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作品选登|古志华:十年(散文)_语文阅读

转眼之间，在岳父母那边种植葡萄已有十年。我应感恩他们给了我这份相对较长远的职业，少了几分辛苦，即从一个普通的搬运工转型成为这自由的小种植园主。

我的女儿也刚好十岁了，仿佛是她的到来带给我们好运，更是我们此生最大的惊喜。这不长不短的十年时间，也算是我们人生的黄金时期吧，赚了这丰实的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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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种植葡萄并不是我们的创意，农村里正逢一轮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政府大力推广果木种植。岳父母在国道边，从自家责任田里看到了先机，前景可观，尤其是岳母的果断实施，一鼓作气地弄起来。尽管岳母不大从事体力劳作，岳父几乎忙了整个秋冬季。

人们常笑岳母是位出色的指挥家，有做生意的眼光。但园子开好了头，栽了苗，未挂果，一次偶然的家庭变故，他们父子间闹矛盾，便将园子轻易交付给了女儿女婿，我们才有了我们种植上的一片丰饶。

说到转让园子，我曾经也耿耿于怀。买下这片园子后，我偶尔从同行种植户的聊天中悉知，岳父母在建园成本上加了近一倍的价卖给了我们。这是所谓父母的爱吗？当时的我们经济并不算好，盘下这园子时还欠着岳父母三万的资金呢。我们不奢求无偿赠予，起码不应加价码吧，我无论如何不能理解他们的这种行为，这应是市场价码吧。

这些年来，我也清楚，岳父母不光对待我们如此，对待唯一的儿子媳妇同样是吝啬的。这"吝啬"一词或许用得不当，但在经济往来上却总是计算分明，一清二楚的，彼此间也产生过矛盾隔阂。事实上，岳父母暗暗在为自己的晚年铺就着一条平实的道路。

我们传统的意识中，父母就像温煦的阳光，应无私地为儿为女发光发热，在儿女们未成年如此，婚后似乎也不能间断，蜡烛燃尽泪始干。很多身边的农村老伯们，养了儿子带孙子。我们当然都希望一直生活在父母幸福的呵护中，回头看看，儿女们又体贴过他们多少？

直到岳母大人病故，我渐渐领悟: 在岳母治疗期间，他们一直坚持用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不要儿女们出一分一厘，而且岳母的金银首饰也平分给了儿女。这样的生活理念，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爱呢？在某天的电视剧中刚好看到《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儿女们无限苛求着父母爱的程度，恰恰凸显着他们自私的程度。

妻子时常聊到她儿时的记忆，十多岁了，父亲还经常背着，送她上学。过一垳农田，她习惯性的数数，大约数了多少块田就到学校了，还跟自己的父亲争论田块数字的多少，多少的父爱。母亲呢，精明能干，年轻时曾在乡间四处跑小生意，骑单车买布匹买过年爆竹，她放学后就在自家门口巴望着，希望母亲快点回来呀！母亲顺带的买来饼干麻花等小零食。那在八十年代，是别家孩子所不常有的那份奢侈。

今年国庆，因为下雨，岳父没去做杂活儿，半晌打来电话向我们报餐，恰巧一朋友预约我们去爬圣安寺。

岳母过后，岳父独自生活，儿媳常年在外，隔我们也有十多里路。饭后我们便问岳父去不去玩？他却总是坚持说要去就去北京故宫或湘西张家界。其实我们都清楚，他那种旅游心态，好高骛远，哪里都去不了。

要是岳母还在的话，一定会逼着岳父去的。毕竟有顺风车，手头也有点积蓄，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岳母的心态要通透一些。

记得四年前我们在那边种植葡萄时，春天，若轮到周末是晴天，一家人就作自驾游。车是摩托车，岳父载着岳母，我载着妻子女儿，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随意看风景。估摸着行程远近，一清早出去，中午就近吃个快餐，又从从容容赶回来。

曾去鹿角码头采堤蒿，去民间故宫张谷英，去看三国胜迹刘备洞，还计划去铁山水库，去爬大云山庙，等等。

那次去岳阳城里的姑妈家做客，我们骑摩托车走东线，饭后在南湖广场玩了会儿，再又走西线返回来，绕了一个圈圈。我知道，圣安寺就在路边，一家五口便在门口遛跶。时间已是半下午，既然来了，岳父和我还是想进去看看。岳母呢精明着，却牵着孙女儿，匆匆忙忙，想走旁门左道，结果被工作人员拦下。后来她说时间仓促了，下回再来看吧。其实岳母是舍不得每人二十元的门票，一家人留着吃一顿不好吗？即使我们说出钱，她也坚持上去看了。

我心里也预留着，五岳还留一岳思，下回再来，也是好的。

等到第二年春，岳母病了，又过一年她就永远的走了。

这次，我确实想陪岳父爬一次圣安寺，我这样写又怕冲淡这节日的氛围。

岳母走后的那年中秋也一样，我们陪岳父早早吃了午饭，我建议去附近的莲花寺看看，他宁愿在家看电视。

其实从小到大，我们都活在遗憾的世界里。如何去抚平忧伤，减轻些憾恨，就应活在当下。像前几天女儿叨唠着要去旅游，常常让我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古诗词中有关"十年"的故事很多。十年一觉扬州梦，十年生死两茫茫。我唱着陈奕迅《十年》的歌，仿佛十年这特定的时间如此恍惚，世事变幻无常，逝者如斯夫。

人们大多的焦虑是不忍当下的苟且，却又无力去改变现状。别人以为我们一直的坚持，工作看来渐渐的顺畅，工资渐渐的升涨，悉数着工龄，被无数人羡慕着，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实，除此，谁又会感到迷惘呢？

古希腊有个西西弗的神话故事，西西弗犯了天条，被天帝惩罚着，每天推着一块巨石上山，当巨石被推上山顶又自然跌落山谷，他又去推，周而复始。每天有事可做，何尝不是我们绝大多数人的命运，如何将命运转化成使命，活出意义来，各自从中寻求答案吧！

我也不是个有什么远大理想的人，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将会是。我只是脚踏实地的去生活，那幻想的青春已然逝去。比如我目前的生活，如果再坚持种上十年，老之将至，实为圆满。或者回到最初更自由的搬运职业，干多干少自作主张。

我们这一生，无非就是努力又努力，只为生活得更稳定踏实，顺心顺意谓之惬意，平凡才是世间的常态，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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