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永祥散文|掼泥坯

发布于 2021-11-11 17:54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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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永祥散文|掼泥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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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梅永祥，嘉兴市翻译工作者协会委员。平时喜欢看书，尤其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偶尔也写过几篇小文章。近年来，忽然萌生想要写点东西，期望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写成一篇篇文章。

晚饭后在街头散步，突然飘来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儿子拉着我去寻找香源。我们边走边欣赏路边的景色，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正在建设的小区，只见工地上塔吊林立，工场上堆满砖头。看到这一切，突然想起了童年时我家掼泥坯的情景。

那是七十年代末一个深秋的早上，我们急匆匆地吃完了咸菜薄粥。母亲拿着四齿铁耙翻地取泥，我在旁搭把手，捡出泥巴中夹带的碎石、小砖、残瓦等杂物。父亲把泥巴装进畚箕，倒在一块事前平整过的地上摊开，围成一个大圆。他抡起榔头，对准又大、又硬的泥块不停地敲打。弟弟紧跟其后，从敲碎的泥巴里捡出砂砾、树叶、楝树丸等杂质。

父亲挑来满满的一大担水，母亲用大勺子一瓢又一瓢朝泥巴泼水。父亲拿起铁锹翻转泥土，不时指挥着母亲给泥浇水。这和做糯米粑粑一样，水不能多，也不能少。然后，父母亲挽起裤脚管，用双脚开始踩起泥来，我和弟弟也跳进泥里帮忙。慢工出细活，一大堆软泥总算揉成。父亲让我们拿了张大“草帘子”盖上，防止水分蒸发。

软泥堆旁有一张泥坯台，上面放着一副空的泥坯架子，下面垫着块薄木板。父亲双手紧紧地抓起一大块软泥伸向空中，扬手朝架子里顺势掼下去，泥块整整齐齐填满了架子。父亲操起一只小弯弓，让弯弓上绷直的铁丝沿着坯架子轻轻水平拉过去，多余的泥巴就分割开了，坯架表面露出了平整光滑的坯面。然后，他左手按住坯架，右手拔下框里的木栓子，再双手攥紧架子活动框轻轻向外一拉，一块泥坯就新鲜出炉了！

“爸爸，那塔吊的手臂真长。你看，塔吊在动了，这么长的臂膀，它手里的东西会不会掉下来？”

儿子的话把我拉了回来。

“不会，不会，那是机器臂，力道大着呢。”不知道啥时候,妻子也在一旁帮我回答道。

是啊，机器臂的力道大着呢。我又想起当年搬泥坯的事。

父亲做好了一块泥坯，使唤着我搬到坯堆里。我当时也像儿子这样大。但我瘦得像只猴子，手臂没有桂花树枝粗。我吃力地端着泥坯托盘，几个来回后，已累得气喘吁吁了。那只开口的布鞋不知道绊住了什么东西，我一下子摔了个狗啃泥，缝了补丁的上衣又破了；托盘里的泥坯也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成了一条粗大的老油条。

顿时，父亲火冒三丈，大声地训斥：“你这个‘小牌位’，走路不会走啊？白白浪费了一块泥坯！”我吓得眼泪直往下掉，可大气还是不敢出。奶奶听到骂声，拄着竹头拐杖一边安慰我，一边捡起“泥油条”，撸掉上面的泥粒子，搓呀搓呀，就搓成了一头小猪，还哼起了歌谣《盖坯歌》：

半夜起阵头，

跳下木床头，

跨出掉板头，

点着蜡烛头，

披件蓑衣头，

跑出门口头，

走进坯棚头，

拎牢草席头，

盖上泥坯头，

跌坏脚趾头，

想想真苦头！

父亲和我不再说话，我又重新端着泥坯来到坯堆里。坯堆有好几垄，母亲在底层铺上干稻草、撒些砻糠，把新泥坯一一横放着，排列有序。只有当没地方可放时，母亲才会将它们一层层叠加上去。泥坯晾干后，母亲便取下薄木板，搬动干泥坯，先斜着竖放好下层，再在上层按照相反方向放置，上下两层交叉成“Ｘ”形，便于通风。

“阿大，落雨！阿大，落雨了！”我在睡梦中被奶奶的叫喊声惊醒了。父亲和母亲急忙跳下了床，拿着蜡烛头，直奔泥坯堆，给干泥坯盖上“草爿”，遮风避雨。

几天后，等到泥坯全晾干了，数量也够了。我和弟弟在岸上轮流将泥坯装进箢篼里，父亲便一担又一担地挑到水泥船里，母亲在船舱里将一块又一块的泥坯叠放整齐。一切准备得当后，母亲站在船头上撑着船，父亲迈开双脚在船尾摇着船儿，我和弟弟坐在船舱里，唱起了《盖坯歌》歌谣。“欸乃……欸乃……”的摇橹声仿佛在为我们伴奏，相互交织的声音在小河上随着水波荡漾，乡土古韵是那么恬静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