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生日和当年的心脏手术

文：何嵘

今天是父亲80岁的生日，可是我们已经再也无法给他老人家过生日了。看着父亲1998年画的油画静静的挂在我家的墙上，想起有一年我和我的同学为我父亲亲手制作的带有画家凡高油画《向日葵》图案的生日蛋糕，以及我们全家为数不多的全家合影，我真是太想念我的父亲了。要是父亲还活着，那该有多么好呀！要是父亲能多活几年该有多好呀！他至少可以看到我和弟弟都成家了，看到我有女儿了，看到他的书出版了……

水粉写生《小白桦》作者：何重礼 这张《小白桦》是父亲80年代后期去内蒙古大兴安岭地区的写生，也是父亲水粉写生里我最喜欢的作品之一。

9年前父亲是带着遗憾走的。他的去世来的如此突然，让我和家人无法承受。因为在孩子的心中父母永远是不会离开自己的。虽然当年父亲已经是个多年心衰的患者，但在我的心里我一直觉得父亲不会轻易就离开我们。2002年父亲住进了北京安贞医院，在医院里父亲被一位张姓专家判定为心肌病，他要求为我父亲安装心脏起搏器，而且是三腔起搏器。当年的价格是十几万，其中有11万是自费。虽然当时我家亲属中也有医生，但不同科室也很难对这个手术的风险和可能带来的后果做一个准确的判断，我们也曾多方打听但众说纷纭。医生告诉我们，这个手术是为了提高父亲的生活质量的，安装后他就可以很好地生活了，如果不安装他就没有生活质量。医生还不断用一些带有暗示和威胁性的语言要求我们家属一定要做。最后我们在非常矛盾的心情下，凑足了手术的钱，同意了手术方案。

水粉《百姓人家》，作者：何重礼 这张水粉作品是父亲在70年代初在狭窄的家里的写生的，是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非常喜欢的一幅作品。细腻的笔触和柔和的色彩展现了那个年代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每次看到这张画都让我想起了童年时的很多往事。

手术当天我和妈妈从中午父亲被推进手术室开始就焦急的守侯在门口，一站就是将近12小时（其实这种手术正常的最长记录是5个半小时），期间手术的医生多次出来说我父亲病危，他们如何如何用了物理的方法和化学的方法来实施急救，急救如何困难等。最终父亲命大，在麻药失效的情况下，医生给我父亲缝合手术的伤口，当时据说父亲只说了一句叫医生不用担心，他忍得住，让医生安心操作。父亲没有叫一声疼。而我清楚的记得很多次父亲在家做木工和粗活的时候，有时候他的手扎了木刺，我给他挑刺的时候，父亲总是很怕疼的，还会经常喊说我用针把他的手和皮弄疼了。而挑刺的疼痛与手术台上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用针来缝合皮肤的疼痛比起来到底相差多少，大家一听就知道了。父亲总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很大气，很明理。

水粉写生《梧州夜色》，作者：何重礼

父亲终于病愈出院，在其后的治疗中，这名张姓专家又人为地把父亲的心脏起搏器速度调到每分钟80次，而他自身术前是每分钟60次心跳，医生声称这是改善他的生活质量，其实是加速心脏的负担，让他本来已经十分脆弱的心脏增加跳动速率和强度，实际的情况是并没有提高我父亲的生活质量，而是加速他的心脏衰竭，也就是提前结束生命，父亲在术后1年多后去另一权威大医院复查，被检查出这个心脏起搏器安装存在严重的医疗隐患，其实就是医疗事故，但当时为了保全父亲的生命和避免给他造成严重的心理压力和负面情绪，我们和医院商量不要把事实情况告诉他，以免出现意外。他的心脏起搏器的其中一根导线安装反了。我们一直相信专家和医院，以为这个能保全他生命的起搏器，其实却是要了他命的“炸弹”！父亲终因心脏负担不起于2004年初离开了我们。我记述这个事情不是为了现在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想提醒所有的家属和病人，我们不是医生，我们不是专家，我们没有医疗知识和资源，在做决定的时候，在要签字的时候一定要三思！而作为医生的人是否要恪守自己的职业道德，想想你们自己当年发的誓言，想象一下你是病人，你是病人家属！我前几天看过一个有名的神经介入疗法的权威医生凌峰的介绍短片，我当时非常感动，她曾说：“我们每做一个手术方案，都一定要充分考虑到病人术后的利与弊，是做好，还是不做好，因为只有我们医生最清楚，而病人和家属是不清楚的。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些医生提要求，要挑剔你们的每个手术方案，因为我就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有专业知识的病人家属。”

水粉《静物写生》，作者：何重礼

听了她的话我好感动，如果中国的医生，特别是那些有着地位，能决定病人生死大权的医生，都能如这个女医生一样，那所有的病人和家属也就都得救了！再也不会有我父亲的情况发生。据我所知像我父亲这样的医疗事故是非常普遍的，就是医生只顾自己拿手术回扣而将病患的生死置之度外！我知道医生也是人，人有好，也有不好的，但病人一旦入了医院就只有相信医生的份，我真心希望病人少一分无奈，而多一分安心与塌实！

2012写在父亲80岁诞辰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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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嵘

70后人士，出生于艺术世家，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动画专业。二十年职业动画设计师、导演，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外聘教授。国家二级美术师、中国电视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中国女摄影家协会会员、北京工艺美术学会会员。参与制作过百余集电视动画和多部动画电影的制作；出版过动画专业教材、拍过电影、广告、纪录片、MTV；举办过三次西藏摄影、绘画双人及个展；绘画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画展和拍卖活动；曾与多个国内著名杂志合作写过游记、散文、为杂志拍摄过时尚、时装、人像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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