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肖龙||洄溜的砖

发布于 2021-11-30 14:23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我们




洄溜的砖
文/肖龙


一
我写的是洄溜古街的砖，不是新街的砖。
新街的砖多是红色，古街的砖多是青色。而青色总给人以深邃久远的感觉。
青砖上又被覆上一层层厚厚的青苔，无数的光阴漫溯其上，无数的雨水浸淫洗礼，那青色就愈发地厚了，深了。洄溜古镇也就跟着老了。
那些砖已经难以看出年轻时的样子，满脸的斑驳和皱纹，涂满了岁月的风尘。
一些砖堆挤在一起，散乱，无序，如一堆牺牲的士兵的尸体。
一些砖仍在坚守着人类最初赋予的职责，在颓圮的残垣断壁里咬牙挺立。
还有一些砖被人踩踏在了地下。它们距离回归泥土的本源还有很长的岁月要走。
这些砖大多已被催折，不见了最初的中规中矩，三角的，梯形的，棱形，圆形，无规则形，等等。砖身不由己。
累累伤痕的一块块古砖，述说着洄溜古镇依稀的繁华，也似在告诉我们，世间万物，时间才是最大的敌人。

二
刘家祠堂西侧一人家门口，从小院里走出来一位老人，灰白相间的头发蓬松而卷曲。
我们恰巧走到她家门前，正热烈讨论着洄溜古镇同一肤色的砖的各种命运。
听到我们的谈话，老人主动说，她收了很多的古砖呢，十几斤一块的都有。我们提出进去看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她家的沿街门面是新翻建的，一色的青砖，一色的旧砖，她是懂得修旧如旧的。
进了后院，空间逼仄，一堆玉米在阳光下幸福地杂凑在一起，小院泛着金色的光泽。
老人带着我们右转过去，出了院门，眼前豁然一片砖的世界。地上铺的，垛上堆的，每一块砖似乎都具有侵魂蚀骨的力量。
几间破败的房子的几堵半倾的墙，努力维持着曾经的气派和庄严。
老人说，这里曾经是乡公所。很多人曾经来到这里，又从这里走出去，有的最终归隐于这里，有的却从此孤蓬远征。
院子里有几堵已经坍塌了的墙，几条檩条在朽腐的道路上缓进着。墙壁很厚，有多层，里外层均用整块的砖码砌，中间层则是用碎砖杂乱地填塞。这些青砖墙曾经有力阻挡了土匪的枪击，却无力阻挡水一样的岁月，最终漫漶了厚厚的墙壁。
这里的每一块砖块，都曾在某一个岗位发挥着应有的支撑或阻击作用，如今只能苦苦地支撑，支撑着洄溜古镇曾经的辉煌，也昭示着洄溜老街的岁月沧桑。
老人说，她从洄溜嫁出去已近五十年了，在十几年前退休后，留恋古镇，所以独自返回。
我们从院子里出来，老人跟着送我们出来，边走边介绍着洄溜曾经的繁盛，热情邀请我们随时来她家做客！
回望过去，青石条上，老人橐橐地走着。她也是洄溜古镇的一块砖，将来也会被镶嵌进洄溜的土地。

三
砖起于垒土，型于无相之水，淬成于烈烈之火。
烧砖要用煤，煤为木，这样砖就有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
而水为阴，火为阳，阴阳相生，砖就有了“与天地同和”的大象之气。
洄溜古镇坐落于颍河南岸的洄弯处。河南为阴，河北为阳，为了平衡阴阳，洄溜古镇附近就多了很多的砖窑。
取土，和泥，制坯，上窑，燃起阳气十足的大火，一块块砖就从洄溜的土地里生长了出来，又立在了洄溜这片土地上。
洄溜古镇唯一现存的清真寺，距今已经三百余年，无论是讲经堂，还是堂后高高耸立的望月楼，无不都是清一色的砖和瓦。
由望月楼向后街望去，青色成了洄溜古镇唯一的底色，葳蕤繁盛的荒草的绿，还有偶尔各色的花，星点其上。一座座倔立的、倾颓的、或已经坍塌在地的古民居，大多是砖房，青砖房。砖是青的，瓦是青的，石条街是青的，就连先民们的衣着也多是青的，洄溜人似乎独独爱上了这种颜色。
青色属于水色，是中国特有的一种颜色，尤其是在中国古代社会中，青色与红色一样，具有极其重要的色彩学之外的社会功用意义。
皖南古民居多以青色和白色为主色，古人的服饰常常也以青色为主，因为青色象征着坚强、希望，同时也寓意着古朴和庄重。
这个意义上来说，洄溜古镇的砖暴露了洄溜古镇的个性与气质，暴露了洄溜人勤劳、纯朴、坚韧、自强的特质。
一种砖的颜色，揭示了这里为何人才辈出的基因密码。

四
秋高气爽，天空一碧如洗，阳光之下，洄溜古镇在一片砖砾中安睡。
绿叶尚未褪色，荒草依旧青翠，偶尔的虫鸣穿梭于砖隙间，给这里涂上了一抹亮色。
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寻觅洄溜的踪迹，也将足迹留在了洄溜。
阳光留下了足迹，雨水留下了足迹，岁月与光阴也留下了足迹。
所有的足迹都镌刻在了洄溜古镇的每一块砖上！



作者简介：肖龙，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水利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阜阳市作协会员，《颍州文学》主编，有作品见诸于报刊杂志，曾获第四届张骞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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