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二三事(亲情散文)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06 10:41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1


有两周多没回老家,有点想母亲,年迈的她一个人住在老家空荡荡的房子里。


周五我回到老家,便告诉侄子我回来了。他回复他六点半左右来我家。我之所以及时告诉侄子,是之前的周末他问我回来了没,说想喝酒。我说,回不来。而我知道一个想喝酒的人没有酒伴的遗憾失落。喝的是酒,吐出来的是生活的焦虑,没有酒伴,即使喝酒,这焦虑就不容易吐出来。
我买了一箱啤酒,母亲做了饭、炒了菜。七点时,我和侄子每人喝了两瓶酒,侄子收到单位通知,晚上八点半召开全县防汛工作紧急视频会议,安排防汛救灾工作。侄子在镇水利部门工作,防汛是主要工作业务。
侄子打了几个电话、发了些,最后还是不无遗憾地离开。我也挺遗憾,本来我们可以喝完一箱酒,说很多话,彼此交流一下,让沉重沉闷的生活多少轻松一些。
他刚走,哥告诉了我新一轮暴雨来袭的情况和政府防汛救灾工作的安排,接着以亲情的温暖劝告我,最好明天晚上回西安,不要等到后天,免得大雨造成滑坡、泥石流,那样会交通管制,就走不了了。哥还说,他们半年多了,从没有休过假。
后来,哥告诉我,那晚,他们的会议开到凌晨两点多。
上周暴雨,秦岭里一个隧道旁边的山沟里涌下砂石,把这个隧道堵塞,造成高速公路一定时段中断。
我想,到明天看天气再说吧。

第二天天气不晴朗,但是云隙有光亮,有少许蓝天,空气也不是要下雨的阴冷,我说,看样子不会下雨吧!

母亲说,这不好说,有时太阳红红的,突然就变天,很快就是大雨。你还是走吧,别今晚下大雨,你明天走不了,工作的事要紧。
本来回来两天,我是想好好陪伴母亲的,可是这!
最后,我还是在拖拖拉拉后,收拾东西离开了老家。这周末,没有和侄子好好喝酒,没有好好陪陪母亲,个中遗憾不言而喻。
2

去年夏季,我给家里拉了网线,主要为了让母亲看电视,同时,我回家、及亲戚们来了可以连接wifi上网,尤其那可爱的外甥女轩轩可以可劲地刷抖音。
今年夏季,几次母亲给我打电话说电视看不了。在西安的我不知何故,手机在老家的母亲手里,没法查欠费情况,以为是欠费了,就缴费。随后问母亲,母亲说,还是不能看。我就纳闷,是啊,要是欠费了,母亲电话也会停机没法打给我。
报修——检修后后,电信工作人员说,是村里人建房把网线弄断了。
过不了多久,母亲又来电话说,电视又不能看了。
一个人在老家的母亲白天这忙忙、那忙忙,到晚上就靠看会电视岔心慌。母亲不识字,不会玩手机,网一断,瞌睡少,睡不着,就不知道干什么。
我又报修,还是同样的原因。一个夏季,总有七八次,好在电信的工作人员每次都毫无怨言地在报修后的第二天给修好了。母亲开始还告诉我,后来就不给我打电话了,不麻烦我了,电视不看了。



我这次回老家,一看手机连着WiFi,家里电视也能看,以为网好着呢,可是这网很不稳定,隔会就断,再连接,连上了却显示不能上网,过一会又好了,就这样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多,好的时候少。我报修,电信维修人员说,你看猫好着没?有红灯亮没?我说,有红灯一闪一闪的。人家很肯定地说,那就是外边网线断了。我说,可是电视能看啊!人家说,那可能连接着别人的网。
我打开手机wifi一开,果然是连接着别人的移动网络。打开电视设置一看,也是同样连接着别人的网络,而这办法是上次回来儿子教我的,之前我并不会在没有密码的情况下连接别人的网络。
电信的人说,他明天来修。可我现在没网用,很多事干不了,急得心慌。
村里有几家人建房,施工中总是把网线弄断,我心里不美气,你断一次两次,可以理解,可总是断,似乎为了建房方便,你想断就断,毫无顾忌!可我知道,我不能去怪人家,就是去告诉人家注意点都不合适。建房于农村人是百年大计一样的大事,你的网络、看电视多大的事?可有可无!我怎么可以不知轻重,怎么可以用我家的咸蛋事去劝告人家。
网线断在城里很少发生,农村基础设施落后、环境差,就成了家常便饭,而我不爽还只能劝自己,要理解。
3

临走时,母亲说,我摘了些豆角、辣子,你要不?不要我就让淑珍来拿。
淑珍是我妹。
几十年中,每次离开家时,父母总要让我带些蔬菜。年少轻狂时拒绝,除了因为懒惰、怕麻烦,不想带上不值几个钱的重腾腾的蔬菜,也有自卑和虚荣的原因。带上一大抖搂蔬菜坐班车、坐出租、坐公交,走街过巷,不言而喻你是个农村人!
我说,要!再摘些黄瓜、挖些葱、搬几个包谷穗。
母亲闲不住,在院子这挖挖、那刨刨,种了应有尽有的蔬菜。疫情过后到现在,蔬菜贵得让人呲牙,而母亲种的蔬菜是另一种味道。昨天,母亲摘了些还没完全长足的辣子,新鲜嫩实,油锅里拨拉几下,那叫一个好吃。



我纳闷包谷穗怎么都用塑料袋缠着裹着,母亲说,鸟鸟太多了,院子没人就呼啦飞来一片,你不看都鹐成啥了!确实有不少包谷棒子的包皮被啄开,里面的玉米粒被鹐得不成样子。母亲说她把西红柿的蔓也拽了,因为都被鸟雀鹐得稀烂,落了一地。人都不种地了,农药不使用了,鸟雀就“人丁兴旺”。
我提着一大袋各种蔬菜,去汽车站,到西安后坐地铁,下地铁后招摇过市,停停走走,不停换手,但并不觉得沉重。



在班车上,半睡半醒中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年父亲给我送菜、送物的情景。
上小学时一个冻烂耳朵、冻烂指头、冻坏脚跟的早上,我于黎明前的漆黑中到了学习后,父亲给我送来了用小号搪瓷盆做的火盆和晒干的包谷芯子,还从裤子口袋掏出两把包谷颗装到我的口袋。那时候的小学教室里总是烟雾弥漫,每个人的旁边都放着一个火盆,不是包谷芯子就是硬柴,只有老师有少量省着用的国家配给的没有烟、不熏眼睛的木炭。课间时间,一些同学把用小铁桶做的、上面拴着三根铁丝火罐在操场里轮园着转,那火盆带着飞舞的火星风扇一样旋转,火就越来越旺。我、还有其他一些人把包谷或者黄豆埋进热灰里,爆出爆米花和炸开黄豆,火中取栗,带着柴灰塞进嘴巴,以此绝世仅有的美味聊以安慰饥饿的肚子。
上高中需要在学校搭灶,父亲拉着架子车、后来是骑着自行车给我送苞谷糁、送白面,交到学校灶上换成粮票。我后来知道,一打下苞谷糁、一磨下面,父亲就整袋子、整袋子给我送去,而又时家里却没有吃的。
这时期,父亲也去经常去学校给我送衣服、送馍、送菜。很多农村的孩子不愿自己的父亲进学校,总是躲躲闪闪、遮遮掩掩,在校外接收东西,而我的父亲总是直接送到我的宿舍、我的教室。开始时我也有严重的虚荣心,很是难为情,窘迫得不得了,恨不得有地洞钻进去,希望父亲赶快离开。可是父亲无视我的难堪和同学各异的眼光,他不卑不亢,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从容而来,镇定而去。而平时,他总是言辞犀利地说谁油头粉面、好吃懒做;说谁忘了根本,看不起自己当农民的父母;说谁阶级眼、瞅红蔑黑、嫌贫爱富;说皇帝都有几个穷亲戚,等等,言辞激烈,入木三分,对如此种种的人充满激愤、蔑视和瞧不起,用刺耳的语音进行无情地抨击。父亲说,学生不学习那是不务正业,学生不比学习却比吃穿那是本末倒置。穿的好、吃的好,那是他父母的本事,学习好才算是他自己的本事,因为谁穷就看不起谁,那他以后成不了事!言辞一针见血,当头棒喝,非常逆耳,听得我要发疯一样。自小的耳濡目染,父亲的言传身教,使我的虚荣心慢慢地消退了。每次我都大大方方、从从容容地接见自己的父亲,并表现出父子之间亲情应有的热络。
我刚参加工作那段时间,工资不高,单位距家有六七十里,父亲总是在农闲时间,给我送东西。即使后来到了西安,父亲每次来看我,总是要带着东西,有蔬菜、有馍,端午前一定给我送粽子。


一大蛇皮袋的土豆和豆角,或者一大袋白菜、萝卜,有时是菜花、茄子或者葱蒜,足有六七十斤。下了班车,父亲扛着重重的蛇皮袋子,从车站走到我的住处,我见他时,他总是满头大汗。我说你挡个车啊,这么重!父亲并不说啥,但我知道,一个农民扛着几十斤东西走几里地根本不算啥,父亲怎么会那么矫情的浪费钱挡出租车。母亲说,给我送菜,父亲总是挑最好的,平整光伙、好切的土豆、萝卜、茄子,卷得瓷实、没有虫眼莲花白、白菜、菜花、豆角,要有长相,好洗好切。父亲很舍得,每次总是拿的很多,我吃不完,就匀给同事,同事说,你父亲很会务菜啊,看这菜长得多好!
我清晰地记得自小到大父亲为我送东西的每一个温暖的瞬间,那炎炎夏日中汗流浃背的样子,那秋季雨水中衣服湿透的样子,还有冬季满身雪花、胡子眉毛皆白的样子,今年父亲过世了,再不能给我送东西了,往事一一从心中走过,眼泪突然间就溢满了眼眶。
4

之前一次回老家,我告诉坐在台阶上的母亲,说,我昨晚梦见我父亲了。
母亲说:你还总是梦见他,我只梦见过一次。(因为这时父亲距去世还不到三个月)。
我说:我想去父亲的坟上烧点纸。
母亲说:不年不节的烧什么纸?
之后我还是夹着卷纸去了父亲的坟上。
后来再回老家时,母亲说,村里人说,纸想烧就可以烧,没什么的。


昨晚的梦境是这样的:和我一起客居西安的父亲、母亲与我商量再度搬家的事,因为孩子上了新的学校。说是再度,是因为我是在西安为数极少的没有房子的人之一,故而根据工作情况搬了多次家,虽然搬家非常麻烦,但是比起工作方便倒是值得的。
梦中的父亲还是那样豁达坦荡,同意搬家,搬家是我的事,我搬到哪里他就跟着住到那里,很是通情达理、随遇而安。
父亲是农村人,不识字,年轻时去过一些较远的地方,最远到过北京。父亲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很快就能熟悉周边的地理环境,他方向感很好,也能记住一些代表性的建筑、广场、雕塑等,第一次走过的街道,哪怕拐多少弯,走多远,都能记得回来的路。
母亲情况就差点,母亲不识字,到一个新地方,只是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一步步扩大自己熟悉的范围,到一定范围就停止了。母亲和父亲一样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和小区的老年人很快熟络起来,关系亲近起来,那些老太婆就经常撺掇母亲一起去一些较远的地方走走看看,但母亲必须是步行,因为她坐不了车,晕车。人家坐车去的地方他就放弃不去。一个人,母亲是不去那些较远的地方,除了晕车,更主要是,母亲也是一个不怎么爱热闹的人。
母亲晕车,成了惊弓之鸟,一说要去什么远点的地方,必须坐车,母亲就紧张起来,走到车边,还没上车,就呕吐起来。我们去过一些较远的地方游玩,母亲不能去,在我心里留下诸多遗憾。
梦中,我租住了两处较为宽敞的房子,为的是可以让父母住的宽展,不要局促,即使自己经济拮据。因为我的父母就是大方的人,凡事总要宽绰点。
梦见了父亲,我就想父亲了,我就想回老家走走,走一走父亲一辈子踩踏过无数次的道路,看一看那有自家地的土坡,呼吸呼吸故乡那清洌甘美的空气,和母亲说说话,去父亲坟上烧沓纸。
梦很短暂,但我想父亲想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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