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文学微刊 || 我的平凡父亲(散文)?张珑辉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12 18:13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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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珑辉
我的父亲,不像上班族那样有许多头衔,他的经历简单,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就与土地打交道。如果介绍身份时想强加点什么,无非把他曾修湘黔铁路和新晃鱼市电站时,当过10年的“大厨”、生产队队长和保管员之类的事给抖出来,其余就没什么可提及的了,父亲这点爆料,虽人生中有过这些经历,若作为身份介绍确实有点显得多余,且不抢眼。尽管父亲一生平凡,但却深刻地影响着我的人生。
父亲在他的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大,他的人生是艰辛苦楚的。13岁时,祖母就离开了人世,留下祖父带着父亲、叔父、小姑,还有一个童养媳,也就是后来成了我的母亲。父亲是长子,“长哥当爷娘”是当地的习俗,意思是“最大的那位儿女”必须承担起家庭的重任,要有担当,类似于有父母之责。为了协助祖父养家糊口,父亲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了比他小的叔父和小姑,把干农活的事揽到自己身边,以致于10来岁就进入了社会,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生活。
父亲没上过学,勉强认识几个字是在生产队扫盲时上政治夜校学会的。不识字并不代表他没文化!谁说他没文化,他就跟谁急。父亲传承了祖父好学的优点,他找人教他识字,熟读贤文,他甚至把贤文背得滚瓜烂熟。“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逢人只说三分语、不可全抛一寸心;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易涨易浮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少年有钱莫广用、有钱要记无钱时......”等等,他出口就来,你说上句,他定会有下句。贤文,是父亲炫耀知识面的唯一资本,也是彰显自己有“文化”的有力证据。如果单从贤文的角度去考量一个人是否有文化,父亲应属于有文化类别的高才生。若认定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那他哑口,没有资本谈论这个话题,父亲应属于那种没有文化的文化人范畴。
父亲为人谦和,有怜悯之心,他经常出手帮人,只要有人相求,他能办到就义不容辞。记得农村实行责任田土、山林分发到户时,父亲抓阄抓到一块离家不到500米的山林,大家都羡慕父亲抓了个山近的阄,吃完晚饭还可以砍担柴回家。可是,父亲却把这块山无偿地让给了婶婶,与婶婶那块离家2、3公里路远的山林对换了。原因是当时叔父正在四川攀枝花工作,婶婶一人在家,还带有3个弟弟妹妹挺不容易,父亲照顾婶婶,把离家近一点的山让给婶婶方便她砍柴。遇农忙季节,父亲忙完自家忙那家,帮婶婶、帮姑姑和姐姐,像个不倒翁,好像大家的事都成了他的事,大家的农活都干完了他才放心,以帮人为乐,从不歇息。有时在外面累得饭都不想吃,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倒床就睡,这就是我不善言谈,有苦自担,专去助人的父亲。
小的时候,我曾与父亲有过节,记得5岁那年,父亲对我说:你长大了,要与母亲分床了,我不从,还没到睡觉时间事先就钻进了母亲的被窝。又过了一阵子,父亲下河捕鱼,我撵他而去,便要下河,父亲却说:你还小,不能下河危险!我“呜”的一声大哭起来,便反驳说:“分床说我长大了,不能同妈睡,下河又说我还小,大小都是你说的,欺负我!”搞得父亲哭笑不得,哑口无言!
父亲很坚强,自我知事时起就知道父亲就能吃苦耐劳。当时,生产队边抓粮食生产边抓经济建设,队里出台方案,要求有劳力、会经营的人外出挣钱,每月交生产队90元钱,工分与出工的男社员一样照拿满分(10分)父亲承包了生产队的山林卖柴,他边砍边晒,还得齐、捆好挑去毗邻约7.5公里的贵州大龙瓦窑去卖,100来斤重的干柴换取2元钱左右,柴好可得2元多一点,柴不好2元都不到。有时他把芊担都搭上,才多得5分钱,充其量只够买个油炸粑。但父亲都舍不得买,他不想乱花一分。为了能节省,父亲的午餐都是我从家里给他送到山上去的,我给他送饭,父亲从大龙返回也会给我回报,或花8分钱买个小麻饼,或油炸粑等,我家人口多,劳力少,吃了上顿没下顿,相当的贫穷,别说吃麻饼这样的零食,连饭都是吃了上顿无下顿,父亲能给我买麻饼,我像得个宝一样,拿得发汗也舍不得吃,放在口袋里就是好几天。
我们那个时代,玩的套路都是自己动手制造,譬如:弹弹枪,板板车、陀螺、高脚马、弓箭等,天天都玩这些,不管怎么玩都玩不腻,不像现在的小孩有网上,有手机和玩具玩来打发时间,非常的充实。我们那时的教育也就是正儿八经地上几节课,没有现在那样抓得紧,一天到晚都在学,学琴,练字,学唱还得会跳,学了课内,还要学课外,每天忙得没机会玩。我们学生时代一天就上几节课,其余的时间都是自由支配。一到夏天,三五成群都会在门前那条小河里去捉蟹抓鱼。记得当时有个叫小明的同伴穿了一条大马裤,在水里不用卷腿就自由自在地抓鱼,我很是羡慕,也希望能有一条,便把这事告诉了父亲,晚上父亲回家时,还真的就给我买回了一条,让我高兴了整个夏天,成了我童年永久的记忆。说实话,那时家里穷,一颗糖都不敢向父母奢望,更何况是一条马裤。我只是顺便说说而已,没想到父亲是认真的。其实,我是最怕给父母添负担和麻烦的人,也从不强行逼要。但父亲很懂我,哪怕是挑柴卖,他多走一趟也要给我买来,父亲虽然不善语词,但他很时刻关心我们的成长。父亲常对我说:与别人一起要同伴(相配),别被人看不起。父亲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信条,他挑柴卖也要兑现承诺,满足我的欲望!
父亲是个敢担当的人,遇到烦心事都是自己扛着,不给家人分担,实在承受不起,或喝上一碗米酒;或一言不发闷闷不乐几天,调整好心态后又继续前行。
父亲一生勤劳,热爱土地,房前屋后闲置的荒芜土地,都被他开发利用,栽上水果苗木,或种上庄稼,因此,我家自留地上秋收获取的谷物都会比别人家的多,别人家没有的果树,我们家会有,一年四季都有果子吃,从不间断。父亲说:我们没钱买的东西,就调整自己生产。父亲是有计划的人,经他培植的果树和杉木,就有百株之多,杉木就有好几十株,后来家里翻修砖房所需木料,几乎都是父亲生前培植的,家里添置的4副寿枋也是父亲遗留下来的产物。
父亲一向严谨,少有笑脸,但心地善良,纯朴,坦诚。父亲在我心里的位置和威望都很高,我惧怕他。孩提时与他一起的机会不多,父亲少有陪我,他都忙于他的副业,他几乎都在忙碌奔波。不过,与父亲在一起,也有挥之不去的记忆。记得7、8岁时,父亲每个晚上都会去野外溜狗收获野味。那时,我会主动请愿与父亲前行,每次外出都没落空,狗狗都会收获战利品,我与父亲见到狗狗获取到的猎物甚喜,把它拿回家就进行处理。若时间充裕,会叫上寨上人到家里来一起分享,野味下酒,痛饮一番。那段时光,是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值得永远珍藏。
父亲看似坚强,其实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那是1987年的12月25日,我应征入伍了,去天津当兵。离家的那天,家里来了近百号人欢送,父亲佯装笑脸与来客客套,看得出他外面热情,其实内心矛盾,他希望我到部队去锻炼,又难舍我离开家乡。当要出发的刹那,我瞧见了送别的父亲躲在路旁的桐梧树边悄悄地流泪,原以为父亲不在乎我。但真要离开的那一瞬间,铮铮铁骨的父亲也落泪了。那一次,触动了我的神经,我第一次目睹了父亲看我远行的难舍,第一次见到了铁骨父亲也有丝丝柔情。我被感动得泪水稀里哗啦!时光过去了快30年,父亲流泪送别的画面依然清晰可见的呈现在我脑海,甚至成了永久的记忆。再后来,我像父亲一样当上了父亲。慢慢地我从父亲的角度重新审视了父亲的角色。也懂得了为人之父,未能陪伴孩子在一起玩耍的苦衷。父亲不陪我们玩,并不是不喜欢我们,而是为了养活全家,父亲得全神贯注地挺直脊梁去辛勤劳作!父亲从小就肩负起大人的角色,与祖父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从小就学会了照顾好弟弟妹妹的生活,他所承受的压力和重担是常人难以沉受的!父亲用责任和担当保全了我的全家。父爱是伟大无私的,他从稚嫩的肩膀就挑起了家庭的坚强。尽管从他口中很难听到“孩子,我爱你们!”的话,但从他言行已散发出了爱意,他是喜欢我们的。只是他没进过学堂,没有读过书,无法用直白裸露的语言表达出来对孩子们的爱而已。
1990年父亲到贵阳打工,他特意给我买了一双军用皮鞋。那年,我刚好从部队返乡回家,被安排在湖南省西部商业批发总公司大百货上班,尽管知道父亲花了120元买来的皮鞋是假的,但我依然穿着,我怕父亲知道辛苦挣来的钱,买来的鞋是假货而伤心难过。而且一穿就是好几年,直到不能再穿了还存放在屋子的角落许久。不为别的,只为这是父亲买给我的鞋子,里面蕴含有他的苦辛和厚重的爱。
2003年十一月初七,我在上班突然接到堂哥从湖南沅陵打来的电话,说父亲到该县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接电话的瞬间我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头两天刚与父亲通话,他还说与母亲在家都好,让我勿念,钱有花的,让我别寄。父亲咋会到沅陵出了事,应该是瞒着我与堂哥去了沅陵,怕我牵挂,隐瞒了实情吧!闭眼时,对我撒了个不让我担心的弥天大谎,这个谎也成了我终生的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父亲走了,他整整走了18年!每每想起他为家庭的付出,我内心深感剧痛和愧疚,他没享受过一天美好的生活,用辛勤的汗水一直在为家耕耘,他用朴实与善良的人性鞭策、引导和规范我们走向正道,做个品行端正的人。我之所以能从一个普通的农民走向成军人,又从军人转变成一个工人,多层身份的转变与置换,与父亲的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他助推我一咱前行,向成功的顶点进发!
父亲虽然走了,但思想、理念和精髓还留给我们,留给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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