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杂志来稿选登散文:洛龙散记丨韩克勤

洛龙散记

文丨韩克勤（贵州道真）

对洛龙，一开始是向往。

小时候，听过许多关于洛龙的故事。比如“担力”下江口，要经过丁氏坝场，感觉丁氏坝场应该车水马龙，热闹非常；比如丁氏坝丁家吴家的恩怨情仇；每年的六月十九到丁氏坝观音岩赶香会等等。丁氏坝就是洛龙。后来，工作了，工作的地方与洛龙毗邻，闲暇时，与一同事骑摩托车，第一次去洛龙，由于骑车技术不佳，沿途不知道摔了多少回，从马路上爬起来，便相互推诿，都不敢当驾驶员了！最后只得在距离洛龙还有五六里的地方打道而回，留下点点遗憾！但还是真真切切的见到了洛龙。站在远处，可以看见一匹骆驼样的大山矗立在对面(最近得知，它便是洛龙有名的马头山，也有称呼它笔架山的），更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一堂古色古香的老房子中间穿过，逶迤而下的两匹大山，将密匝匝的房屋环抱怀中。目光回收，房屋的边缘，是一片高大雄伟的树林，后来得知，这是古镇洛龙有名的风水——枫香林。这是洛龙留给我的初始印象，山清水秀，风景优美的古镇！

第二次去洛龙，是去一个叫南县沟的地方找水青杠。小时候，听祖爷爷讲，我族韩氏曾在南县沟这个地方建过政权，后来遭遇火焚，准备找一个地方重建，聪明的祖先，便在小花溪河的一个暗河段撒谷糠，并派人四处查看，看谷糠从那里出来。后来，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在小里四甲有个叫杨柳坝的地方有条大河，河边有一泉涌，涌出大量谷糠，便带领族人由南县沟迁至杨柳坝，出糠处在落水孔，并在此重新发展生产，将此地取名土城。我也曾多次寻找古书古迹，寻访年老者，希望找出南县与土城的蛛丝马迹，可惜，除我《韩氏族谱》有所记载，其余均无果。虽然没有证明南县与土城的必然联系，却认识了涂登华老师，涂老堪称洛龙活着的志书——他告诉我南县沟这个地方还真建过城，是一个山清水秀，有故事的风水宝地！他说南县沟钟灵地秀，有“三塘九坝”（三塘：白岩塘、黑岩塘、木吒塘；九坝：岩峰坝、高台坝、六井坝、陈家坝、张家坝、郭家坝、杜家坝、谢家坝、杉树坝），南县旧址在张家坝，张家坝背靠“落佛山”，远看像一尊仰卧山梁的大佛，大佛的头面对两山——双乳峰，青龙山。张家坝还有“校场坝”、“跑马路”、“盐硝井”等古地名，听听这些地名，便令人神往！

之后也多次路过洛龙，有时还会在洛龙驻留一天半天，对它的印象是一条百十米长的青石板路，雕梁画栋、描金画银的一些古建筑。对洛龙真正的了解，还得从认识涂老师开始。洛龙的历史，风情，丁吴两家的恩恩怨怨，在涂老师的口里，信手拈来，生动而活泼，古镇的一切仿佛就装在他的大脑里。

洛龙古镇，说他古，真的古。早在唐朝贞观时期，洛龙就有集镇，叫“麻柳滩”。当时小花溪河沿岸都是参天的麻柳树，其中最大的一棵胸围有七米，有七枝分丫，直径达一米多，号称“七抱大的独独（树头），七抱大的巅巅（树尖，七丫树枝）”，就是现在洛龙新车站这个地方。所以洛龙一开始叫“麻柳滩”。小花溪河最先在麻柳树西边，后来因洪水泛滥，河水改道，小花溪河改道麻柳树东面，并冲毁了集镇，人们被迫搬迁到现在古镇这个地方，重建了上下场。

涂老师是洛龙中学的退休教师，七十多岁，瘦精瘦精的。他的喜好很多，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尤其爱好民俗民间文化！一说起古镇的历史，他便兴奋起来，引经据典，给我们讲起了故事。

为什么叫洛龙？与曾泽坚打龙的传说有关。在花溪河上游，有个地方叫板桥沟，板桥沟有一山洞，洞里有五口塘，塘里住着一条青龙，经常兴风作浪，使麻柳滩一带水患成灾，民不聊生。曾泽坚精通巫术，为了救灾民于水火，他就去找当时回龙寺的住持——惠默祖师（相传是最早来黔北传播佛教的祖师爷，现在死人场中当地道士在道场升坛时都要顶敬惠默祖师）学法。每天早上将七个鸡蛋供在香合上，焚香秉烛，整整练了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将鸡蛋放在碓里舂，鸡蛋不烂，表示法术已修练到家。学法成功后，曾泽坚带一弟子进洞打龙。进洞前，曾泽坚交待弟子说“待龙出来时，你一定要大喊，天师，龙出来了。”交待完后，师徒怀揣鸡蛋进到洞内，将鸡蛋向塘内扔，接连扔了四口塘都没什么反应，当扔到第五口塘时，眼见一条青龙翻江倒海，浮出水面，曾泽坚眼疾手快，一步跃上青龙背，手抓龙角，徒弟也顺势抱住青龙尾巴，将龙打出洞来。到了洞口，徒弟慌乱中大喊：“师傅，龙出洞口了”，青龙一听，打龙的并非什么“天师”，于是摆动巨尾，翻动龙身，将师徒翻倒河底，往上一冲，撞出一个洞，叫“上龙牵”，往下一撞，又撞出一个洞，叫“下龙牵”。然后青龙沿小花溪河顺流而下，经上龙牵、中龙牵、龙牵口，眼看就要逃出麻柳滩，曾泽坚万般无奈，只好求惠默祖师。惠默祖师闻讯，启用咒语，先将青龙困在麻柳滩，后又在回龙寺建一石塔，将青龙镇住，青龙从此无法逃出，只能在麻柳滩落脚，所以“麻柳滩”这个集镇就改成了“落龙”。

洛龙就是这样一个既有故事也有历史的地方！

吴家大院是洛龙古镇保存较完整、十分豪华的四合天井大院，为民国时期洛龙首富，曾担任过国民政府洛龙区区长的吴璧光所建。相传吴家大院大门正上方悬挂有一块大匾，匾书“画栋飞雲”，是请当时遵义地区最著名的书法家刘天经所题，代价为每字二两鸦片，二两鸦片是什么概念呢？涂老师说在当时二两鸦片可以买一条“汉阳造”，吴璧光的富裕可见一斑。在吴家大院的天井中央，有一个花园，花园左右两边放置有两口水缸，常年装水，用于防火灾，故名太平缸，右边的太平缸上雕刻有镇宅石狮子一对，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打量着吴家大院古往今来，进进进出出这个大院的每一个人。吴壁光是个文化人，据说他曾经创作了“无极地克门前栽五柳，延陵堂开绿树明三槐”的对联挂在大院两边檐柱上，寓意自己有五个女儿，三个儿子。解放后，吴家大院成了洛龙区政府所在地，至今，“用毛泽东思想统帅一切”的标语还在老屋正厅的门檐上熠熠生辉！无声的唤醒着一个时代的记忆！那是历史，是历史留给后人思考和奋进的源泉。

几次逗留洛龙，除了吴家大院，黑房子留给我的印象也颇为深刻，可惜没有保护得好，几年前被一场大火给烧毁了，只留下一堆瓦砾和几个雕工精细的石墒墩，见证着丁家与吴家曾经的辉煌，诉说着清末民国初古镇的风土与人情。

黑房子是古镇望族丁氏中一个叫丁恒生的人建造，最先是一家店铺，叫恒生店，后丁氏败落，卖给了古镇的另一望族吴氏二老爷吴钥斋。吴钥斋将此房用生漆重新粉刷一遍，黑漆漆的，故名黑房子，专用于关押一些欠账不还的人和供人吸食鸦片！记忆中黑屋子也是一栋雕梁画栋的四合天井木屋，不足10平米的院坝，阴森森的，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块由瓦檐围成的四四方方的蓝天。联想着那些欠账还不起而被吊打的农民；或弯曲着身子，躺在各个小房间吞云吐雾吸食鸦片者，一股莫名的厌恶之情，仿佛天边飘来的一片乌云，瞬间遮住了四方的“天窗”，笼罩于心！那该是怎样一段阴暗的岁月呢？不过，黑房子却也演绎了一段风情故事——说古镇逃来一个叫钱俊德的四川人，有一美貌如花的妻子刘二嬢，被吴钥斋看上，吴便招钱俊德为店客，还聘其为“师爷”，免费住在黑屋子！钱俊德有了栖身之地，又有“师爷”一职，便对吴钥斋与刘二嬢苟且之事假装不知，整天招集一帮四川人在戏楼里打围鼓、唱川戏，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时至今日，对洛龙，更是满满的期待和向往。每次去重庆武隆，路过位于洛龙大塘附近的黄莺大峡谷，都要在一个叫黑天坪的地方停车驻留一会儿，心里特别期待有朝一日道真与武隆能够共同打造险峻幽深的黑天坪和怪石峥嵘、长相奇特的七洞门！让到重庆武隆旅游的客人，顺路来贵州洛龙吃“大塘洛党鸡”，赏人间仙境——磨盘山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