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涂琼:人生如散步_语文阅读

晚饭后，约上好友至广场散步。平日里，我是一个懒人甚少走动，今晚出来，是源于颈椎不适。

原本以为散步就是两条腿的事，随意走动，舒缓一下筋骨，不曾想今晚的散步，目有所见，耳有所闻，心有所思，于我而言却是一次心灵的洗涤。

一路上我遇见了很多人，熟悉的，不熟悉的，或点头微笑，或擦身而过，或彼此相邀一起走上一段路，或友好地让出路的半边让对方通过，其实这是善意地婉拒与对方并肩同行。我忍不住自嘲：我们这些散步者离开了你争我夺的领域，却都成了谦谦君子，言辞和善，虚怀若谷。

再联想到我们的人生之路，一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一些人会彼此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兜兜转转，最终走到一起的还是固定的那么几个人，心无芥蒂，无话不谈。这，似乎又是人生的另一层隐喻。

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路上同行散步的夫妻全是人到中年，甚至老年。中年者轻声说笑，谈论家长里短，就像回到初恋；年老者携手搀扶，巍巍颤颤，将彼此当做手中不可或缺的拐杖。他们，都走成了一道风景。这样的散步岂止是散步，更是各自历经岔路纵横的艰难行走之后，终于回到了爱的原点和生活的归宿，从此不再分离。

“让一让，让一让。”一阵急促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只见一队由七八个人组成的队伍，身着统一服装，汗流浃背地跑着，他们速度极快，风一样从我身旁窜过，很明显他们是一个团队，看上去是那样的精神和健康。我想这样的团队，一定是所向披靡的，因为他们跑的不止是步，而是积极向上的态度、敢于奔跑的人生。

我沿着外围走，到了上坡处时，一位中年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同常人不一样，别人都是朝前而行，他则手盘文核，倒退着走，虽为逆行，看不见前路，他却一脸从容，自得其乐，尽管后路的台阶让他险些摔跤，大家都劝他正常行走，但他眼神坚定依然不改方向继续“前行”。这让我想起杨绛先生单位一句话：“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内心的淡定与乐观。”的确，逆旅人生，就像一条曲折的道路，有荆棘、有坑洼；路上，无论是顺还是逆，你都要欣然接受，并且保持乐观，勇敢前行，你才能通向阳光大道。

下坡时，我看到很多独行者，他们安安静静地咀嚼一个人的悲喜、彻底地敞开自己，将内心的污垢与烦恼像垃圾一样，倾倒在浩瀚的天地之间，化为无形。所以，我很赞同这种散步方式，毕竟我们这个时代的人都被压力与责任催着奔跑，浮华和喧嚣此起彼伏，我们搅在矛盾和艰难的漩涡里忘了初衷。也许有一天当我们回头时，会发现偏离的轨迹早已将成功的定义变得扑朔迷离了，孩子已经长大，却来不及和你亲近；父母也悄然老去，而你却浑然不知。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福祸相依的未知，明天和意外谁都无法预料，所以人生如散步，就应该放慢脚步在春明景和、山寒水瘦的四季里淡看天上云，闲听院前曲，依着自己的，常歇息，多看看世界，多陪陪家人，这样的人生才能在赏遍世事，过尽千帆，风烟俱净时不留遗憾。

我们就这样四平八稳、一步踩不死只蚂蚁地慢行，无方向、无目标、信马由缰，享受着散步的自由。这感觉妙极了，难怪很多古圣先哲都崇尚散步。比如王维喜欢散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就是散步带给他的自由之乐；韦应物喜欢散步，有诗为证：“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陆游也写道：“散步持书卷，闲眠枕药囊。”由此可见，散步也是古代人们之所乐。

“哎呀！”正当我思想闲游时，一位看上去很睿智的女士撞到了我。她说，小姑娘，散步是要用心的，只有心到才能脚步到，亦步易趋，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血脉畅通，强身健体。你这样慢晃、乱晃可不行。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大部分人确实都是步履匆匆，有节奏、有章法地在散步，而我恰如她所说在人流中显得多余，碍手碍脚，自己便渐感心虚。于是，试着去改变行走方式。一步两步还可能，三步五步也能坚持，再往后呢？我就觉得这用心走路远比自由散步难得多。我原本的想法就很朴素，散步无规矩、不需要思维定式、不需要条条框框、想走多远走多远、看尘世百态，数沿途风景，谈天说地，轻松愉快，不知不觉便有了三五里路的行程，好不快哉！这比那时时都数着圈数、想着目标，为了散步而散步岂不舒服得多？

其实，何止是散步？人生也是如此。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弄得人心就如夏日的荷塘，不甘于满塘的绿，偏要做出水的莲，秀人眼球，带着明显的功利性。人人都在往前看、往前赶，生怕落后于人，生怕别人超过自己。这样的人生哪来的乐趣。人生嘛，就该像散步一样，不急不躁、不拘形式、不逐名利、不好高骛远，因人而异，因地制宜，顺其自然，让身心最大程度地舒适，这样的状态，才是我们该追求、该向往、该沉浸的。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广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我依然不想回家，扭头将心得告诉好友：人生如散步，妙在以闲散的心态，欣赏一路风光，让身心放松，何必碌碌奔波，让生活过于粗糙？好友同我相视一笑，想来我们是心心相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