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品】北京猫?II蔚天立(山西省)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05 17:44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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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猫

☆蔚天立（山西省）

我家小区里有很多的猫。它们既不是家猫也不是野猫，更不是流浪猫，它们叫什么猫？类比北京人的称谓，我就叫它北京猫。北京人是全中国最幸福的人，北京猫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猫。

每天下午，有人按时在路边的石头上放上猫粮和纯净水，成群结队的猫便来享受美食。它们用餐时不争不抢，不紧不慢，细嚼慢咽，优雅得像欧洲贵族老爷们用餐。它们吃饱了，喝足了，就开始追逐、打斗、爬树、做游戏、玩派对、谈恋爱、找对象。它们活得自由自在，风流潇洒。但它们的私生活非常隐秘，没有人见过猫是怎样交配的，只有人听到过它们在半夜里嚎叫，可谁也说不清那是它们发情时的叫春还是做爱时的叫床。它们活得比家猫好，家猫被囚于一室，失去自由，还被阉割，不能恋爱，痛苦一生；它们活得比野猫强，野猫为生计奔走于山川旷野之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苦不堪言。它们和小区里的人一起享受着歌舞升平、富贵荣华、祥和自在的生活。

惬意的爱情生活很快就有了结果。那天我坐在我家阳光房的藤椅上，泡了一杯龙井茶，模仿着文人雅士望天边云卷云舒，看庭前花开花落。忽然间看到一只母猫带着四只小猫在我家花园里散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母猫就在我家小花园里安了窝。母猫的悠闲和小猫的美艳让我惊呆了。那小猫实在是太可爱，太漂亮了。它们用好奇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它们散了一会儿步，玩耍了一会儿，累了，母猫就躺在地上，小猫就卧在母猫的怀里吃奶。这一家子真是太幸福了。我急忙掏出手机偷偷地给他们拍了照片。尽管我谨小慎微，还是引起了一只小猫的警觉。我把照片放在电脑里，子目录取名为“幸福一家”。

在这个幸福的家庭里却不见“父亲”的踪影。动物界中的“父亲”们总是只图一时之快，生了后代，不负责任，把养育子女的重任丢给他们曾经的爱妻，又不知何处风流。“母亲”们把重任一肩扛起，含辛茹苦地拉扯子女，无怨无悔地付出青春，尽心尽责地维系家庭。这其乐融融的家庭里，母亲们时时沐浴耳鬓厮磨的浓浓爱意，处处尽享儿孙绕膝的不尽天伦。“幸福一家”这张照片每每向我昭示着父亲的失职和母亲的伟大，爱情的短暂和亲情的永恒。

从此以后，我爱上了猫。家里有了吃剩的骨头和不吃的肥肉，我就拿出去放在石头上，猫马上就放弃猫粮，过来吃肉。我站在不远处，看着猫享用着美食。

有一天，有一位老太太手里提着猫粮过来和我说话。

“蔚老师，是你经常给猫吃骨头和肉吗？”

“是啊!”我有点得意洋洋，期待着老太太的表扬。

“以后不可以这样。”

“为什么啊？”我有点惊讶。

“猫这种东西对盐的摄入量没有人那么多，你给它们吃人吃的食物，这就大大超出了它们对盐的需求，久而久之它们就会患动脉硬化、心脏病，就会死去。猫粮才是最健康的食品。”仔细一想，老太太说得还真没错。猫的祖先们一直是以吃鼠为生，他们吃鼠时茹毛饮血，生吞活剥，原汁原味，从不加盐。盐这种有害无益的东西，也只有人非吃不可。食盐如同食毒，人类深受其害不说，还祸害与他们相依为命的猪啊，猫啊，狗啊。

我再也不敢喂猫吃剩的食物了，但我对猫更深爱有加。有一天，我听到有一只小猫一声接一声地嚎叫，寻声找去，只见我家花园里自来水检查井的井盖没盖好，凄厉的叫声就来自井下。可能是小猫玩耍打闹时不慎掉入其中的。井深不见底，一片漆黑。我回屋拿了手电筒一照，小猫果真在下面。我立马跳了下去，在这一刹那，突然想起在群里我自称是“井底之蛙”(因为我经常发表一些与众不同的政治见解)，这真是一语成谶，真的成了“井底之蛙”了。自然成了“井底之蛙”，那为何不欣赏一下“坐井观天”之美妙？于是我停止了拯救小猫的行动，仰起头向上一看，果然别有一番景致，天也就有锅盖那么大……一个60多岁的老头，钻到井下，欣赏“坐井观天”，这恐怕是我一生中所做最荒唐的事情了。我这个“井底之蛙”现在要拯救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一壮举让我联想到英雄救美这四个字。“喵！”猫的一声惨叫，把我从荒唐中惊醒。我带着英雄救美豪气伸手去捉小猫，万万没想到，小猫出于防卫和对人的恐惧，狠狠地给了我一爪子。我本能地缩回手，直起身来一看，手已被猫抓破。我家夫人正隔着窗户看我拯救小猫，见我手上流血，却不见小猫，便问：

“怎么了？”

“被小猫抓破了。”

“那还不赶快上医院打针去！”猫身上也带狂犬病，我也早有耳闻。

“打针也得先把小猫救起来，快给我递出一只手套来。”

“它抓你，你还救它？”

“你和一只不懂事的小猫也较真？快给我手套去！”

夫人拿来手套，我终于完成了英雄救美之壮举，然后去医院打针去了。

小猫一天天长大，母猫的奶水越来越不够吃，母猫就一趟又一趟地跑向路边的垃圾箱。我心痛母猫养育子女的艰辛。依照中国吃啥补啥的养生理论，在我家花园里放了一只碗，每天把我喝的牛奶分出一些让母猫喝，希望增加母猫的奶水。母猫喝奶时我就站在一边看着，真想去问问那天教训我的那位死老太婆，牛奶能不能让猫喝啊？是不是怕牛奶里有三聚氰胺、黄曲霉毒素？

小猫终于长大，母猫终于清闲下来。那天我在小区的门口看见母猫懒洋洋地横穿马路。突然间，一辆疾驰而来的物流货车从它身上压了过去。大家仔细一看，猫已经气绝身亡。这时一位邻居对我说：

“蔚老师，把猫拿回去啊。”

“我不吃猫，我是山西人，不是广东人，你吃你拿回去。”我有点不高兴。

“嗨，瞧你这老哥们，没让你吃，想哪儿去了。在你家花园的樱桃树下挖个坑，埋了，明年你家的樱桃倍儿甜，倍儿大，明白了吧？”说话者是个北京人，说起话来有点贫，还带着地道的北京味。

我把猫埋在了我家花园的樱桃树下。

这是这只猫最好的去处，这叫入土为安。母猫也该安心去了，她有过甜蜜的爱情，有过美妙的婚姻，有过做母亲的幸福；她生在中华盛世，长在京城之地，活在富贵之乡，死在繁华之路，葬在风水宝地，还有什么遗憾吗？！一年之后，她的身上樱桃累累，头顶蔷薇缭绕，脚跟茉莉芬芳，四周百花争艳。

她生前有尊严，死后亦静美。

最后赋诗一首以悼亡灵：

张牙舞爪形似虎，

攀跳捉拿全身武。

坐卧青石不捕鼠，

悠闲自在度寒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