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散文创作的整体态势与甘肃散文写作状况(2006)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06 10:05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前散文创作的整体态势与甘肃散文写作状况(2006)

我们谈论散文,还是要从当前国内散文写作的整体态势开始,如果对全国的一个整体态势没有足够的认识和了解,只是关起门来,高谈阔论甘肃的散文创作,我想这个会的意义肯定会大打折扣。我觉得,不仅是甘肃,每一个省份的任何一类文学创作形势,都要放在全国的范围内去考察。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认识到我们甘肃的散文创作究竟处在什么样的位置。究竟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水准,具备了怎样的态势。
这是至关重要的,我觉得,就当前国内的散文创作而言,应当有5个比较大的阵营,一是坚持纯粹的新散文创作理念的作家及其作品;二是大文化散文写作;三是惯以吟风弄月、沉迷书碟和流行时尚的消闲散文;四是思想随笔类的写作;五是融合了传统与新散文写作优点,立足生活和心灵现场进行写作的“原生态散文”。
尽管有各式各样的写作阵营或者理念,但对于底层的写作者来说,跟在新散文、文化散文和思想随笔后面走,如果不具备丰厚的学养,随时站在文学前沿,那么,最好的方式返回原地,从生活出发,从地域出发。清晰一点说,做不到加缪、博尔赫斯、茨威格、季羡林、钱钟书那样的学问大家,就不如干脆立足民间,以自己的生活、底层民众的生存,以及对自然周遭物事观察和独立发现的为主要写作题材。我也觉得,作为一个民间作家,首要的一个前提是要具备自己独特的写作场。这个写作场是天赐的。也就是你生活和生活的那一片地域,就是你祖辈生活,自己和后代还将在那里繁衍生存的固定地方。而有些作家,天马行空,今朝风花雪月,明朝掠地千里,作品题材飘忽不定,尽管偶尔会出现几篇令人刮目相看的作品,但缺少了连续性和整体性,也没有冲击力。
相对于小说、戏剧等体裁,散文在重量上,长度上无法与之相抗衡。但散文的随意性、实验性和可操作性,应当说要比小说宽裕得多。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在小说、诗歌、戏剧等方面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大量地拿来西方文学技巧和文学理念,丰富了本土文学创作,做到了丰富和繁荣。但在散文领域,几乎原地不动,重复五四乃至杨朔、秦牧、刘白羽等人的散文模式,使得散文老气横秋,全无生机。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或者稍晚时候,新散文创作崛起,给散文带来了新的内容和因素。


而对于新散文来说,直到今天,基本上没有明确的概念和定义,尽管有不少的评论家一再使用“新散文”这个称呼,但至今没有人来用理论将之一笔廓清。从今天的眼光看,新散文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其个人化的文体工具,只关个人,不涉他人,模糊和混淆时代背景和生活现场,只是一味地在另类审美和个人经验、乃至情绪意识中砌垒自己的心灵碉堡,远离尘埃,也远离民众。随便询问一些新近毕业的中文系大学生,他们对散文的认知还停留在沈从文、鲁迅、巴金、老舍、茅盾、李敖等名字及其作品上。而对圈子内热闹非常的新散文作家一概不知,这无疑是有着十余年历史实践的新散文最大的一个败笔。
在全国范围内,一些批评家喜欢很多人将冯秋子、刘亮程、于坚和贾平凹早期的一些散文作品归结到新散文阵营,严格说,这是不恰当的。这些人的散文作品是和纯粹的新散文写作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个是出乎内心,归于内心;另类审美和个体体验,另一个则是直接来自现实生活,并能够很好融合时代特征,上升到了广泛的精神高度。因此,将冯秋子、刘亮程、于坚、贾平凹等人归为“原生态或者现场写作”阵营是比较合适的.
甘肃散文写作真正崛起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在此之前,虽然前面有杨闻宇、王柏原、杨文林、刘立波、贺晓风、匡文立等人在国内以自己的实力和非凡才华打拼出大好名声,但从散文的书写和思维方式和文体自觉性开始复苏和更新,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其中,马步升、习习、叶舟、阳飏、王新军、雪潇、人邻、韩松落、叶梓、铁穆尔、蝈蝈、赵殷、林野、柯英、刘士超、宗满德、海杰、杨永康、刘润和、柯英、李学辉、辛晓玲、雒青之、秦锦丽、李新立、杨献平等人都取得了相当的成绩。对于这些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大都是比较熟悉的,而叶舟,因诗歌著名,散文方面难免有所忽略。记得前不久,在一个朋友家,看到叶舟的《大敦煌》,除了诗歌之外,还有几个较大的文本,我觉得那是上好的新散文作品。
近几年来的甘肃散文创作崛起,形成了诗歌和小说之外的又一个新的文学增长点。这是令人欣慰和鼓舞的,这几年来,不少作家都拿出了相当分量的作品,在全国形成了一定的冲锋态势。在这些人当中,做得好的像马步升、习习、人邻,以及老作家王柏原等人。这里特别要提及的是;王柏原的《春官诗详解》和刘润和的《石头的掌纹》,两者很直接,令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两者都是对底层民众的真实书写。王柏原的视角是独特的,借春官诗而行风俗和底层民众生活的大文。而刘润和则是以文革时期几个民众的别样甚至酷烈的个人命运遭际,而具备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此外,裕固族作家铁穆尔的作品,大开大合,以自己的理性思考合大地事物的深切感知,形成了他激情飞溅而又沉郁丰沛的散文风格。
而其他作家,基本都是多面手,王柏原以短篇小说著称全国,阳飏和叶舟的诗歌在国内也是独树一帜的。还有王新军、马步升、习习、人邻等人,不论小说、诗歌还是散文,都具备了相当的知名度。就我个人来说,92年开始写诗,断断续续地写,也在省内外的主要诗歌和其他综合杂志上发表过一些作品。直到,97年,忽然觉得诗歌的容量和体裁是个限制,而萌生了写散文的想法。98年,我写了一些散文,仍旧遵循传统的路子,独上高楼,感叹世事,伤春悲秋,写自己在巴丹吉林沙漠的生活和个人状态。也写周边的历史遗迹和风物风貌,并有一些作品被《新华文摘》、《散文选刊》和各种年选、选集选载。如此,一直到2000年,形成了《巴丹吉林的个人生活》,这是一个大的题目,下面变换的是内容,是方式。得到了《天涯》、《散文海外版》、《鸭绿江》、《青年文学》等杂志的认可。并入选《北京文学》组织的2004年中国当代最新文学作品排行榜。这几年,转换写作方式,全方位对散文进行思考和实践。一些作品也得到了《大家》《山花》、《中国作家》《人民文学》《天涯》《美文》等刊物的认可。自己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
从目前的状况看,甘肃散文基本上有以下几个题材或者风格的写作。一个是乡土散文,占的比例也比较大。第二个是成长写作;第三个是诗意写作,第四个是大文化散文写作。我觉得,乡土散文是有根的,是土地上生长起来的精神图腾和生命之花。因得他们的写作,而使一片寂寞、不为人所知的地域获得了一种流传的生命力。成长写作大抵是关乎个人的,私人化和封闭性倾向相对多一些,但有的作家能够很好地依托地域环境特点,形成一种带有地域和风俗特色的成长回顾,这也是他们散文之所以能够出彩的原因所在。诗意写作是诗人们所擅长的,他们的语言轻盈有致,具有节奏感和鲜明的个人意味。我觉得这类写作是一种纯粹文士的写作路子,天马行空,万里烟云,阳春白雪,流觞曲水,“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都是诗意写作所擅长的。甘肃文化遗迹众多,烽烟商道,汉武盛唐,敦煌飞天,都在此留下了无可替代的精神余韵和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对甘肃的散文写作来说,是个天然的优势。甘肃的大文化散文写作者也因此受益,近年来,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文化散文作品。
我觉得,甘肃散文近年来兴起的主要原因,第一个是作家们的心态和精神大幅度地开放了,向着外界乃至全国,眼界高远,而又善于学习和吸收,校正和汲取有益的散文写作资源,包括题材的开拓、意识的更新、方式方法的引进等多个方面。使得甘肃散文走到了堪与其他省份乃至国内一流散文作家作品相提并论的高度。
但是,通过几年的观察,在散文写作领域,甘肃的散文作家仍旧存在着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第一个,我发现甘肃的散文作家都非常聪明,俗世生活游刃有余,甚至达到了出神入化,通天彻地的至高境地。不客气地说,这是妨碍他们作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一个最大消极因素。通过一些例子,我们不难发现,凡事俗世生活十分精明的人,往往在文学艺术上很难有很高的成就。很多的甘肃作家精明到了骨头都是透明的地步,明哲保身、世俗中庸,有话放心里,一副城府深如海,心计多如草的模样。一个写作者保持内敛优雅是应当的,但在写作上,要当仁不让。特别是要敢于批评和自我批评,自觉发现和相互提醒,只是关起门来研习自己的“葵花宝典”、“九阴真经”,而没有放开眼界,环顾四海,海纳百川。二是甘肃的散文作家们的人文精神乃至思想层次有所欠缺,还需要进一步提高。尽管大都是体制内写作,但还是要形成一种自己的独特思想体系,如若不然,只是重复前人叹息、他人唾余,语言再漂亮,布局再匠心、形式再特别,也只是一朵没有生命力的“纸扎的花朵”而已。第三个是无根性的写作比比皆是,随波逐流,哪种方式新颖便尝试那种方式,什么题材热门就紧跟而上。这是一种对自己才华的浪费和挥霍。第四个是现代意识的严重短缺。有一些作家的散文作品,从语言到内容,从题材到表现方式,都还是比较陈旧的,读后好像是清朝或者20世纪初的作品,缺乏一种现代意识,也就是说,书写乃至对事物的态度认知仍旧是老一代甚至老老一代人的,思维意识的陈旧乃至僵化,形成了甘肃散文写作的思想和精神意识的滞后性。第五个是排他性,这个缺点几乎每个写作者都有,文人独尊,相互轻视,自古有之,而甘肃省内有些地域的作家,热衷于关起门来排座次,几个好朋友坐在一起,你吹我,我吹你,吹来吹去,就诞生了老大老二和老三。这种心态和做法,大致有两个原因,一是中心意识在作祟,总以为伦敦是伦敦,巴黎是巴黎,而恰恰忘了,巴黎伦敦都在一个地球上。二是甘肃作家们好像很容易满足,得个什么奖,发表个作品,生怕别人不知道,到处找人吹捧或自我吹捧。一来二去,就难免心高气傲,惟我独尊了。
任何一种写作都是有难度的,当一个作家开始重复自己的时候,我们的写作就是危险的了。新散文作家的作品也存在这方面的问题,比如有一些散文作家的作品,大量地纳入哲学的因素,解读或者引用、思考或者阐释,其实这是失败的。散文写作的难度在于,如何不断去超越自己,而散文本身不应当位阅读制造太多的障碍,阅读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当读者厌倦的时候,一个作家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就值得怀疑。这牵涉到一个受众的问题,当然,较为年轻的人大都看一些风花雪月,流行时尚的作品,轻松好读,也符合他们的审美要求。而年长一些的知识分子喜欢直截了当的作品,比如当前一些学者对乡村散文的纠正,认为编织浪漫、伪饰矫情对乡村是个伤害,而原生态或者现场写作正好占据了这个空缺。这方面典型的作品有刘亮程《先父》、冯秋子《我跳舞因为我悲伤》、朝阳《丧乱》、于坚《棕皮手记》、马叙《黑暗中的大海》、黄海《城市词条》、无益《隐痛九章》、杨献平《我的乡村我的痛》、张利文《在兽的身体里》、吴佳骏《河流的秘密》、李存刚《住院部系列》、江少宾《记者手记系列》等。
对于甘肃的相当一部分散文作家,当然,还有小说家的散文,如王新军和叶舟、马步升等人,我觉得,从本质上说,他们的散文作品也是原生态和现场写作。再比如习习、铁穆尔、蝈蝈、叶梓、韩松落、赵殷等人的很多作品,都是来自生活和心灵现场的。应当说,他们正在或者已经树立起来的散文高峰在甘肃来说是令人骄傲的。另外,我还要说得是,个性在散文乃至一切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是增强文本鲜明特点和个人符号的必要组成,而一旦唯个人是举,极端封闭,把草原圈成自家的花园,把万里长城当作自家的围墙,这就要不得了。个人写作应当具备时代背景和生存背景,不唯是个人的,还是一群人的,一个时代的,可能还是一个地域的。现在很多的散文作家把散文写成了个人隐私日志或者精神像形图腾和玄学——这还不是纯粹的知识分子写作,纯粹的知识分子写作,陕西的狄马和四川的蒋蓝,以及朱学勤、单正平、摩罗、余杰等人还是做的比较好的。对于甘肃,我觉得还是要立足地域、立足自我、立足现实,兰州有马步升、叶舟、阳飏、习习、海杰、韩松落、辛晓玲等人、张掖有铁穆尔、天水有叶梓、雪潇、王若冰、欣梓等人,陇南有正雨、赵殷等人,如果甘肃全省到处都形成这样的局面,一个县走出一个地域特色鲜明的,而又具备良好写作素质和向上态势的作家,那该是怎样的一副壮观的景象!
再一个,在散文写作当中,我们要对回忆性和经验性写作保持警惕,多少年来,我们的散文基本上是由回忆和经验组成的,从而缺乏了来自现场、来自生活一线的强烈时代感和现实特征。这还是大家应当正视和认真思考的一个问题。关于散文乃至其他的写作,我觉得,画家黄永玉的一番话很有启发:他的学生对他说,要成立一个黄永玉画派,老人家果断拒绝了,说,狼才成群结队,狮子不用。尽管老人家说得有错,应是老虎不需要成群结队才对。我要表达的意思是,写作是个人的事情,除了上路时候指点和扶持你的老师,可以说和谁都没有关系,一个作家写到什么程度完全是个人的造化。在此,我也期望,甘肃的作家在写作上像老虎那样特立独行,独步高峰。而在内心和生活上,能够像狼群一样,成群结队,形成一个紧密的团体,多宽容,多善意,多帮助,还要多友谊。
作为一个外省人,客居者,有道理也很诚意地向甘肃的散文家们表示由衷的敬意。这次会议上,有的朋友第一次见到,像诗人叶舟、阳飏等;有的第二次谋面,像马步升、习习等。还有的是多次见到,像俺的好兄长铁穆尔和王新军等人。在这里,得见甘肃一流的诗人作家,也算是一种缘分。除此之外,在这里,需要申明的是:我个人,作为一个外来者,不管哪一天,终究要离开的。调往北京或者转业内地,似乎不会再在甘肃待很久时间。最后,还要感谢省宣传部、文联和作协提供的这次机会。
谢谢大家。

2006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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