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步升:不是所有的虫子都能变成蝴蝶

发布于 2021-11-29 18:40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据说这话是拿破仑说的。无论谁说的，这话好有蛊惑性，也好有正能量啊。其实，这是一句十足的忽悠人的话，这和不想上天的人不是好人一样不靠谱。

一个论断如果在逻辑关系上出现断裂，便如同一座桥梁，只有两边的引桥，而没有桥梁主体一样。面对这样的桥，旁边还有人在给你呐喊助威：不想过河的司机就不是老司机。开吧，加大油门往前开吧，但是，在启动前，你最好先给水上救援队报个信，再给救护车也招呼一声。

最靠谱的说法应该是，当不了好士兵的士兵，压根儿就当不了将军。

有没有天生的将军，当然有。在世袭制时代，老子是将军，儿子孙子一般也可以比较容易越过士兵和普通军官层级，直接成为将军的。但这种将军一般都是挂个名，实际指挥打仗的，都是战阵经验丰富的幕僚。比如，那个得了千古骂名的隋炀帝杨广，十三四岁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率军南征平定江南的。

这只是隋文帝为了不让军权落旁他人之手的节制手段，其帐下两员大将贺若弼韩擒虎，才是真正干活的，他们二位也是新兴隋朝军队序列中最能打仗的。

江山到手后，这二位被派往西北，出任兰州鹰扬府的统帅，天下精兵强将汇集于此。因为当时国家的战略重点在西北，面对两个强大对手，一个是西北偏北的柔然以及突厥，一个是西北偏西的吐谷浑。这也是兰州首次出现在史册中，以前不叫这个地名。

唐高祖李渊是关陇贵族的后代，其家族从敦煌起家，他祖祖爷爷李暠是西凉王，他爷爷是西魏的八柱国之一，死后追封唐国公。李渊的亲爹李昞是北周的柱国大将军，袭封唐国公。到他这里，也袭封了唐国公，天生就是上层社会的核心层。但在军队中，他却不是一步上到将军的，第一个正式职务应该是千牛备身。

这是个什么东东？在北朝时，有一种刀叫千牛刀，皇上的御刀，佩戴这种刀的军人叫千牛备身，也就是皇帝的近身侍卫吧。《三侠五义》中，展昭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这是说书先生之言，逗大家开心求打赏的。李渊的品级高低，俺知不道。当然，这也是给贵族子弟的特殊荣宠，根红苗正那种，平民子弟想都别想。

李世民的成长给人的印象好像很顺利，与平民子弟相比当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但人家在十几岁时，就显示了过人的军事才华。那时候，他随父亲驻守太原一带，主要抵御北边强大的突厥。十五岁吧，隋炀帝视察雁门关，被突厥大军围困，李世民奉命率军营救，一举解围成功。

这应该是他的起家之战。贵族出身，又有这些军功打底裤，但他自认为还是身在下层。记得《贞观政要》中有一段话是说给大臣的，他说，朕年十八，犹在民间，如何如何。他的民间，在平民子弟那里，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啊。

后来，晋阳兵变后，他奉命率军西进长安，为大唐立国取得了关键性胜利，才受封右元帅的。此后，在东征西讨中，广延各路高人，帐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以至于势力坐大，别说老哥李建成跟他玩了，老爹都跟他玩不起了。

也不是所有高人的后代都会成为高人，诸葛亮水平不低吧，他死后，他的儿子诸葛瞻袭封了武乡侯，在邓艾偷袭阴平道时，他率军驻守绵竹。那可是蜀国的命门啊，属下让他率先占领有利地形，他不听。直到魏军打到城下，他才带着娃出战，一出场就被杀了，没有活过一集，绵竹失守，蜀国灭亡。诸葛亮的这个儿子好像还挺勇敢的，不错，将军是需要勇敢的，但仅有勇敢是不够的，远远的不够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种说法真的靠谱的话，也可以此类推：不想当厨师长的厨子不是好厨子。不想当厨子，想一步登天当厨师长，其实好办的很，离开大饭店，到街边小饭馆去，反正就你一个厨子，叫厨师长也行吧。

还可以类推，不想当蝴蝶的虫子不是好虫子。惜乎这个推论是不成立的，以郭德纲相声语言说，就是：不是所有的虫子都能变成蝴蝶，因为有的虫子就是他娘的蛆。

马步升：甘肃合水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院。著有小说、散文和学术论著约700万字。代表作有长篇小说“陇东三部曲”“江湖三部曲”等8部，中短篇小说集两部，有散文集《纸上苍生》等10部，有学术论著十多种。曾获中华人口文化奖、老舍文学奖等二十多项。多次担任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骏马奖等国内重要文学奖评委。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委员会委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第六届主席团主席。现任甘肃省社科院文化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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