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章文学】2021年第20期||邓昭海、张有琨、陈帆的散文诗

发布于 2021-11-30 10:59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彩霞满天 刘勇/摄

邓昭海的散文诗



邓昭海,笔名:夜郎二少,贵州赫章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当当网签约作家。作品偶见刊物,网络小说《天下生意》(208万字)在当当网签约发表。


穿越千古夜郎的四季(组章)


一缕春风,自桃花古渡的清澈水面徐徐而来,自下而上,轻轻的、柔柔的,悠悠飘散四野。暖人心怀的春风,捎带起丝丝醉人的温柔,以克刚的方式,吹过远山古河,吹皱一派碧波,吹绽百蕊千红。

三月樱桃花,在春风中嫣然一笑,便是风情万种。长袖一舒,舞动万千枝头,舞白漫山遍野。那醉人的姿态,浅如粉黛,娇羞似雪,注定是阿西里西山脉下的唯美存在。

桃花依旧笑春风,春风一拂,便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香。回眸晓色云开,河畔浣洗的浅笑,惹绿水天一色。叶芽羞羞,絮飞满天。

一弯新月,从古渡口嫣然的桃花中冉冉升起。这里,没有二十四桥;这里,没有二泉映月。这里,只有千年王朝的万千子民。新月,映翠磅礴千峰、映绿万亩草原、映红千年杜鹃、映动一方故土。

春风伴面,碧荷开张。绿肥红瘦的梦影太温柔,流水落花春去也的喟叹太柔软。谁能解读:无路去中原?

伴随季节自南而北的春风,从秦汉的时空缓缓吹来,翻动着饱含历史的史书简策。春风一拂,云散天开。由是,一曲向大自然挑战、问土地求生存、同域外他邦竞争的交响乐章,便悲壮上演。

我欲上青云,不是我的心太大、不是我的心太强、不是我的心太野,而是,我不抗争,就要毁灭!为生、为梦、为了那个人,何妨放手一搏?!

我欲上青云,好风需借力。春风无过,只是因为困窘的生存,和着那高远的梦想以及博大的雄心。于是,春风一吹,一个王朝的雄姿便喷薄欲出。

当迎风而舞,舞一曲“汉孰与我大”的豪气与霸气,以苍天为背景、以大地为舞台。对酒当歌,豪饮一坛祖先们窖藏的烧刀子。尔后,傲立于点将台之上,指点江山,以王者的雄心和锐气,辟一条直通“中原”的康庄大道。

如果,错过花期,所有的梦想终究只能置放在水一方,徘徊孤单中遥遥无期地,等待,下一个花季。

下一个花季,在哪个时代?在哪个地方?我,只争朝夕;我,只借春风挂云帆。


七月流火,碧空无尘。一轮红日,永恒的主题。自远古的大地遥遥而来,穿越时空,带着泼辣。于是,百花齐放,万物疯长。

燃烧的火鸟,把酽酽的激情抛洒给芸芸众生。问天下,谁是英雄?生存、功名、利禄、欢歌,夜夜思索。烈酒、热血、豪情、壮志,时时纠缠。当可乐的点将台上王者登高一呼,所有沉睡的野心全部苏醒、所有滚烫的热血全部爆发,英勇的将士们,出发!王者的大家风范和霸主气息穿越千载时空,把沉寂的大地搅动成沸腾的原始狂热。

雄心壮志,宛如乌江北源涓涓细流,自十万莽莽大山深处逶迤而来。一路东奔,收服百流,最终汇聚成一条气势非凡的涤荡洪流。洪流,一路逢山开道,攻城略池,把阻隔、拦截的万千山峰切割得支离破碎。涓涓细流一成气候,便是整条乌江;雄心壮志一成气候,便是一个王朝。

天马行空,黄沙狂舞。当虎视天下的胸怀敞开,一个王朝的时代拉开序幕。虎,百兽之王,唯我独尊,无与称雄。王朝,以虎为图腾,啸傲江湖,征战天下。夜郎自大?是的,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背靠滇蜀,襟带湖广,吾乃临视中原以王者身份坐西面东居身崇山峻岭的一代雄主!汉与我谁大?历史从不猜谜,答案就在“柯倮洛姆”(中央大城)的八方殿和九层宫之中。

仰望千年王朝的背影,仿佛一幕悲怆的历史话剧,夹带着锋利的疯狂,把“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的群雄逐鹿演绎成一出千古不朽的经典。二十七位君主,在金戈铁马之中翻扬起浓烈而又滚烫的烽烟,演绎着百蕊千红永恒的归宿——浓浓的果香。

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王朝孕育的炙热与巅峰,敲碎一个叫大汉的疆界——你为雄心,我为生存!

历史,历史!不知有汉,我自笑傲向天。震天声响,夹带着王朝猎猎作响的旌旗,铺天盖地,席卷去灰尘满布的卷帙。历史,从来都是胜者的宣言。

正史之外的正史,还有野史之外的野史,是否还以一种狂热的形式,掩藏在荒草密林里的古驿道上?仍然牵串着无数夜郎子民的血和泪,以及万千不灭的魂灵的风花雪月,该是怎样的姿态?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当生命所蕴含的激情释放完毕之后,历史的长河中,是否还剩有铁血和悲壮?

跃马扬鞭,弯弓射取大雕。挽一副《笑傲江湖》的画卷,呈现在王朝故地的丛林古道。让古丝绸之路上过往的商旅,自点将台的古城墙下,仰望一个千年王朝的背影。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度过花期,浓浓的果香扑面而来。一份成熟和一丝清凉划过脸庞,猛然醒悟:时空又翻开了一页。

春天,杜鹃花开,有了什么引领?秋天,百花谢后,还有万紫千红吗?

韭菜坪,苦难的跋涉,短暂的困惑和着混乱的风云,终于在云天之上绽放出一幕璀璨夺目的云上花海。

韭菜花,朴素的名字,不朴素的风景。杜鹃花开,迎来三军将士。百花谢后,是有万紫千红。万紫千红,这个季节里的风度翩翩。花开叶绿,才是世间大美。这是上苍的赐予,也是王朝的子民们精心呵护的一方王土——自此之外,再无天上花海!

杜鹃花开,开在春风里;韭菜花开,开在秋季里。春,是一声引领的号角;秋,是一个特别的季节。在赫章这片土地上,一声号角引领着两个名词——野马川会议和乌蒙山回旋战。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是的,映山红开了之后,他们,红二、六军团最可爱的将士们来了。他们来了,乌蒙磅礴走泥丸。当这一群筚路蓝缕的将士栉风沐雨回旋在万水千山之中,当野马川会议召开之后,一股强劲洪流便注入滚滚洪涛。于是,一面鲜红的旗帜,在一部英雄史诗的凯歌声中,薪火相传,玉汝于成——三军过后尽开颜。

岁将晚,唇争笑,问蓑翁,平生豪气安在?忽然之间,忘却了生命存在的形式。历史浩如烟海的卷帙没有留下岁月的诠释,是否,该是《黍离·王风》中的悲怆姿态?抑或,《沁园春·雪》中的风流人物?

穿越时空,拷问大地。饱受风雨的人们,在秋风扫过之后,该保持何种表情面对未来的季节——含着泪水的微笑,或者其他?


呼号的狂风,以刺骨的霸气,卷裹起冷冽的白雪,自北而南,轰轰烈烈,翻越长城,跨过长江,把一身的强悍、狂飙,以一种原始的色彩倾泻于千里江山。

寒冬,残月,孤鸿。他山,没有季节的岁月恰似白雪覆盖的世界,冷冽,寂静,孤苦。

阿西里西山,三千米的高度,群山之中傲然屹立。挺拔的脊梁,以黔中大地的标杆,于天地之间,铸成磅礴乌蒙的一把利剑,直指穹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静静守护着这一方土地,以及这方土地上的万千子民。呼号的狂风、冷冽的白雪,最后都装点了这副铮铮傲骨。

秦时明月汉时关。当祭奠那些长眠于雪原边庭的白骨和金戈,以子民祭奠先辈的虔诚。是他们,以强健的生命安抚了混乱的躁动,引领春风吹灭滚滚烽烟。

万千峰林,沧海桑田。争战、对抗,终究是一帘幽梦。永恒不变的主题,是休养生息的安居乐业,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休戚与共。

风轻、云淡、月柔。白雪融入朗朗阳光,便成万千清流。万千清流浇灌万里疆土,便是丰衣足食。由是,阿西里西山以一种明亮而不刺眼、平淡而不偏激、志大而不自大的姿态,宣扬着一个千年王朝亘古不变的高度。

春之暖,自下而上,从最低处飘向最高峰。

夏之热,自上而下,从最高峰撒向最低处。

秋之凉,结于全球升温我自清凉的氧吧中。

冬之冷,终于林与水遍布的万千大山深处。

最后的最后,一个人、一棵树、一座城,便是一个王朝千年后不屈的脊梁。

名卉奇葩(组章)


褒姒

不是阆苑仙葩,亦非天界奇珠。缘何,要被封存于金碧辉煌的金銮宝殿之内?

年轻的生命,遭遇权威的桎梏,注定,你必将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体。于是,浓浓的心事,化作娇颜上解不散的愁绪。

那浅浅的一笑,注定国倾城倾。

岁月无声,唯有千年的烽火还在燃烧。

你,可爱可怜的柔女子,又将跋涉历史的哪条河?


西子

本是一株凡草,是谁,给了你一个奇花名卉的定义?从此,负起巍巍金屋的营造。

千年的芳魂,穿梭于天意与淫威的眉梢。从此,故事越演越烈,直至万世。

浣溪河畔,那一泓醉人的浅笑,犹如琵琶弹奏出的千古悲音,倾国倾城而又国倾城倾。

花落枝空,凝望一代雄主的遗恨与一代君主的欢歌。

原来,历史如此易老。


玉环

开元盛世的人,为你,穿插着太多迷人的色彩。轻轻一回眸,惊起粉黛三千与后宫六院的黯淡。

从此,华清池的水波,溶进百族的升华。

是谁,把安史的故事编进了历史?娇柔的春蕊,怎经得住花季的寒潮。马嵬坡下的千古遗恨,怎能诉尽天长地久的哀思和遗憾。

驿道上飞驰的红尘啊,能否,再博《霓裳羽衣》一舞?


昭君

大漠的孤烟,化作一弯淡淡的玉斜。是谁让你,大雕铁羽之下,独自凄零?

汉家宫阙与胡马的纵横奔驰,缘何,变为百年的沧桑?琵琶弹奏的胡语,应是毛氏颤抖的笔下,一个人痛失的哀切吧?

黄沙古道,一色无纤尘。

青草沾染的清香,点缀原本寂寞的空际。当对花设祭,青冢为证,以子民祭奠母性的高仪。


貂蝉

本是相安无间的人,为何反目成仇?仅是为了你,一株奇葩。

羞花闭月的颜色,改变历史于一瞬间。

至尊无上与骁勇善战,又且能突破你定格的圈层。金戈铁马,强弓劲弩,都是娇柔红颜下的一堆废弃。

飘飘洒洒如血的花瓣雨,激起岁月千层的烽烟。

最终的归宿,花谢花飞。

残红作证,谁又记得,布满泪斑的粉腮?


圆圆

千古论谈,谁能定局,这美的使者?

功臣、叛将、江山、红颜,俱已化作一番伤心的零乱。

青灯古佛前的木鱼、沙场宦海里的醉剑、风霜雪雨中的身影,犹如一幅古色古香的风景画,在历史的天空,一挂就是千年。

岁月留痕(组章)


老树

老树站在大山的中央,打量季节的更替与荒凉。百年的岁月,见证着尘世的沧桑。

老树借着阳光的照耀,滋润着老树翠绿的梦想。

花开花落,时光移逝,老树依然用一身的绿色,点缀枯黄的大地。

老树已老,满身布满了龟裂的皱纹。

老树不老,有四季长青的绿叶为证。


老河

老河流淌了千万年,一派悠闲的姿态,轻轻穿越村庄,流过小城,最后回归到大山的怀抱。老河延绵数公里而不急不躁,仿佛在演绎生命的流程。

老河细小的波纹里,藏着无数的人世变迁。伴着绿柳红花的倒影,浸过天真烂漫的小手或者饱经沧桑的掬捧,老河依然走向它的回归处。

老河的一派清波,轻轻浆洗着小城的日常起居,也见证着小城的日新月异。

只是,老河老了,老在沿岸的现代排放物里,老在大山的荒凉之中。

或许,老河还会年轻?


老屋

老屋的土墙堆满了祖辈的辛酸。

老屋的木板滴满了父辈的汗水。

老屋的门槛盛满了童年的故事。

老屋是故园的守望者,一生都站立在风雨里。固守着一个百年的梦想,任它风吹,凭它雨打。一站,就是一辈子。

老屋破旧的样子,已然追寻不出当年的姿态。低矮的小板凳已经流浪到了远方,唯有剩下房梁上的希望还在悬挂着。

老屋墙角的泥土罐里,装满了老屋一生的守望,在风雨中独自等待,下一个回归的身影。


老酒

老酒是隔壁大伯藏在床底下的秘密。

红布泥封的青瓷坛,一生与土地打拼,最后留住了泥土的醇香。

三十年的重量,留下岁月的痕迹,留下风雨沧桑的厚重。

生命如歌,岁月如鸿。一杯老酒便是半个人生,轻啜一口,生命便被融化。


老者

皓首白发的老者,是岁月永恒的风景。

可敬可亲的老者,一生呵护着生命的成长。

一碗苞谷酒,思维在岁月里流淌。轻轻回首,那远去的日子和坎坷的命运。回归处,藏在长长的烟筒里。

因为老者,故乡依然年轻。

因为老者,故乡衔接了时代。

老者,成就了未来。


写意寒秋(组章)


落红

落红知秋,一地苍凉。当岁月的时针回旋到季节的末端,一切也就走到了尽头。来自北国的寒溯,呼号着把世间的一切美丽强行带离生命的港湾,以风卷残云般的残酷舞弄着脆弱的躯体。之后,累了,就毁灭在沉重的绝望之中。从此,历史的词典里,多了一份落红无情的无奈。原来,落红的美丽,竟是一种含泪的微笑。


归雁

归雁南飞,夕阳残照。寒冷的第一场霜降无情地横扫整个世界,原本安稳的生活被迫改变。带着欺凌的鸣叫,开始长途的艰辛跋涉。一切的努力,只为了一个温暖的呵护。那一份心灵的承诺,深深的埋在冷冽的寒风中,无奈的等待着下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冷月

冷月无声,花落枝空。没有温暖的世界,往往怀念一缕阳光的真诚。冰冷的尘世,像抽象的冰雕,封冻一切感觉和思维。难道,世间的一切都需要经过黑夜和冰冷的淘洗才能显现纯正的本色?把酒临风,空对一江冷月。也许,所有的诠释,俱已化作那一丝划过心房的伤感。


逝水

逝水流年,蓦然回首。轻轻漫漫的走了千万年,还是当初的样子,永远走不出宿命的迷圈。只是,多了一身的尘埃。时间的年轮一转就是三百多个日夜,存在的世界,山亦依旧,水亦依旧。无由的喟叹,仿佛在重演那一幕逝者如斯的老戏。忘记时间的流逝,像伶仃的石女,苦苦的等候一生一世。最终的归宿,循环在遥遥无期的守望中。

三千米的高度

一览众山,万峰为小。

三千米的高度,是阿西里西山挺拔的身板。

贵州之巅的名分,是阿西里西山壮美的桂冠。

亿万年前,冰川时代的地质造山运动,因由地力的冲撞、挤压而隆起,于是在云贵高原以北、滇东高原以西,黔西高原内,便有了阿西里西山挺拔的姿态。

阿西里西山,三千米的高度,喀斯特地貌的巍峨代表,神奇大自然的巅峰之作。在十万大山深处一站,便是一道永恒的风景。让人仰望,令人喟叹。

阿西里西山,三千米的高度,延绵万里,独自风流,是万峰千山追寻的标杆。群山之中傲然屹立,便是磅礴乌蒙的一把利剑,直指穹天。

阿西里西山,亘古不变的高度,江山如此多娇,一峰便是天下。史书简策载不动的厚重,千江百流淌不尽的广博,是你的雄姿、你的苍茫、你的伟岸。

阿西里西山,众山之巅、万峰之王。因为你,一个王朝在这里开天辟地。你,固守着高度;王朝,固守着梦想。

阿西里西山,纵横万载的千古风流、笑傲天地的神魂气魄。融进你的胸怀,便是九天高台。云天之外,再无他山。

我的夜郎

乌蒙群山之巅,注定千秋非同凡响。

仰望你的背影,厚重恰似千年的绝唱。

韭菜花开时节,我放纵在云天花海之上。

徜徉青青草原,追逐着漫山遍野洁白的牛羊。

磅礴十万大山,固守夜郎王朝万里疆场。

三千米的高度,阿西里西山雄姿飞扬。

喷涌的温泉水,汇集成长长的乌江。

我的夜郎,我的城市,我的故乡。

聆听你的声音,你阅尽世俗的苍凉。

抚慰疲惫身躯,你是浴火涅槃的凤凰。

一腔叱咤豪情,秦砖汉瓦绘成盛世长廊。

悠悠清水流淌,浇铸着青山绿水不屈的梦想。

交通南北东西,你直挂云帆当长河逐浪。

你正盛装出阁,灵魂醉在浓浓的酒香。

感受你的脉动,我要和你一起飞翔。

我的夜郎,我的城市,我的故乡。


张有琨的散文诗


张有琨,女,汉族,1968年10月1日生,1988年毕业于毕节师范学校,赫章县民族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贵州省散文学会、毕节市作家协会、赫章县作家协会会员。



韭菜坪

看你——阴天,晴天,雨天,雪天。

爱你——白雪皑皑,蜿蜒的栈道,跟随着,直到远方的苍茫。

雨洒的日子,一把伞,遮不住你的清凉。

起风了,罡风吹折了伞柄,嬉笑着,任发丝凌乱,看风车旋转。

日头高悬,望无尽苍山,花开满坡,青草绵绵。

是生活太过平凡,想找一个高度证明还能登攀?

是人生实在无奈,欲寻一处幽静作为漂泊港湾?

你的美啊,是春天露头的浅草,是夏季淙淙的清泉,是秋日的紫霞铺天而来接天而去,是冬风呼啸的声响,抑或高空的一道惊雷,响彻宇寰。

斯年经年,你温馨了黔西北的山梁,向世人昭示你的朴素与风光!

听风;看云;观景;赏花。

你的故乡,叫赫章。

青山四方岩

走一回四方岩,醉一回大青山。

穿街过巷,顺大沟边游逛,溯回从之,就是高高的青山梁。一路藤蔓,一沟溪水。看不够橘绿橙黄,盘盘的羊肠小路,带我到四方岩。

背靠青山,是坚实的屏障;云里雾里,是我时隐时现的家乡。

小道。坡陡,狭窄;泥土,石块。

喘一口气,爬一道坡。

那不是瀑布十丈?倾泻而下的白练,飞花碎玉盈盈于怀。

那不是茶马古道?断裂的石块,撑起路面,歪斜着,边上蹄痕犹在。

透过荆棘,遥望白云深处的人家,红砖翠瓦。抚松盘桓,感激这松鼠跳跃、流水潺湲。

四方皆岩。

林间,渗一抹光晖穿透松柏;溪上,留一丛绿苔印在石间。光影在碧叶红花上流转,喧闹在溪流鸟雀间回环。

杜鹃声里,杜鹃花红如霞;四方岩前,四方青山如画。

吹一曲竹笛,引百鸟朝凤般婉转;唱一支山歌,远山深情地呼唤。

坞里人家,炊烟袅袅不断;牛耕马驮,春耕秋收欢歌片片。

头上青山,山山相连逶迤乌蒙去;脚下村落,户户紧挨笑声别样甜。


水塘菊影

九月菊在水塘,卓然而立。

一丝秋雨,纷乱了山野的平静;一缕西风,牵动起离人的思绪。

古道风摇远,荒篱露压繁。

力图主宰社会的黄巢,没能让你开在春天,愤愤不已;隐居山林的陶潜,却为你的疏落而欣喜。

周敦颐感叹菊之爱,陶后鲜有闻。殊不知,今日水塘,竟也是你——菊的世界!

茫茫水塘,细雨纷飞,你绝世的俊美,照亮了山梁的寂静。

我是林中那朵小花,感受你三十七度的体温。

我是路边那棵小草,仰视你绰约的风姿。

我是山间那颗石子,远远观望你在风中摇曳,隐隐嗅着你淡淡的花香。

我是你脸上的那滴雨露,亲吻你的芳唇,润泽你的容颜。

没有嫉妒。

你得天地之灵秀啊,你幻化各种清纯妩媚在人间!清风为你吟唱,唱出你沁人心脾的幽香;明月为你梳妆,妆出你明朗飘逸的模样。

寻叮咚的山泉,你时常跃进眼帘,紫色,细小,圆圆的花朵,如珠花在美女鬓角斜插。

游走水塘,岂止繁花似锦?

看你变幻色彩:粉紫、绯红、雪白、鹅黄。

辗转花间端详:或如满月硕大,或如杯盏娇小,或如青丝柔顺,或如星星眨眼。

一朵,一枝,一团,一簇,是三月三踏春郊游的女子,或伶仃独行,或三五结伴,各具风姿。

笑靥如花,可有心上人儿相伴?

窃窃私语,是否和公子王孙流连?

茶马古道,那一地散落的岁月平添了你的风韵;夜郎新貌,韭菜坪的满目璀璨更增添了你的不凡。

你在秋风秋雨中灼灼绚烂,在清风明月下端庄依然。

我想走进你的世界,只寻到你生长的泥土,没有膏腴,只有平凡;我想探求你的内心,只看到你独守春的荒芜,涵养夏的燥热,绽放在秋的风刀霜剑,不屈于隆冬来临的时节。

菊影摇曳,你在吟咏诗文么?

流萤升起,薄暮冥冥。

水塘边,芦苇处,清香萦绕,幽艳动人。

云溪夜游

夜幕降临云台山。

当溪头那棵老树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扶着老人、领着孩子、挽着爱人,我们一起游云溪。

空山闻鸟语,返景映潭心。

山涧溪谷笼罩余晖,暮色四合,直待云烟升起,氤氲、弥漫,调戏你的唇齿、撩拨你的睫毛、润湿你燥热的身躯。

这是小寨沟的一段。

溪流淙淙,偶尔变宽广的湖,一汪宁静。一下冲出堤坝,是飞射的瀑,就着星辉斑斓,成光怪陆离的橱窗。

更多时候,她就蜷伏在你脚下或是依偎在身边,喃喃细语,说不尽的温柔。

石块大小不齐,但他个性鲜明,不容你撼动,亦任凭你呼喊。千百年或是亿万年的冲刷、衍变,圆滑、有风度也有温度,找准自己的位置,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站在中间如中流砥柱,靠在溪边也不动如山。

树是真的沉默。晚风轻拂,云雾缠绕,质本洁来还洁去,呼吸天地之气,你看见也罢,无视也好,几乎都成妖成仙,随着彩灯或明或暗照射,呈现宝蓝、海蓝、玫红、血红、靛青等颜色,魅惑世人。

夜空灯光闪烁,提醒你处在二十一世纪的全息技术时代。

一圈绿光闪过。犹如时光隧道射向天际,照着嵯峨的山峰、归家的昏鸦。

一道闪电袭来。对面山崖摇晃,身旁花枝乱颤。扶好你的娇妻,抱紧你的孩子。

一片花雨洒下。你以为置身花海,嗅着芬芳,伸手可摘。

一面屏障凌空张开。相濡以沫,携手白头,深情永在……这表白墙,一往情深。

一处深潭。水波在光影中翻卷海浪。

一块礁石。老虎在变脸,声震山谷。

一条小路。萤火虫跟随,闪闪烁烁;圆月高照,红色、黄色、褐色、绿色,霎时又昏暗不明。

对岸有丛林。藤蔓匍匐,翠色摇曳。

岛上有仙山。茅屋低小,木门歪斜。

一道水陡然四射呈扇面,隔开上下两个世界。

一面崖霹雳作响,劲爆惊魂。

穿梭在竹林,竹影斑驳;游走在神谷,虎啸猿啼。

有水的碧波荡漾,干涸的石床也有满地星光。

走的石板路,全是红石壁。不担心踩滑,一直有栏杆,以为枯干的栏杆,实为水泥穿上褐色树皮外衣。

缓缓上升,缘溪行,忘路远近。

隐隐青山,溪声伴,不离不弃。

云溪,溪在云上。

夜游云溪,身在溪边,心在云里。

雨来了。

让我为你撑一把伞。

鸣沙山·月牙泉

鸣沙山,沙动成响;月牙泉,弯曲如月。

“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分明就是道家阴阳调和的典范。千百年相守相依,千百年互不干扰。

裸果木、胡杨林和梭梭林依然健在,那茂密的芦苇被流沙环抱,让泉虽遇强风而不为沙所盖。“泉映月而无尘”“亘古沙不填泉,泉不涸竭”。

汉唐盛世,王公商贾来此极尽赏游之趣。

一掷千金,买房置地。

遂有这途中闹市。

历代骚客,亦必吟诗咏赋、挥毫泼墨。“四面风沙飞野马,一潭之影幻游龙”,平添传奇。

上山,有高原之舟——骆驼、围脖、防沙鞋、墨镜,一应俱备。

太阳从远处沙堆处升起,幻化五颜六色的彩光。天空湛蓝澄碧,云朵如巧姑胸前花朵,丝绣般熨帖。

田震在唱《月牙泉》:“就在天的那边/很远很远/有美丽的月牙泉/它是天的镜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乐园……”

坐在鸣沙山望月牙泉,心事茫茫聚于绿洲。

这是一弯澄碧的清泉,在流沙间独自悠闲,风吹沙不落其间,千年或许万年。这股清泉啊,镶嵌在金子般的沙丘上,如翡翠般湛蓝。微风过处,芦苇起伏,碧波荡漾,水映沙山,水声潺湲!

谁不向往清泉,何况在这绵亘千里的沙山?当走到人生的某个节点,谁不想遇见柳暗花明的春天?

这沙,白天被人们践踏,次日依旧似新;这泉,身处沙漠,竟还依然保持身形。沙和泉彼此守候,只能归功于大自然的造化,只能感谢上苍的恩典。

身居闹市,向往深山;久处红尘,欲寻幽潭。累了、困了、乏了,欲求甘霖浇洒;迷了、痴了、傻了,欲求妙药灵丹。

鸣沙山,月牙泉,在敦煌,千百年。

面壁莫高窟

《丝路花雨》,少年的我惊羡不已。

而今鬓角微霜,面壁莫高窟,追寻一个个画面,仰视一个个中华的神奇。

是斑驳的色彩,是流畅的旋律,是慷慨的史诗,是悲壮的故事。

藻井,佛像,溢彩流光。

那么多宝贝,曾在这里云集。那么多宝贝,曾在这里散轶。

散轶了的,在世界各个角落熠熠生辉;留下的,在眼前,不曾远去却已模糊。

目光掠过四壁、窟顶和佛龛。

佛像、佛教故事、佛教史迹、经变、神怪、供养人、装饰图案,包含狩猎、耕作、纺织、交通、战争、建设、舞蹈、婚丧嫁娶。

不敢蜂拥观赏——怕二氧化碳腐蚀,怕岩土坍塌,怕光照褪色……

进入壁崖间一扇一扇的门,拜谒心中的神。

佛龛供奉着释迦牟尼和他的弟子,飞天、伎乐、佛像或仙女,还有神魔鬼怪,供养人。

心心念念的“飞天”,是能歌善舞的飞神,是云和水的女神,以湖泊沼泽为家,常遨游在菩提树下。

精妙绝伦。

一面墙,一间屋,绚丽的色彩、流畅的线条总让人赞叹。饱满的额头、慈祥的面容、似笑非笑的神情、宽厚的手掌、肥肥的脚,让你不由自主膜拜在佛的足下,虔诚合什。

九层塔,是莫高窟标志。仰头看不完佛的全貌,需要登上九层楼。依则天帝令雕塑,我国继乐山大佛、荣县大佛后的第三大坐佛。温厚长者,和蔼可亲。

卧佛,旅程最后一站。安静入睡,两耳垂肩两手过膝,面容安详,双眼微闭。72个弟子,样貌各异。

屏气敛声,生怕呼吸粗重,污浊了佛像;更怕摔跟头,碰着磕着,让壁画产生裂痕。

如履薄冰,瞻仰祖先遗产;小心翼翼,内心满是感激。

愿作洞中一块砖,可以聆听释迦牟尼的教诲;愿作画中人的身上衣,可以享受飞天的自由;愿作墙壁的一根草,可以去迎接漫天的花雨;愿作窟内一缕风,可以去领略丝路的神奇。

风沙严重,莫高窟也不能由着折腾,不远处的库塔格沙漠正以每年1到4米的速度逼近敦煌。半个世纪后,敦煌将会成为第二个楼兰,从我们的视线消失。

黄沙掠过,消减了他的精神气韵;飞雪飘零,泯灭了他的熠熠光辉。

只想乘风,随莫高窟飞升。

阳关已出

看不见远山的苍茫。目光所及处皆荒凉。

驻足阳关,各人自走阳关道,再不留恋故人、故事以及过往。

抚一块现代碑石“阳关遗迹”留影,背景是身后那个土堆。

真迹就只有那个土堆。

不远千里而来,只为追寻那句“西出阳关无故人”,不是太迟了么?

阳关,沙丘望不到边。

少年时读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总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太矫情。

此时此刻,望红尘滚滚,“前不见古人”——伊人已逝;“后不见来者”——我们也终将消逝在凡尘。

眼下的阳关,如此沉寂,唯有风沙呼啸刮过。不觉涕下沾巾,怆然无语。

眯眼看阳关,多少前尘往事随风沙遁于大漠,多少传说消散到浩瀚天宇!

四野延伸,还是无尽的沙丘、迷茫的荒漠。天很高,地很远,人很渺小,也很无奈。

回首千年烽燧,只余一堵颓垣。风吹日晒,渐渐变小,直至某天某个时辰,变得和它周围的沙土一般,再也寻不到它曾经的光辉和荣耀。

大漠孤烟、平沙落雁、落日楼头、霜天羌管,总让人心生向往;醉卧沙场、秋风散关、朔云西山、马革尸还,何其慷慨激昂?

喜爱唐诗,尤爱边塞一派。如果不是大唐王开疆拓土、如果不是文人崇尚投笔从戎建功立业,那么,八月飞雪的北国风光、擒贼擒王的男儿气概、征人望乡之苦涩、不胜不还之豪迈,我们从何感知?

而这些,皆因阳关一过,再无故人。

阳关前,前途未卜:战死?病死?累死?

阳关后,天伦之乐:幼子!老母!娇妻!

西出阳关,一份决绝,成就多少壮志儿男?西出阳关,一份果敢,成就多少醉人诗篇?

少年行凉州,词工句丽;从军行塞下,曲高和鸣。

将恩怨情仇置之身后,面对漫天流沙迎接不可知的未来。

阳关已过忧伤尽,世间再无留恋人。

哦,阳关!没有来迟。


陈帆的散文诗


陈帆,笔名空心佛,1985年生。2003年毕业于毕节地区威宁民族师范,在校期间曾任校刊“荒原”文学社社长。赫章县作协副秘书长,贵州省散文学会会员,有散文诗作100余章发表于《散文诗》《中国散文诗研究》《毕节日报》等报刊。

悲情城市(组章)


街 道

沥青的、水泥的、泥泞的、钢架结构的……仅仅为了织牢一张关系网,背叛了祖先,统一了血缘。

街道,被急救的警报叫醒。

悠长的嘶鸣,撕破黑夜的衣襟。城市的血管爬满寄生虫,急需大手术。

一群揣着憎恨的杂草,生命力旺盛。趁着夜色,在城市的身体里疯长。

慵懒的路灯。昏暗、迷离、醉意朦胧……投下饥饿的影子。

早起的环卫工人,立起城市的尾巴,“唰——”的一声长叹,疏通堵塞的筋脉,激活了城市一天的喧嚣。

一条街道,怀恋黑夜的体温;一条胡同,惦记白天的狂热。

一颗忠贞的心,伏在地下击鼓喊冤!

汽车:一群饥渴难耐的蜗牛,缓慢爬行;行人:一伙逆流而上的卵石,走走停停。


商 店

迷离睡眼,与黎明一道渐次开启。

昨日的晦气,被关押了一夜。急于寻找新欢,把微笑的幌子竖在前台。

一个店铺一张脸,或诚信或阴险或狡诈……

柜台里的物品,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快速集结。

装上一只功能齐备的眼睛,精确识别贫穷与富贵。

音乐响起,节奏强劲。迎着曙光,昨夜的秘密,一页页打开,嘶哑着嗓子,不停地叫卖。

贪恋的目光,从顾客的钱包里,不舍地转移。环顾四周,寻找下一只肥硕的羔羊。

张开能说会道的嘴,吐出一帮穿着时尚的俊男靓女。有的满面春风,有的一脸愁云。

睡眠不足,哈欠连天。怀着不满的情绪,一不小心透露主人的心事。

诚信也好,奸诈也罢。

我情你愿的交易,你无话可说;我不想解释,更不用作出无谓的牺牲。


医 院

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睁着,总不闭合。目送一些人离去,迎接一些人到来。

白色是主色调,配以红色渲染悲剧。

身体发出警告,提醒人们拨打120。这是通往天堂,或是地狱的唯一联系方式。

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仿佛游走于生与死的分界线。坐起来是光明,躺下去是黑暗。

几盏灯捆绑在一起,淡化人间的阴暗。天使操刀,解剖你的善良、还是恶毒,判定你的去留。

一些人站着进去,爬着出来;

一些人笑着进去,哭着出来;

一些人抬着进去,走着出来;

……

然而一部分人,无论用怎样的姿势进去,却再也没有出来。

按秩序排队,推开一扇若有似无的门,踩着梵音经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来到另一个远离苦难的世界。


塔 吊

一粒盐,甩掉海水的纠缠。逆着风向狂奔,嵌入规整的骨骼。

从此——

你的名字与钢有关,与铁有染。

炙热的胸怀,与海有着难以割舍的渊源。挺起不屈的头颅,顶天立地,誓死站成一道风景,一块镀金的丰碑。

塔吊、高楼。

不同的境遇,命运强行绑捆,生命的轨迹并行对峙,在下个路口能交集吗?坚守——只为兑现曾经许下的诺言,紧紧相拥,动用雷公闪电的力量,也无法剥离。

短暂厮守,或是持久的缠绵。因为金钱的插足,单纯的爱恋被腐蚀,锈迹斑斑。

裸奔或是躺倒。闪电式的交融,经不起风雨的洗涮。

与高楼赛跑,总是超前一截,彼此预留足够的成长空间。一如两个掉光了当门牙的孩子,相互攀比着身高。

幸福的定义节节攀升,拒绝迂回到原始的初衷。

一座高楼挺立。你却倒地无声,甚至是原地遁形。站起来,谈何容易,需要强大的资本,才能支撑你的肉身。

通过一次次谈判磋商、沟通协调、招标投资。生命,再一次反弹,再一次找到新的起点,一个不确定的归宿。

三角形状的骨骼、扭曲的命运。风雨兼程,贪婪的嘴脸渐渐凸显,凶相毕露。

梦想,表现出刚强、固执的天性,祈愿在前行的某个驿站小憩,畅谈命运的辛酸,生活的苦辣。

需要一个温暖的词语结伴前行,才能感到存在的快感。

抱紧一滴露珠,缓慢锈蚀,回归夙愿,认命才能心安理得。

与现实对抗,违悖大众的意愿。注定——漂泊一生。


行道树

伙同一些不同种族来路不明的异类,一路颠簸,一生流离。

第一次远行,怀揣无比亢奋的心情,从大山来到城市,赶赴一场没有提前预约的聚会。

作别:

高远的蓝天

潺潺的溪流

清脆的啼鸣

和煦的清风……

还有,歪脖子的胡杨、秃顶的槐树、一群掏鸟窝的孩童。

城市的建设者,早已为你规划了前程。仰望,线型的天空;俯视,流光的岁月。瞬间——相思成灾,湮灭了城市的狂躁与不安。

注定回不去了。拒绝怀旧,允许新欢;可以回忆,不许伤悲。

生命本该随缘,抱怨只能加快时光苍老的速度。请向过往的行人和车辆点头或是哈腰!

低矮的身影,被一扇打开的车窗,拦腰截断。关闭一张俏丽的面孔,就像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完美谢幕。

收敛贪婪的臆想,端正态度;摆正姿势,站成永恒。

祭奠——深重的罪孽。


红绿灯

一红一绿,一上一下。一双雪亮的眼睛,强制组成,镶嵌在一张呆板的脸上。

一扇红绿变换的门,检验着人类的文明。只有循规蹈矩,才能从这里通关。

红色止步,绿色放行。一些人进去,一些人稍等。一拨人去了天堂,一拨人去了地狱。

为了预防停电,事先准备一个替身。有人看你个头矮小,忽略了你的存在,突破你的底线。

既然如此。你就为你的莽撞,付出血的代价。请在规定的时间内,主动去主管部门投案自首,出点血便可走人。


过街天桥

匍匐着身子,横跨马路两侧。

一些野广告,厚着脸皮不肯离去;一群陌生的电话号码,板着面孔也无法拦截。

披上一件不够光彩的外衣,窝着一肚子怨气!

承载了太多的文明与腐朽,原本结实的身板,渐渐消瘦。

反复犯着一个错误,对自己太苛刻,对行人太仁慈。自己选择的路,爬着也坚持走完吧!

黑白交替,日月轮回。

一面是开始,一面是结局。

开始,预示着起点之美;结局,句点无法预知,问号代表疑惑,叹号代表遗憾……亦或是另一个故事将从结局开始。

结局不可能都是圆满的?一场灾难的结局是废墟,一次相爱的结局是彼此。

天桥,是最好的见证!

见证一些故事的悲与喜,见证一座城市的奢华与走势。

绷直腰身,沐浴晨光,传递时间的温度。走过天桥,我听到城市的血液快速流通。

挺起脊梁,驮着夕晖,输送浓烈的乡愁。站在桥上,我看到故乡的独木桥依旧横着。


林立的高楼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抵达不可企及的高度。

仿佛健壮的女子,虽然不够妖艳,但是因为肥沃的土地,长出重量超标、数量达标的苗子。

把梦的种子,植入拥挤的人潮,目光冷峻。都十个月了,降生的前兆,迟迟不见动静。

焦急地等待,但愿不至于坏死吧!

因为:肥胖象征着富裕;所以:高楼顶部总是趾高气扬地隆起。一举手,便可摘下满天的星辰;一投足,也能扣开天堂的大门。

郊外闲置的土地,杂草丛生。一粒阳光坠落,点亮万家灯火。

哦!童话里的灯盏,色彩缤纷!

青春出卖了血汗,用血汗去按揭;血汗背叛了青春,把青春作首付。

在银行大厅里,它们不期而遇。争论无果,虚荣心出面调和,所有委屈和怨恨吞进肚里,妥协成一串可怜的数据,储存于一张哑默的卡片。

通过取款机的认证,潜入开发商的腰包。一笔数额巨大的交易,悄无声息地完成。

解开锁链的密码握在手里,却甘愿沦为奴隶。

高楼越来越高,穿行在城市的人群,越发瘦小。一如负重前行的蚂蚁,眼睛在高耸入云的楼盘之间,伺机突围。

迅速撤离,沿原路返回,圈占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山 村(组章)

锄 头

弓曲着身子,背负着历史的沧桑,从远古蹒跚而来。栖息在大山深处,静候于熟睡的季节的枕边。就像我,在病床边守候母亲。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绷直身子,抖落层层睡意,将黎明疲惫的眼皮支起,裹着露珠的太阳,露出秃顶的头,折射出万丈光芒。

于是,与父亲一起下地,啃咬着泥土的疼痛,淘洗着城市的耳朵,薅除了生命的杂草。

白天,播种太阳的光芒;夜晚,收割月亮的清辉。春天,播种脱落的老茧;秋天,收割熟透的思想。

抡起来,一千年;掘下去,一千年。

在历史与现实的碰撞中,舔舐自己的伤口,愈合的伤疤是大山的眼睛,包容了城市的假丑恶,却容不得一滴咸泪的光顾。

炊 烟

饱食了稻草的精华,降生在人类的炉膛里,逗留了片刻,便萌生了出走的念头。

以农舍为舞台,上演一场生命的独白。经不住天空的诱惑,扶摇直上。在前往天堂的路上,倾听着风的甜言蜜语,高兴得忘了自己是谁。

拉长生命的长度,丈量天空的高度,探测文明与腐朽的厚度。

尔后,悄然隐退,融入蓝天的深邃,拥抱蓝天,就像我拥抱大地一样的投入。


布谷鸟

矫健的步履,踏醒了贪睡的季节;清脆的啼鸣,唤醒了午睡的稻谷;带风的翅膀,拍醒了坐在文字中打盹的诗人。

衔一片会唱歌的树叶,穿梭于季节深处,我聆听到生命拔节的声响。

在季节的抽屉里,撬取一张布谷鸟演唱会的门票,从另一个季节匆匆赶来,却被上帝拒之门外。

驻足季节之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只看到庄稼拍手称快的姿势;竖起耳朵,刈除杂念,只听见一场戏结束的尾声。

错过了主角,却迷恋上了歌声。走进田野,向笑弯了腰的稻谷,打听主角的地址,一阵风过后,依稀看见远山有鸟飞过的痕迹。

于是,倚在风尾,追赶奔跑的季节,一不小心,跌落一季惶惑的心事,砸疼了土地,也砸疼岁月。

醉美荔波行(组章)


小七孔古桥

一支陈旧的竹笛,被突破黑夜围剿的闪电,劈为两瓣。

一瓣倒扣着涵碧潭,一瓣悬浮于水中央。

风从上游走来,吹响残笛,演奏一曲婉转的高山流水。沉静、销魂、和谐、醉美。

在这里,每一只鸟,都在放声歌唱!

在这里,每一尾鱼,都在拨浪嬉戏!

在这里,每一位游客,都是心情的牧羊人。

河岸边,光着脚掌,晾晒心事;栈道上,假借微风,整理悲伤。

溪流潺潺,叫醒贪睡的时光。踩着卵石,有风穿过丛林,树叶沙沙作响。

这打底的背景音乐,这和弦的浅唱低吟,这自然的完美和声。

一如少女飘逸的秀发,拂过我的鼻梁,暗香残留。

亦如匀称的呼吸,低语我的耳畔,余温犹存。

内心的情愫,像一朵开放的莲花,悄然滋长;更像如水的月色,席卷秋殇。

秋风瑟瑟,落叶翻飞。捡拾满地风霜,故事圆满收场。

把爱放在桥上,才能抵达永恒;把恨抛在风中,方可放飞梦想。

七个笛孔,如七面透明的镜片,悬停于水面之上,透视人性的冷漠与虚伪。

带着肉身, 穿过桥洞。逆流而上,回游到记忆丢失的地方。

来自世俗的流言蜚语,漂浮在生命的河流之上。被划桨捕鱼的渔翁,逐一打捞。

清风徐来,芦苇荡漾开去。生命的底色,被一抹绯红的夕阳还原。

岸边静坐,让疲惫的身心,回归自然。任由摆尾游动的鱼儿,吸食过多的脂肪。

风起苍岚,封存已久的往事,泛起一缕淡淡的忧伤。

裹紧单薄的衣衫,猛然发现,受伤的翅膀,早已丧失飞翔。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选择从这里启航!


卧龙潭瀑布

卧龙潭,翁龙潭。

卧龙,蛰伏在大地的体内,也潜藏在人类的意向里。

卧龙潭,是龙吐出来的琼浆玉液。

躺着吧!唯有此时,躺着才是最妩媚的姿势!

一千年一万年,躺卧成一道绚丽的风景!

湖,流淌着欲望的湖。宝石一样的明澈,眼眸一样的深邃!

那是一位灵秀的妙龄少女,枕着大地的臂膀,沉沉入睡。

风踩着石头过河,山林竖起警觉的耳朵,听风诉说,听雨念咒。

天空,被仰望成一汪静止的柔情;河床,被坐卧成一泓灵动的湖泊。

长发飘逸,像往事随风。时间是最好的染发剂,漂白了所有的记忆。

烦恼三千,如藕断丝连。石头是最好的见证者,揉碎了所有的心事。

如一弯新月,悬挂在布满星星的窗前;似一把梳子,梳理着遥遥无期的忧伤。

于是,在浮躁的心河里,设置一道拦河坝。

生命,是一道滚水瀑布,跌宕起伏。

有时在喧嚣中搏击,有时在宁静中回味。


拉雅瀑布

拉雅瀑布。飘飘洒洒,纷纷扬扬;腾空喷泻,横向坠落。

呵!这是一幅清新灵动的图画,蓝天作底,白云点缀。

呵!这是一首流传千古的诗歌,低吟浅唱,经久不息。

绿树成荫,怪石突兀。这是大地信口开河的诺言,被风撕成碎片。

我看到:石头捂住疼痛,独自疗伤。

我听到:草木搀扶拥抱,哭诉离殇。

洒落一地的记忆,湿漉漉的,像母亲的眼泪浸湿家书。

我站在瀑布下方,摆弄身姿,执意为我的诗篇,嵌入唯美的插图。

成捆的诺言,为逝去的青春,套上耀眼的光环!

飞溅的浪花,为欢快的诗歌,画上完美的句点!


跌水瀑布

跌水瀑布。如倾珠撒玉,推雪拥云;更像匹练飘逸,银河倾泄。

一条会唱歌的河流,牵着阳光的手,轻歌曼舞,自在逍遥。

正如忐忑不安的心情,跌跌撞撞。跟随时光流逝的节奏,逐级而下。

六十八级。每一级都是爱的落差,浪花抚摸石头;每一级都是风情万种,水滴挑逗野草……

每一级,都是奔腾的诗歌。远方——才是它的归宿。

层层堆叠,就像我对远方的渴求,亦如我对故土的思念。

河床上,青石边。水花飞溅,哼着不知疲倦的歌谣,一路狂奔。

跌水瀑布,仿佛悬挂无数纯白色的手帕,随风轻轻摆动。

哦!那是传说中的七仙姑,送给阿吉哥擦汗的小手绢。

爱,如此真诚;情,无比厚重。

鞠一捧清凉的溪水,淘洗尘世的喧嚣,擦拭心灵的创伤。

侧耳,聆听风声;抬头,仰望苍穹。

云朵飘过山巅,天空迅速收紧一张白色的大网,潜入闹市叫卖,兜售日月与星辰。

临水而居,我是那条侥幸逃脱的鱼!


翠谷瀑布

群山紧锁,玉带缠绕。

林木苍翠,群龙下山。

流水淙淙,树影婆娑。

需要多么博大的胸襟,才能容忍一场水与草的狂欢?

需要多么深厚的功力,方可参透一段大自然的独白?

脱去鞋袜,放下背包。如同卸下生活的部分担子,身轻如燕,心明如镜。

挽起裤腿, 脚踏卵石,背靠蓝天。

如同被现实压弯了腰的问号,敬畏自然,涉水前行。

我是一位内心狂热的诗人,站在清凉的溪水里:浣洗白云,堆砌文字,捕捉功名。

云越洗越白,诗越写越悲,名越抹越黑。

生命:在溪水中浸泡,我听到灵魂拔节的声响。

灵魂:在阳光下裸奔,我看到生命蜕变的过程。

于是,化作一尾无忧无虑的鱼,吐着水泡,招摇过市。

随手扯下一朵白云,包裹现实的锋芒,放缓匆忙的脚步。

秋意正浓。时光正好。

抽空扶正错位的青春,改写迷茫的人生。


铜鼓桥

横跨樟江水,连通涵碧潭。

手握粗壮的绳索,把时光拽入岁月深处。滚动历史的车轮,牵扯一桩千古传唱的往事。

暮色苍茫,铜鼓桥保持沉默!

月色朦胧,樟江水独自偷欢!

时间躺在桥上,埋下悬念的伏笔,爬满沉甸甸的相思。

岁月蹲在墙角,四目相对的瞬间,渗出湿漉漉的回忆。

阿吉哥,在铜鼓桥擂响铜鼓,不知为谁申冤?

七仙姑,在涵碧潭踩踏水车,不知为谁守节?

铜鼓。如一枚黑色的琴键。享受孤独,是你坚守的有效证据。

水车。似一团飞转的旋风。摆脱围困,是你逃亡的必然选择。

黄果树瀑布(外一章)

为睹其形,舟车劳顿。

奔赴一次期待已久的约会,向着你提前发送的定位,一路风尘。

未见其形,先闻其声。

迎接一场暴风骤雨的洗礼,遭遇你突如其来的偷袭,猝不及防。

有如万马奔腾;胜似松涛阵阵。

冲着齐天大圣的名号,踩着徐霞客的脚印,穿过一片未曾预见的原始丛林。

白水河瀑布。从水天相接的地方,倾盆而下,一泻千里。

肉体,停留在拥挤的人潮中喘息。

灵魂,率先到达观赏的最佳高度。

呵!我想聘请一位裁缝大师,裁剪一块白色的布条,缝补五百年后的嫁衣!

呵!我愿幻化成飞舞的蝴蝶,扇动雨雾打湿的翅膀,静候姗姗来迟的花期!

大地,被谁的巨手拦腰截断?

河流,在这里折叠;历史,在这里沉淀;浪花与石头,在这里较量,碰撞出仇恨的火花。

穿过水帘洞,仿佛人生通过一次严格的安检,不情愿地交出本人。

掏出贪婪与虚伪;没收私心与杂念;截留爱恨与情仇。

肉体和思想,得以放行。

只身上路,跟随一群裸奔的石头,打磨生命的锋芒。

随波逐流。我只带走一堆词语,像水滴一样干净的词语,用来描摹心中的远方。

山海与星辰!

中国天眼

大地的瞳孔。

群山是你的眼皮,朝霞是你的睫毛;晨曦时你醒来,暮霭处你休眠。

群山环抱,绿草映衬。这是一只多么珍贵的眼睛,更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傲视苍穹,望穿秋水。

就像我心系故土,眼睛里不停地涨潮,望向未知的远方。

大地之眼,转动永不停歇的眼球。

读懂宇宙的心事;洞察星河的秘密;记录四季的轮回。

天使之吻,张开永不闭合的嘴唇。

吻合历史的伤疤;舔舐火蓝的刀锋;熄灭燃烧的怒火。

霞光万道,鸡犬相闻。谁在大地的瞳孔里,升起一面鲜红的旗帜?

暮色苍茫,鸟雀归巢。谁在大地的眼睛里,置入一枚如血的夕阳?

文字编辑:胡 彦

本期编辑:陈 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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