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朝霞 | 散文 :师恩难忘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12 18:14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师恩难忘

罗朝霞

初一新生入学，我姐带我去报名。进校门右拐墙上张贴着分班榜单，一张张红纸上毛笔写着一个个名字，以及对应的毕业学校和新入学班级，字体俊秀认真工整。我和我姐仰着头从最顶排往下在密密麻麻的红黑中，逐行寻找我的名字。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可是教室在哪呢？

有人走过来，还没等我们开口就先问我姐：“你怎么在这呀？”我姐微微一笑：老师好！我带我妹来报名。老师看了我一眼：哦，这是你妹呀！叫什么名字，哪个班？成绩应该蛮好吧！我姐指着红纸倒数第三排给老师看，老师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是你亲妹吗？你学习这么好，她怎么倒数呀？”我低着头，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姐笑着说：我亲妹。她只读了五年级，六年级没读，跳级考试考上来的。当时我吓得要死，心想我姐怎么连这也说，那还不把我退回小学呀！愈发不敢抬头看老师。老师清脆地笑了：“六年级没读直接跳级的呀，那还不错！”边说边伸手摸了一下我脑袋，又说：“你要好好学呀，向你姐学习！”我姐随口说声：请老师多关照！

已转身离开的老师，听了又转头说：我姓肖，小月肖，负责6班，你愿不愿意去我班呀？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姐说：“可以。”老师和蔼地拍拍我姐肩膀说：你去上课，你妹妹跟我去办公室调班。就这样，我低着头跟着肖老师，调到了6班。当时我以为肖老师以前教过我姐，她们熟，所以肖老师满口答应。很多年后，问了我姐我才知道：肖老师从未教过她，那时只听说肖老师数学教得好，但是当时她连肖老师姓什么都不知道。而我姐不仅语数外物理化学等主课门门100分，就连生物政治历史地理音乐美术等副课也都100，全校老师，不管是不是我姐的任课老师，都认识这个“学霸”。

开学第二周课间，我和女同学们在操场上玩。夏同学忽然对我说：“肖老师好像特别喜欢你，总是点你回答问题。我举手她不点，你不举手她也点你。”我窘迫地低头不敢看同学，心想：我成绩那么差，班上倒数，老师怎么可能喜欢？但是有时我不举手，也点我回答问题倒是真的——可是当时我不会，怕出丑，其实巴不得不点我呢。桂同学接着说了：“肖老师真怪，怎么老是讲六年级的知识，我们不是都学过了吗还讲?!”我的脸唰地一下通红，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涌，我忽然明白：原来数学课上，肖老师附带讲了六年级知识点。全班都学过，就我没学，我不知道肖老师是专门为我讲的！我的脸更红了，埋得更深了。

的确，刚开学时其他功课我都跟得上，就是数学有一年没学，完全脱节好多搞不懂。我记得第一堂课肖老师讲的代数，我完全傻了眼，像天书一样听不懂也不敢说，两眼直直地看着黑板发呆。肖老师点我起来答题，我只能低着头像蚊子那么小的声音说，我不会。肖老师又在黑板上重新演算了一遍，我还是不会。第二堂课，肖老师首先问我什么是“分数和分式”？我摇摇头说没学。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学了，学了，六年级就学了！我窘迫得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肖老师抬手示意同学们安静，然后说：我们再一起来学习一下！她讲得很仔细，把通分、约分和运算规则都讲了一遍，我一下就听懂了。虽然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但是我如同醍醐灌顶听懂了，不仅把这堂课，就连上堂课的也懂了。课间我给自己出了道题并解答，然后送给肖老师看居然说做对了。当时，我心花怒放喜不自禁！——今天得亏同学们无心点破，不然我还不知道呢。肖老师专门给我补习，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呢？！

此后，每次数学课我坐得笔直，全神贯注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不管是过去知识还是现在学的，不管会不会懂不懂我都敢说出来，都敢找老师问找同学学，搞懂为止。期中考试前，肖老师找我：你最近进步蛮大的继续努力，数学期中争取考到前25名，达到中游水平好不好？我点点头说好。考完我是第18名；排名出来后肖老师又找我：考得不错！你再好好学，下次月考争取再前进8名，考到前10好不好？我又点点头说好！现在我好像不那么怕数学了，听得懂。接下来我考了第8；肖老师自己掏钱奖了我个漂亮的笔记本，又说：名次越靠前，赶超就越难。期末考试你再争取赶超一、两名，考到前6好不好？我想也不想点头说好！我未免奇怪，我好像并没有怎么刻意刻苦，就是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按时完成作业，不懂就问，该玩的照玩，该休息的休息，就轻松完成了考试目标。所以我想再试试。

期末成绩出来了，肖老师叫班长喊我去她办公室。我一进门，肖老师就大声说：“你知不知道你考了多少？”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数学全班第4，综合成绩全班前4！你入学时是全班倒数第4，现在是正数第4！完全倒了个个！漂亮！”肖老师伸出大拇指，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快乐：“马上评选三好生了。平均一个班最多一个名额，但我们班我想报你和班长两个，我去争取一下。”我傻傻地望着肖老师。她停顿了一下又小声说：“我们学校考核蛮严的，要求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你呢其他都没问题，就是体育不及格。但是你本来年龄就小个子也小，一般同学都大你两、三岁，最大的大你五、六岁，达标对你有一定难度，我去跟体育老师说说。今天我们谈话内容不能对任何人讲，我只帮你这一次。以后你也要加强锻炼，把体育赶上来。”我点点头出去了。

初一下学期一开学，肖老师叫班长喊我去她办公室。我一进门，肖老师一脸严肃，我吓得要死，以为我做错了什么。没想到肖老师搬来凳子示意我坐下，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我差点惊掉下巴，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肖老师缓缓地说：“我们班我上报了两个三好生，按规定一个班最多只一个，学校只批了班长；你呢，体育老师我去说了最后只肯送你及格。但是学校三好生德智体美各科要求至少80分以上，所以……”肖老师摊开手无奈地看着我。我明白了，大声说：班长成绩本来就比我好，全班第一；体育也好，三好生本来就应该是她呀！肖老师微笑着点点头，又拿起一个大大的红色硬壳荣誉证书放进我手里：“但是你进步这么大，没评上可惜。我去找了校长，校长开会研究增设了这个大幅度进步奖，这个奖全校只有你一个人，也是我校建校以来的第一个大幅度进步奖。祝贺你！”望着肖老师闪闪发光的眼睛、笑意盎然的嘴角，我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肖老师送我出办公室，又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学期搞好学习，更要锻炼好身体，体育老师很严格，你要靠自己考到80分以上，好不好？”我用力点点头说好！

期末，我体育87分，如愿以偿当上了三好生，肖老师和班长都很开心向我祝贺。有一次，我和班上几名学霸的作业答案不同，我们都坚持自己是对的，但又说服不了其他人，争得面红耳赤各不罢休。班长提议去找肖老师定夺，可是那时老师都下班回家了，我们先说去打扰不好，又说不知道老师家。班长哈哈一笑说，肖老师给了说了的我知道，正好我们一起去，怕什么。说完带头开路，我们后面跟着。到了肖老师家，我们满头大汗害羞害怕不敢开口，等了半天还是班长说有道题我们不清楚打破了僵局。肖老师原先以为我们打了架告状来了，这下放心地笑了，让我们先喝水吃零食，再听我们每个人的解题思路后，指出了存在的问题和误区，又重新讲解了一遍，我们都服气地笑了。肖老师说，你们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学习精神很好！以后不懂的，欢迎随时来找我，反正现在你们都知道我家了！初中三年，为了解答数学题去肖老师家，我就这一次。然而，事隔30多年，当时我们的一言一行，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宛如昨天。

初三毕业我考去省城读书，和她们分开了。当年春节，我和班长等几位好朋友去给肖老师拜年，同学们拿的挂历，我拿的是我妈亲手种的又晒干了的一篮花生。我当时还蛮难为情，觉得拿不出手，没想到肖老师很开心，说：我最爱吃干花生，自己种的多好呀！一定替我谢谢你妈妈！肖老师还详细问了我的学习生活情况，得知我所在学校和她女儿任教学校很近时，立刻把她女儿的名字、电话、执教院系、家庭住址都告诉了我，一再叮嘱我周末去她女儿家玩，去喝汤。她又当着我们的面，拨通了她女儿的电话，叮嘱要好好照顾我。四年里，我一次也没敢去打扰，但是肖老师无微不至的热诚关心永留我心。

工作后，也去看望了肖老师几次。有时和同学一起，有时约不到就自己去。我清楚记得，2014年再次见到肖老师，她更瘦弱了，走路蹒跚背微驼，我看了很难受，问她是哪里不好？肖老师淡然一笑：痛风，关节变形。其实，当时带你们时左手就发作了，痛得举不起来。你们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带到毕业我就病退了。是的，我想起来了，当时肖老师上课右手握粉笔，左手经常用手帕毛巾包裹着，不写字的时候右手就托举着左手。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十多岁的孩子，虽觉得奇怪也不敢问。更没人想到是病痛引起的。

肖老师住的还是原来的老房子，七楼，没有电梯。肖老师的腿脚已严重变形，不能下楼。我鼻子一酸但不敢让肖老师看到，故作轻松地发出邀请：肖老师，我开了个托管班，学校附近一楼。三室两厅100多平方，前面有出场后面有院子，散步晒太阳进出都方便；那里是老教师楼，应该有您的同事朋友，聊天打牌也方便；床也有，洗衣机热水器卫生间空调衣柜都有，您要讲究就用您的床单被子；中晚餐您不管我包了不要钱，您跟我们一起吃，管您吃饱有汤喝，想吃什么您尽管讲我去买，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早餐我没过来您自己负责，门口有很多小吃店，您爱吃什么喊一声，老板就给送过来，蛮方便。

没想到肖老师婉言拒绝了。再说，还是拒绝。我很难受，也恨自己，混到今天，也没能力给到肖老师更多帮助。我低头缓慢说出了压在心底30多年的话：谢谢您，肖老师！如果不是您，没有我今天！谢谢您当年专门给我讲六年级知识，教我学习成长及做人。谢谢您改变了我的命运！没想到肖老师嫣然一笑：那不是专门给你讲的，是给全班讲的哟，小升初衔接孩子小容易忘记。温故而知新，主要靠你努力！望着肖老师孩子般坦诚的笑脸，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不管怎样，如果不是肖老师悉心用心全力地指导鼓励，如果不是肖老师如父又如母般的教诲关心，那个懵懂无知的我，只怕早已深陷学习泥潭继而颓废放弃，怎会有后面的顺利求学，跳出农门？！虽然我很平凡普通，也没能混出个模样，但是我很知足：能遇上肖老师这样的老师，我是何其有幸呀！就像一束光，在少年茫然黑暗且束手无策无力应对的危机时刻，点亮照亮了我的生命，帮助我走出了沼泽，引导我面对困难不放弃，尽力去争取，去实现。不遗余力地关心爱护学生，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给与温暖、包容与爱……这些都深深写进了我的脑子里、刻进了我的骨子里，并一直影响和指引着我沿着肖老师当年走过的路，去学习面对及给予我的学生。

感恩感谢肖老师，感恩感谢人生路上，所有给我关心帮助支持、给我温暖的不期而遇的各位老师，感恩感谢生命中的这一束束光，一直照亮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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