向上开花结果，义无反顾。
草原的壮阔和静默置于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城市人，是一种遥远孤傲而幽深隐秘的存在。能够暂时逃离繁忙的工作，用心守望和大自然的节气规律，追寻大自然的步调踪迹，享受片刻难得的悠闲宁静，从某种意义来说是一种奢侈，是一种情怀，更是我们唤醒生命本能自然灵性的不竭动力和生存智慧。能够感受大自然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片水草丰盈的心田，都是一桢淡定从容的风景。
此刻，苍茫的草原还上看不到琼枝腻、娇旖旎的各色花蕾。但，雪里已知春信至。春草苍苍，春水漾漾，万紫千红的仪仗正远道隆隆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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