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刘欢!
发布于 2021-11-23 18:04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忙碌半生,多少情怀在忙碌中消失
算起来,自从我1985年参加首届北京高校英语歌曲比赛夺得冠军正式入行开始。
二十多年的时间,我都是在这个音乐的圈子里,创作、歌唱、演出,音乐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压倒一切的东西。
我妻子卢璐对此有一个很形象的说法:
然后呢,咬咬牙,把酒也舍掉了,再然后,咬咬牙,把女儿也舍掉了,最后,他抱着他的琴,净身出户浪迹天涯去了!
确实是这样,我一直觉得,什么都可以失去,只要我还能创作还能唱歌,就没什么问题!
当然,我的投入和付出也得到了回报,我的一切都是音乐给我的,财富、名誉、地位。
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我都有了,但是失去的也很多。
而且随着年纪越大,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对我失去吸引力,注意力慢慢转回到了自己的内心,对这种失去也越来越敏感。
首先是对父母,我一直对父母很放心,他们把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挺好。
真的要有什么事儿,卢璐也能帮他们解决。
真正意识到这些年其实亏欠父母挺多的是有一次我去看望父母,陪父亲下下棋,陪母亲聊聊天。
到要走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眼看走不成了,我就挺着急的,说还有一堆事要办呢。
这时候我就看见我父亲,站在窗户前看着雨说:这雨下得太大了,耽误孩子的事儿啊!
我就发现他,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欣慰的,就是那种心里其实很高兴,但又压抑着不让那种高兴流露出来的很微妙的神情。
我就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父母一定是不想让我走吧?一定是想我能多陪他们一会儿吧。
虽然他们平时总是对我说你忙你的我们好着呢,但是他们心里,一定是希望我能经常陪在他们身边吧!
这个发现让我心酸,那天我对父母说:算了,我今天不走了,陪你们住一个晚上吧!
结果那个晚上,我发现父母是那么开心,特别是我母亲,像个孩子似的跟在我后头,我上厕所她也跟着,站在外头和我说话,让我啼笑皆非。
那时候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父母。可是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对妻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我对她太放心了,知道再怎么忽略她,她也会理解我的。
人就是这样,总是忽略最亲近的人。说白了,就是挑最亲近的人欺负。
这么多年来,卢璐的生活重心就是围着这个家围着我转。
而我,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有一次,电视台的人来我家采访我。
采访结束后,卢璐突然拿起话筒,对那个摄像说:麻烦也给我录一段吧,好多年不碰话筒了,还真的挺想呢。
那时候我就发现卢璐眼圈红了,我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她给我当老婆给女儿当妈妈,总是很快乐很满足的样子。
我却忘记了,人家曾经也是湖南台的台柱子哪,主持、采访、导演,样样都是好手。
我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么多年,你有过你的梦想吗?你把时间都奉献给了我和孩子,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儿吗?
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丈夫!
我记得当时我就对卢璐说:这么多年你都是在为我服务,你放心吧,等我有一天不那么忙了,一定为你服务,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在后面支持你!
2008年的奥运会,我在开幕式上高歌,让全世界都听到了我的歌声。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到了最华彩的部分,再也难以超越了。
这么多年在音乐的道路上行走,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了,我想停一停了,停下来,过另外一种生活……
异域生活,一场大病让我体验家庭温情
也就在这时候,我在美国读书的女儿将要面临高考。
中国的孩子在美国参加高考必须考托福和SAT(学术能力评估测试),还要准备报考大学的各种申请材料。
卢璐的英语不好,办这些事儿很头疼,我决定去美国替换她,让她回来休养生息一下,我也好乘机弥补一下这几年来日渐疏离的父女感情。
坦白说,这么多年女儿的学习、生活我基本没管。
卢璐经常说我:你就是高兴起来,和女儿玩一玩,忙起来,根本不管孩子!确实是这样,赴美前夕,我在家里整理行装,翻看女儿小时候的相册。
她第一次理发、第一次吃西餐、第一次在舞台上表演节目……
我觉得很失落,觉得自己这些年来错过了多少女儿成长的一去不返的瞬间,我想,真应该好好补上这一课了。
在美国,我的角色只剩下了一个:父亲。
每天,早早起来,按照营养食谱给女儿准备早餐,给她准备中午的盒饭,然后开车送她去学校。
回来的路上,顺便买菜、买水果、买生活用品,回来后收拾屋子,下午午睡,醒来之后,上网,查阅美国各类大学的信息,将有用的分门别类保存好。
然后,再去接女儿放学,回来后做晚饭、吃晚饭,饭后和女儿聊聊天,出去散散步,一天很充实的就过去了。
这可以说是我自从成为一位歌手之后,最平静最安宁的一段日子。
说起来很有意思,我特别喜欢女儿和我发脾气,我就要去哄她,那个时候,我就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父亲,一个普通的父亲。
而这种感觉,对于我来讲,是多么可贵和久违。
人一闲下来,身体的各种毛病就显现了,我才发现过去的那种生活让我的身体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首先是,体质不好,爬个楼梯都气喘嘘嘘的,干我们这行的,经常熬夜,所以晚上那一顿吃的特别多。
白天在家睡觉,一天都不吃东西,也缺乏运动,人看起来很胖,但那是虚胖。
最要命的是,我发现我的腿出了问题,一开始是酸疼,再后来发现一个简单的翘二郎腿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了。
去医院一检查,确诊为“股骨头缺血性坏死”,医生说这主要是我喜欢喝酒造成的。
似乎搞创作的人都喜欢喝酒,那种半醉半醒的状态下灵感最活跃。
我家里就有一个小酒吧,三五好友小聚或者一人独酌,是经常的事情,但这个爱好终于让我付出了代价。
因为“股骨头缺血性坏死”是一种致残率很高的疾病,虽然可以手术,但手术是否能够成功,以及术后的效果,却是一个未知数。
卢璐知道这件事,急得要命,赶紧从北京飞了过来,女儿也一下子变得懂事起来。
这个病不能负重,凡是家里需要搬动东西时,她都不让我干。
有一次她想把她房间里的床换个位置,就自己爬到床底下,趴着,扛着床,像只乌龟一样一点一点挪动,也不让我动手。
有时候在外面吃饭,凡是吃到骨头之类的东西,她都会放进我的盘子里:这个爸爸吃!
这样的时候,我总是很感动,也一次次觉得,有个女儿真不错。
做手术的那天,女儿不顾我的反对请了假陪我,母女俩一边一个坐在我身边。
女儿说:爸爸,你别担心,我有预感,你这个手术一定会成功,相信我,我的预感一向都是很灵的!
妻子说:我一点都不害怕,手术不成功,你就守着我呗,我给你买个轮椅,天天推着你出去玩去!
听她们这么说,说实话,我也一下子放松了。
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可以最大程度缓解人的紧张和忐忑,我可以说是和护士说着笑着进手术室的。
一如女儿的预感,我的“关节置换”的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术后的第二天我就拄着拐杖下地了。
现在,基本上我已经能健步如飞了,除了不能从事剧烈运动之外,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经过这场大病,我有一个深切的感受,就是在人生的关键时刻,那些被你奉为人生价值的东西,比如财富、名誉和地位,都帮不上什么忙。
真正有用的,是那些一直被你忽视的东西:亲情的支撑、家人的陪伴和安慰。
重新上路没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
去年12月底,女儿如愿以偿提前半年拿到了她最向往的大学的通知书,我比她还激动。
女儿上大学住校,不再需要我们的贴身照顾,我的腿基本也康复得差不多了,我和卢璐又回到了北京。
但是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首先是我对工作的态度,以前呢,我是什么事都想掺和,好像这个歌坛缺了我就不行了似地。
其实,我在美国这两年,歌坛不一样欣欣向荣新人辈出吗?
现在我只选择性地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觉得有意思的工作,比如给电影写配乐,写写音乐剧什么的。
至于那些演出邀请,那些选秀比赛请我去做评委什么的,我全都拒绝。
因为这些对我来讲已经都是无意义的重复,名是挣不完的,钱是挣不完的,而人生却是有限的。
属于我的黄金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我想留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作品下来。
让以后的人,评价起刘欢,会说:喔,那是一个真正懂音乐、爱音乐的人,足矣。
我把身体健康当做了头等大事,我一直喜静不喜动,这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但是现在我发现,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如果一件事情你办不到,那只能说明你没有足够的重视。
一旦你真的重视了一件事情,了解其利害关系,咬咬牙,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回国之后我就给自己办了游泳卡,每周三次,一次45分钟,我风雨无阻,一次不漏。
即便是去外地出差,我也要事先打听好入住的酒店有没有游泳池。
这样坚持的效果令人吃惊,我的体重最高时达87公斤,现在我的体重是70公斤,得了好多年的脂肪肝也不治而愈。
最重要的是每天都精神好,头脑清醒,不像以前,不管睡了多少觉,还是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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