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新春||新锐专栏:怀念母亲(散文)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12 20:48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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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题写:主编魏民

作者简介

彭新春,湖南临澧人,教育工作者,现居北京。爱好文学,偶尔有文字见诸笔端。

纯享版:伊尔盼《母亲》

彭新春



怀念母亲(散文)

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的思绪一直在追寻母亲的身影,她的影子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们这辈人的母亲,多半生长在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年代。我的母亲,也是万千苦难女性中的一个。母亲出生于道水之滨的楚城,家境贫寒。6岁时学会纺棉花,帮助贴补家用。10岁随家人流落到文家公社青龙大队骆家生产队,给一户姓董的人家栽苛田,之后到黑儿生产队安身立命,16岁嫁给了我父亲。婚后,父亲两兄弟各分得一碗、一锅、一间屋,过着风雨飘摇的日子。  

穷山恶水养育的村姑自立自强。母亲不仅长的标致,楚楚动人,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弄得一手好茶饭,在十里八乡也是数一数二的贤淑女人。

那时候,父亲一直担任大队支部书记,日夜奔波于山里山外,家里全是母亲操持。除了忙家务,照料孩子外,母亲还要出集体工,挣工分。在饥馑的岁月里,她从来没有安稳地吃过一顿饭,每次好像打仗,急急忙忙扒碗饭就赶着出工,生怕迟到扣工分。

干完队里的活,回到家里更是马不停蹄。带孩子、喂猪养鸡、种菜。然后,还有一家人的饭等着她做。湿柴难烧烟多,母亲趴在灶前吹火,熏得眼泪直流。夜深人静,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缝补衣服的身影,投射在土墙上。没钱买鞋穿,母亲自己动手做,我们穿的每一双鞋,都是母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我们童年少年留下的足迹里,每一步,都印着母亲密密麻麻的针线。

那一天晚上,收工回家的母亲疲劳过度,她一边剁猪草,一边打瞌睡,一刀下去,砍到了左手虎口,骨头都露出来了,血流如注。无医无药,只能在墙角找些蜘蛛丝,草草捂在伤口上压迫止血。然后,又忍痛剁完猪草,她才去睡觉。每年冬天,寒霜冰雪,风里雨里忙碌,母亲双手冻裂,就像枞树壳一样。纵使满手裂口,钻心的疼痛,也要下水劳作。她不能睡一个安稳觉,每个夜晚像在抗洪抢险。小的饿了叫着要吃奶,大的来不及把尿,床上就湿成了河。长期床上、踏板上、地上都是湿了干,干了湿。床头床尾来回折腾,哪里睡得上一个安稳觉,简直就是在苦海里游啊!


母亲虽然不识字,没上过学,但她和父亲有着共同的信念,那就是流血流汗,也不能让孩子们吃他们那样的苦,再难再穷也要让儿女们上学读书。她们平时舍不得吃穿,格外节俭,可是,每当春秋开学的时候,他们已早早将学费为孩子们准备好了。

有一年母亲病重,危在旦夕,她以为自己不久会离开人世,便叮嘱父亲,“不要把我的病情告诉孩子们,免得影响他们安心读书;以后,你一个人就是做牛做马,也不要让他们退学!”

小弟读初中时,有天忽然提出不愿去上学了,父母亲苦口婆心劝他都不抵事。然后又吓唬他,不上学,家里种30亩田就让他一人耕种。小弟说,就是栽田,也不想上学。父母亲猜测,孩子是不是青春叛逆期,不能依了孩子,父亲想办法给小弟转好学,连夜挑着一担行李,送小弟去学校,终于是让他高高兴兴完成了中学学业。

母亲一生养育了7个孩子,有三个儿子相继早逝。大儿子耀国,因母亲在炎热的夏天割谷中暑,导致早产,不足一个月便夭折了。

二儿子耀云,那年不满12岁,从树上意外摔下身亡。他出生在1958年,大跃进如火如荼,“一天等于二十年,共产主义在眼前”的狂热口号刷上了乡间的土墙上。那个时期,物资极度匮乏,家里极其困难。缺吃少穿,野菜度命,哪里会有奶水,常常母亲被咬伤,母亲疼儿饿,哭成一团。耀云聪明懂事,出事的先天晚上跟妈妈说:“娘,我们家什么时候能吃上一顿饱饭,再不喝像水一样的萝卜粥啊?”

他走后多年,母亲还时常念叨着:“冬天孩子脚后跟烂得流血,口子和嘴巴一样大,整过冬天鞋子都没穿进去过,总是拖着鞋走,人又小,还不够鸡公车高,好作孽。天天放学后,他就偏偏倒倒推着车去山上扒松毛,挖树兜。耀云走了两年多,家里还在烧他打的柴!”

孩子罹难,母亲万箭穿心,长达数年悲伤、哭泣、思念,身体急剧虚弱,眼睛几乎哭瞎,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1990年12月,儿子耀才大学毕业三年,刚从桃源师范调到临澧县政府工作一年,因公车祸不幸遇难。父母千辛万苦培养成才的儿子,像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朝阳,突然就阴阳两隔,说没就没了。噩耗传来,天崩地裂,撕心裂肺的悲痛无法言语,母亲痛不欲生,几次哭得昏死抢救。这次打击,母亲身心崩溃,不能自拔,直到暮年都不能触及此事。

过度劳累,生活困苦,精神重击,导致母亲历经了几次大病的折磨。

我小时候的一天中午,母亲突然倒在大樟树下,疼得在稻草堆里滚来滚去,身子抽缩成圈,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站在旁边吓得大哭,只见她小腿肚,手指肚,脚趾肚全瘪进去了,这种状况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怎么好的,我都记不清了。后来听母亲说,正在快不行了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叫来赤脚医生站着开的药方,吃药后才好转,差一点丢了性命。

母亲得过三叉神经疼的病,常见母亲日夜捂着脸,疼得捶胸顿足,撞墙打滚,吃药也无效,几次想轻生。每天给我们做好饭后,自己吃不了,就跑到一边去哭。饿得走路不起,天昏地转,这种痛苦长达两三年。医生说是牙齿牵连三叉神经疼痛,实在没办法了,她去医院拔掉了全部牙齿,种上了满口假牙,那时母亲才40岁左右。

我18岁那年,母亲得了严重的肝病,县里医院束手无策,通知病危。万般无奈,不能在医院等死,父亲和舅舅把母亲接回了家。母亲意识到自己来日不多,心存绝望。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对母亲说:“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你跟我生儿育女,为这个家吃尽了苦,受尽磨难,就是砸锅卖铁,拉钱扯米,只要我在,就不得放弃,我要把你的病治好,你放心!”

父亲四处寻医,锲而不舍,终于在桃源架桥乡,找到了一位专治疑难肝病的文医生。那天,父亲用一张板车,拉着病入膏肓的母亲,走了30多里,把母亲送到了简陋的架桥乡卫生院。文医生果然名不虚传,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治疗,母亲起死回生,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但这次久病,也撂倒了母亲,长期疼痛,她肋骨折弯了几根,从此驼背,再也没有能够直立行走。

1996年初秋,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不幸来得如此措手不及,厄运又一次向她袭来,像一场暴风骤雨,横扫母亲饱经沧桑的心灵。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相濡以沫几十年,他们风雨同舟,互敬互爱,相敬如宾。转眼失去了相偎相依的丈夫,母亲又一次悲痛欲绝,心情失去了平衡,生活失去了方向。然而,看着眼前的孩子们,母亲选择了坚强地站起来。她说,为了丈夫的希望,为了儿女们,她要好好地活着!

母亲像丰饶的土地,我们像土地上的一棵棵小草,她用一生的爱,给了我们最好的呵护。她承受了最痛的悲伤,尝遍了最苦的艰辛,咽下了最涩的泪水,仍以温情、善良和微笑,引领我们走向了人生的春天。

晚年,母亲迎来了幸福时光,孩子们都很孝顺,生活上给予母亲最好的照顾,尽最大努力弥补她心灵的创伤。我们都已成家立业,分别在北京,临澧县城工作生活。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住在乡下老屋,视力不好,生活很不方便,又有些孤独和寂寞,我们就把母亲接到了县福利院,请了护工照顾。

2017年,几姊妹在老家建了农庄,又把母亲接了回来,让她和孩子们吃住一起。这样,母亲少了一些孤单和牵挂,她很满意,脸上时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走过了八十多年风风雨雨,时光在一天天啃噬母亲的肌体。她整天全身不舒服,行走不便,时常自言自语,有什么不适从来不说,生怕给子女添麻烦。有时候,别人和母亲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怕死?” “我不是怕死,就是舍不得我的儿女们!”母亲说的是真话,但每一个字都扎得子女们心疼。

2021年5月20日,这是一个向全世界表达爱的日子。可是,母亲却在这一天告别了人间。她把对这个世界的眷念,对我们的爱,全带走了!

只留下,我们对她永远的怀念!

(责编:青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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