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记忆征文大赛参选作品】史仙保二三事(另一篇)?/张桂月(山西)

发布于 2021-11-26 18:55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史仙保二三事（另一篇）

文/张桂月（山西）


七十到九十年代，我家乡五寨的街上有一个乞丐，名叫史仙保。他腋下夹着一根长棍，用来防身打狗。除此物件，啥也没有。他不贪不占，没有储放食物的袋子，穿一身，吃一肚，是个彻底的无产者。
那时的五寨，百姓住平房，好多人家有狗，狗见了穿着破烂衣服的乞丐会穷追不舍，哇哇直叫。这叫狗咬破衣裳。
仙保的棍子除防御外来侵略者――狗，另外还要吓走起哄追赶他的一些顽皮孩子，也用来在地上写字。他写得字还算行，常常被人围观。有一次我见此场景，私下叹息：“这么个人才，怎么就疯了呢？”后来才知道，他并不疯，只是讨饭。成了乞丐中谁也不敢欺负的人。如果谁欺负他，他便挥棍就打，于是谁也不敢欺负他了，这或许就是人们以为他“疯”的原因。
那时候我刚从忻州市调回五寨，时间大概在1975年三月。我租房住在一个几家人家合住的大杂院里，因为人家多，没狗。大门常常敞开着。有一天中午，仙保进我们院子了，当时人们都在忙着做饭，有的已开始吃饭了。我赶紧送出一些吃的，他吃了，再给他时，他坚决不要了，说吃饱了，我说：“下顿吃吧！”他说：“下顿再说下顿的。”他拿着两三个山药蛋，递给我，说：“给你娃娃吃吧，吃了我的山药会长命的。”
仙保走后，我没有给孩子吃，也不信邪，觉得他手又黑又脏，就把山药扔掉了。
那年六月份，也就是我从忻州调回五寨的第三个月，我的三岁的小儿子，因中毒性菌痢医治无效夭折了。因五寨医院诊不清病拖延一晚才转到三二六医院，尽管竭尽全力抢救，但还是挽救不了他的小小生命。
痛苦不堪的我下班后行走在街上，依然看到腋下夹着棍子的仙保……
仙保依然吃着百家饭……吃一顿算一顿，从不贪不占。
有一次，我下班路上，见仙保追着几个起哄他的小孩说：“来，吃上姐夫个油食子吧”！
原来仙保也有着爱情梦，他也岂盼能有朝一日娶媳妇当上哪个孩子的姐夫，可他穷得丁当响，上无片瓦根椽，下无立锥之地，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这个穷光蛋呢？七仙女已嫁董永了，民家女子会嫁给他？
听人说，晚上仙保为了驱寒总会拾些柴火，然后把拾来的柴火在地上烧，仅依靠地面那点余热暖暖身子。衣服又脏又黑，估计虱子满身。天暖和时，仙保就在大街上脱下上衣捉虱子，从不见脱下衣，谁说他疯？理智的很呢！他常常露宿在一些公家单位的大门道里睡。我常想，下半夜地凉了，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骨，怎能熬的过漫漫长夜？可仙保就那样没灾没病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哼着不着边际的小调儿，还是夹着棍儿，写着那些字儿，讨着百家饭儿，吃了上顿不管下顿儿的流浪着、流浪着……
没人亲，没人疼的，有病了，自己扛着，无处诉说，也无人问津，仙保有病会上医院吗？
有人说仙保姓师，有人说仙保姓史，其实姓什么，并不重要了，能改变了他贫穷的遭遇吗？因为他是五寨的家喻户晓的传奇乞丐，历史人物，我姑且让他姓史吧！
仙保爱下棋，除了满街流浪，正饭时去乞讨，其余时间里常和人们布阵下棋。
下棋人也不乏有挖手背的（悔棋的），仙保对此显出一副不肖一顾的神态，嘴里嘀咕道：“输就输的豪爽，赢也赢得泰气！”由于棋风正，常常有人陪他下棋。如果你远远看见一群人围观着久久不肯离去，那便是仙保在和人下棋了。下完棋，不管输赢，夹起他的打狗棍，哼着小调扬长而去，又开始沿街乞讨，苟且度日了。
有时仙保不去讨饭，打狗很麻烦的。他便走进小饭馆，吆喝掌柜的：“来个菜！”于是把手伸进又黑又脏又深的衣兜里摸出几个分币郑重其事往桌上一放：“掌柜的，收起。”掌柜的看着仙保的那副可怜又可爱的神色，便说：“今天不收钱，送你吃去。”仙保便说“好人！好人！”一边接过掌柜的递给的筷子，大口吃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他真是饿慌了。
仙保始终站着，他怕弄脏了凳子、桌子，人穷心多啊！
仙保吃饱了，便信马由缰的流浪在街头。遇到正在吸烟的男士，他就说：“给老哥一支哇！”遇上慷慨大方的人，就给他整支。若是吝啬鬼，就给他剩下的烟头头。仙保照样说：“好人！好人！”边走边吸烟头，边哼着小调儿，远去了……
走到哪里瞌睡了，仙保就倒头便睡。凉凉的地伤不着他，烟头儿的尼古丁伤不着他，仙保他日复一日的活着，信马由缰的走路，随意自在的哼曲，集中精力的下棋，严防狗咬的讨饭，赤着背的捉虱子晒太阳，追赶着孩子，戏耍着要当姐夫……
仙保无忧无虑，无有牵挂，烦恼不惊不诈，苦乐独自享受，疼痛自个儿消化。五寨的大街小巷都留下了仙保的足迹。无所求，无所依，无有亲戚，无有朋友，无有去处，无有归处。哪里瞌睡便睡，哪里饿了便讨，苦乐与他不搭边，成了五寨家喻户晓的“历史名人”。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没人给他过生日，仙保渐渐老了，脸上从光展展的样子到满脸皱纹，象核桃似的。他一定不知道，因为他没镜子照，但五寨人看得到。
仙保心无挂碍，用那清静无为的心换了个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生涯，用那穷得女人不看他一眼的境况，得到了超然脱俗，怡然自得的“精神高度”，无忧无虑无痛苦。
有那么一天，仙保终于死了。没人哭，没人披麻戴孝，没有吹鼓手吹打……
仙保默默的走了。从此凡尘里的狗再也咬不到他了；薄凉的地再也凉不了他了；严寒的北方冬季再也冷不到仙保了。仙保离开了苦难的人间，回归了宇宙。
我想起了那三个扔掉的山药蛋，不由自主的刷刷流下两行泪水……
有一天，走在街上，听到两三个女人在议论仙保，说仙保是长寿仙翁身边的仙鹿，在天庭犯了错，被贬下人间来，受了七十多年人间罪，回去了！
仙保走了，五寨街上再看不到不贪不占的仙保了。人们似乎有点冷寂，那可爱的会下棋高手不在了……
如今，大多数的乞丐总背着袋子，吃了上顿攒着下顿，总有长生不老的打算！许多的乞丐还是不要吃的，就要钱！给的钱少了，边走边骂骂咧咧……
时代变了，连乞丐都与时俱进了！



疤 仙 娥


我实在不想叫她疤仙娥，因为这样称呼，一来不雅，二来不尊，只叫仙娥吧！又恐和别的仙娥混淆，姑且加上疤有别于其她的仙娥，只好请她在天有灵原谅了！
今天我要说的这个疤仙娥，小时很漂亮，后来因为出痘，脸上留了几个疤点，这样人们便直呼疤仙娥了。
疤已够可怜，可她又疯了，真的疯了。时尔清醒，时尔疯癫，谁也救不了。
那也是七、八十年代的事了，和史仙保同时期人士，都是五寨小镇上名气不凡、尽人皆知的一对“奇丐”。仙娥衣着褴褛，蓬头垢面，流浪在五寨街上讨吃要饭。
仙娥嘴边常常挂的一句话：“那些卖灰女人……那些卖灰女人……”听这骂声，她好像是中了女人的病？人们说，她被小三气疯啦！
小三，即第三者，是十九到二十世纪中国的新名词儿，新角色儿。
小三，是用绝妙的手段，媚儿，眼儿，笑儿，打情骂俏儿，勾走了别人家丈夫的魂，巧妙的掏走了人家丈夫兜里的钱。
糊涂的男人以为寻觅到了“爱情”。不毁家不足以慰平生，所以就一发不可收拾。
有的与情人的情人撞了车，收敛了，伤心了，回头了。有的义无反顾的离婚与情人再婚了，清醒后长叹：“还是我那老婆好，我今生最最怀念的是她……”怎奈，老婆已死，已病，已嫁人了！
仙娥，人们议论是因男人疯了。但我们无从考察，估计她男人早死了，若有小三也死了。
大凡有小三插足的家庭，都十分不幸的：夫妻反目成仇了，孩子受不到好良好的教育，家庭经济瀕于崩溃了，男人不想回家了，女人进退两难的当着弃妇和看门狗儿……
人在寂寞中有三种状态：一是惶恐不安，茫无头绪，百事无心，一心逃出寂寞。二是渐渐习惯于寂寞，安下心来，重新构建生活的节律，用读书、写作或别的事来驱逐寂寞。三是让寂寞本身成为孕育诗意的土壤，一种创作的契机，诱发出关于生存、生命、生活深邃的思考。四是超凡脱俗，淡然，泰然处之……潇洒走人生。
仙娥她一种也不是，而是太执着，心小，胸怀不大。她没有文化，想不开，她，疯了！
神经错乱了，真是麻烦事，谁能救赎她？
她流浪于街头巷尾，渐渐被生活所遗忘了，她嘴里仍然在骂着那些夺取她生活的灰女人……
她饿的时候，就从饭店下水池里撈些饭羹……
她怕狗，不知怎的，却没有打狗棍。
她看见饭店里双双对对的男女吃饭的就骂人家灰女人……
饭店里男女吃饭的多了，歌舞厅里，一对一对，搂着抱着的男女窃窃私语，有些地方甚至整个二奶楼，好多养着私生子，偷偷的苟安活着……哪天孩子长大了念书填表都填不成！因为他们是私生子，爸爸们还有个“家”……
看，扯到哪里了！
书归正传，再来说仙娥。
仙娥，有人说是男人气疯的，有人说是小三气疯的。
这一切都无从考证，反正仙娥疯疯癫癫骂骂咧咧流浪着……
说她疯呗，有时还挺理智的，无论虱子多咬她，从不见她赤身裸体捉虱子。
你说她傻穷，她却很自尊，不轻易接受男人馈赠的东西。
五寨的冬天，特别冷，县委县政府让后勤人员给街上的乞丐们送出冬衣去，男乞丐欣然接受了，可是仙娥怎么也不要，她人虽穷，还时刻对男人提防着。嘀咕着：平白无故给我送衣服，安的什么心？
她，跑得飞快，躲得好远，送衣人没办法给她。
仙娥宁愿去学校开饭时捡学生扔在地的菜羹、窝头，也不想去讨饭，她不愿去打狗狗们，也不想低牙下口乞讨。清醒时的她，很是自尊自爱的。有次到哪个学校捡吃的，吃完到锅炉旁取暖，烧锅炉的光棍儿老汉可能是有不规举止，被仙娥打得落花流水，被打水的学生看见了，传为笑话：仙娥怒打XXX
有一种女人——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有一种女人——爱权爱钱爱势利，有奶便是娘，有钱就上床。
仙娥就是前一种吧！
工作人员送不下衣服，只好作罢了。
光棍汉儿占不到便宜，也只好作罢了！
仙娥她清醒时，虽衣衫褴褛，却不失心高气傲本分，坚守女人贞操傲骨！
仙娥睡在破城墙洞里，能挡风的人家的大门道里，无数个寒冷难熬的长夜，数不清春夏秋冬，不知如何熬过那些漫漫长夜……
无人疼爱时，人反倒没灾没病了。仙娥活了好多年。大概七十多岁吧！
五寨的人谁也不知道仙娥哪天死的。
这个家喻户晓的“历史名人”――半疯半癫且坚守贞节的女人，严守尊严的女乞丐，默默的离开了让她伤心，痛苦的人世间……
人间的情，究竟是何物？
人间的爱，究竟孰是孰非？
“小三儿”活得很滋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住着高楼儿，开着豪车儿，唱着歌儿，跳着舞儿。掌管着自己丈夫和别人丈夫的钱财！
贤妻儿贫穷潦倒，债务累累，省吃俭用，度日如年，生不如死！人老珠黄了，儿女不孝，媳妇不亲，死了连个“口含钱”也没攒下！
女人啊，真是骨料不一样。命运两重天。
人间，道是有情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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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桂月，女，原名张桂钺。山西五寨人。毕业于山西师范大学。会计师，作家。中国《诗刊》会员。中国艺术院院士，国家一级艺术家，中国学院派艺术家。曾任山西省忻州市五寨县委文联副主席。现担任忻州市五寨县老年书画家协会（原名老年书画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书法文学高级证书入中国国家人才网库。专业人才注册卡号为PDB66870604724755。其诗书画散文报告文学通讯等作品许多刊登于国家级、国际级书刊以及腾讯视频和快手视频报导。多次在人民大会堂参加过頒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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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zhenqingrushi1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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