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作家联合杯文学大赛】王泽正:鹅卵石传(散文)

发布于 2021-11-30 14:39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中国作家联合出版社

致力于实现每一个出书梦

鹅卵石传

文/王泽正

我原本是小溪里的一颗蓝色鹅卵石。我喜欢水流过我的身体时，那缓缓地温柔地抚摸。如果天气晴朗，我一定会和同伴们晒晒太阳，我喜欢向他们炫耀我的淡白纹理，那是我别致的裙花。如果阴雨连绵，我总是会接受水流和清风的邀请，痛快的奔跑一阵，然后嘲笑被抛在远处的歪脖子柳树。每到晚霞洒满天际的黄昏，蟹妈妈总是慢悠悠地来找我闲聊，她的一帮孩子们则会欢快的捉起迷藏，总有那么一两只壳还很软的小蟹，喜欢用脚扒开泥沙，在我的腋下蹭来蹭去，痒地我不由得笑出眼泪来。我喜欢这种生活。

后来，村里的一群小鬼来到小溪里摸鱼。一个剃着大平头，眉清目秀的瘦男孩惊奇地看着我：“天呐！这不会是蓝宝石吧！闪闪发光，太好看了。”于是，我成了小鬼们的贴身随从，开始陪着他们在田野里冒险。我们曾经趴在一口枯井的井沿上，好奇地往下观望，商讨着黑暗的井下是否隐藏着一处怪兽的巢穴。又曾经不知不觉地一路往前，走到距村子十几里远的山坡菜园，小鬼们又饿又累地扒出田埂里的地瓜，然后坐成一排生啃了起来。也曾经在小溪里悠哉的泡着，顶着毒辣辣的太阳洗澡、学游泳、打水仗。还曾经在弥漫着青青麦草的甜味空气中，追逐打闹，然后随着一声“来人了”，疯也似地跑向远方。我怀念这种生活。

再后来，我被那小鬼遗忘在了路面，被过往的车辆碾碎，随风飘到了一座沙堆中。我惊喜地发现了那平头小鬼混在一群孩子中，在沙堆里不知疲倦地玩着挖洞、垒墙的游戏。欢快的笑声一天接着一天。之后，我混在水泥里成为了小鬼家石墙的一部分。小鬼家的庭院很大。九月底，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院子里红、黄、白各种花瓣，华丽丽地对抗着寒风，小鬼一蹦一跳地爬上石榴树，摘下一个最大的让大人给他掰开，然后抄起竹竿打下一片一片的红枣，又闹着要大人帮他摘那金黄泛红的柿子。倘若此时有几只不识时务的麻雀在偷吃柿子，那小鬼肯定会拿起他的假枪冲鸟儿们打上一梭子塑料子弹。傍晚，晒了一天太阳的水缸冒着热气，小鬼总是疲惫地脱光衣服跳进缸里眯着眼睡一会。一到冬天，东南角的一片竹林就显得格外青翠，在一片洁白的落雪和满院萧条中挺立，鄙夷的望着被大人封在薄膜中的橘树，和小鬼堆的雪人一起对抗凛冽的寒风。而躲在火炉旁的小鬼则紧张地攥着细麻绳的一端，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一根支撑着簸箕的木棍，簸箕下的雪早已被扫开，一把米粒被撒在中间，三两只鸟儿在周围逡巡。春天来了，月季开满了庭院，小鬼爬到一颗粗壮的桃树上，嗅一嗅枝头粉嫩的桃花，然后摸着黏黏的树胶思考着什么。夏天，小鬼会在葡萄藤下盼着青青的果实变红，也会陪着小鸟一起看那一点点长大的草莓，有时又会吵着要摘那棵老槐树的槐花做槐花饼吃。只记得那棵梧桐树被伐了又长、长了又伐，就这样，小鬼长大了，他们全家搬到了县城里，庭院里长满了野草，邻居把石墙推倒，砌了一堵崭新的红砖墙。而我终于随风飞翔，再次飘向远方。我落在了一块蓝色鹅卵石的裂纹里，这是铁轨上无数石头的一个，也是最像我的一个。我陪着它忍受着每天倾斜而下的粪便，我也许不是我了吧！我厌恶这种生活。

夕阳染红了大地，一位银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过。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我被他放在手心，“这。。这不会是蓝宝石吧。闪闪发光，太。。太好看了！”几滴眼泪浸湿了我的身体，朦朦胧胧中，我陪着老人一步一步地走着。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会慢慢融入远方流浪者的“墓地”中。

作者简介

王泽正，男，山东枣庄人，汉族，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博士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