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一支歌(散文)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12 20:44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鞠躬笔耕四时新，换得诗文千载春”。我业余爱“爬格子”，已经结集出书八本，而妻子原先是一位目不识丁的农家妇女，表面看来，我们的结合似乎是一桩不相称的婚姻。事实上，我们俩相濡以沫地度过了五十九个春秋，今年“九九”重阳节，便是我们钻石婚喜庆日。俗话说“老来更需伴侣情。”人生进入老年，我夫妻俩的感情似一坛陈年老酒，愈来愈芬芳、醇厚。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但这件事却记忆犹新。那是20世纪40年代后期，我十六岁，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乡下姑娘秋菊结为伉俪。后来在中学任教时，我曾羡慕那“双职工”夫妇，一度产生另觅有文化佳偶的念头。1958年2月，我被错划为“右派”回乡劳动，当朝夕饮着淳朴如泥土的乡下妻子用真情酿成的爱的甘露时，深深为自己那种“邪念”而内疚，在逆境中更感到爱的圣洁、可贵与温馨。

我自小出家门，进校门，师范毕业后入校任教，对农活很生疏，回乡后干活笨手笨脚，十分苦恼。妻子虽然带着三个孩子够累，一个还在襁褓哺乳中，但她却处处体贴我，劝慰我，家里家外的活儿抢着做，每天早上不等天亮，她就悄悄下炕来，轻手轻脚扫院子、煨炕、挑水、做饭……直到饭熟时才把我轻轻摇醒。时间长了，我感到很不安，嗔怪她没有早点叫醒我。可她却毫不在意，反而满脸堆笑安慰我：“你干活太累，晚上又写字，需要多休息。我从小劳动惯了，没什么，你别计较了。”那时候农村生活还很困难，粗粮多，细粮少。我家劳力少，孩子多，分的口粮标准低，一年里缺好几个月的口粮。妻子总是用家里有限的麦子面做成馍馍、面条，给老人、孩子和我吃，自己老背着我们吃杂粮，有时还饿着肚子去干活。我因为生疏农活，每年都被队里派去外地搞副业，一到冬天，妻子整夜为我缝做厚厚的棉衣，自己穿得很单薄。这是一个隆冬“数九”寒天，队长派我驾马车往地里送粪，深夜两点就得下地去。我没钱做皮袄穿，高原寒气阵阵透心凉，冷得直哆嗦。就在这天夜里，妻子彻夜未眠，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剪剪拆拆，缝缝补补，给我做了件棉坎夹，穿在身上，前胸后背都暖烘烘的。原来她把自己仅有的一件婚嫁羊毛袄改成了棉坎夹，她自己却常常冷得浑身打寒战。

正是妻子这些默默地充满柔情暖意的爱的抚慰，使我从当时压抑沉闷的低落心境中解脱出来，坚定而充满信心地生活着。我从怕劳动，不会农活而逐渐地爱上了劳动，熟悉了许多农活。同时，我也有了勇气提起笔来继续写作，完成了后来出版的《青海庄户话》《花姑与蛇郎》等书的撰写工作。在青海省庆祝建国三十五周年和四十周年的文艺作品评奖的颁奖会上，我先后两次上台领奖时，便想到了妻子的鼓励和支持。“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在心底深处，为妻子低咏起一支深情悠悠的颂歌。

妻子给予我，给予孩子，给予家庭的爱太多太多，留给自己的“享受”却很少很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她，为她补偿。在《总报一笑》的诗里我写道：“那年，我心酸地走了/到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为生计长年累月的奔波/于是，一副重担全压在你的肩上/一头挑着幼小的儿女/一头挑着老迈的公婆/两腿重重的颠簸着/栉风沐雨在那一条条崎岖陡峭的小径上。//如今，我欢快的来了/回到一别二十多年热恋的故土/回到日思夜想的你的身旁/而今哟，日子红了/儿女大了，你却老了/老得条条小径爬上了你的额头/当我禁不住愧疚感谢你时/你总报以轻轻一笑/所有言语都蕴含在这汪憨憨地笑里。”

纯朴如泥土的乡下妻子的爱是崇高无私的，纯真厚道的，似那不枯不竭的涓涓山泉，永远流淌在我心窝。泉水微温甘甜，温暖我，滋润着我，使我的心田有一片常绿的芳草地，永葆青春。“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庆幸自己有福气，默默祝愿与妻子相伴终生，并以一片真诚的心回报妻子。那是1985年秋，组织上让我去陕西临潼疗养，骊山风光秀丽迷人，疗养院生活舒适宁静。可我心里说不上为什么，老是惦念着她，三个月的疗养期只耐着性子待了一个月，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了。打那时起，我暗下决心，再好的地方不会一个人独自去，妻子患风湿性心脏病，病一发作常昏迷休克，她身边多需要有人照看啊！

今儿退休后，闲暇时间多了，我就常陪伴妻子，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的到郊外草坪上，林荫道上去散步，或偎依着坐在河边石头谈心，叙旧抚今，酸甜苦辣皆有味。而常使我俩情不自禁地沉浸在往事回忆里，便是那段患难岁月中夫妻恩爱之情，苦乐人生路，无怨无悔。晚年欣逢国运昌盛民安康，子女孝敬，家庭祥和，倍感“晚霞景最美，晚晴情更浓”。

作者简介：

马甘，男，生于1934年，青海湟中人，北京中华研究大学艺术系名誉教授、中国文艺家协会会员、青海民间文艺协会理事、湟中区作家协会顾问。从上世纪50年代起开始文学创作，发表文学作品800余篇（首），搜集民间文学百万余言，出版《青海花儿选》（合著）、《爱情花儿选》、《青海庄户话》、《青海乡风》、《马莲草遐想》、《幸福的日唱上》、《花姑与蛇郎》等，2次获青海省文学创作奖，作品荣膺国家级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