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名典】0547期 著名诗人清平的诗 II 唐明的评论

发布于 2021-11-22 21:55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清平的诗15首








端午

水泥地上,树叶的影子干燥、迷人。
江河流着,海波动着,在蓝天下。
我坐在马甸的一个小区里,在一只黄色的
流浪猫,和一只幼年的麻雀的安静中,
一幅无知、微小,晃动中停顿的图画,
令我不知所措地虚弱。
这图画是美么?这让我无言以对的五分钟,
用谁的命运,多少人的命运,
茫然地涂鸦出这清晰的轮廓?
这一天,我希望是任何一天的昨天,
在郢都、汴梁,在拿撒勒、特洛伊,在月亮
和一百卷描述她的神话中,以同一种速度飞驰而去。

清平,2015620


城市或人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北京通航之前,两地的空气早就贯通。在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之前,乌云翻滚的穹隆中,一碧如洗的蓝天上,早就有无数条航线静候着那些将被严格搜身的人们,奇怪、悲惨、一言难尽地度过他们一生中虚无而又令人肃然起敬的一段旅程。然而,很难想象,相距遥远的两座城市在通航之后,两地的空气仍旧比两地的人民更贯通,而在飞机被发明一个多世纪后,几乎很难用辽阔来形容的地球大气层中,依旧有无数的航线在静静地等待或许永不到来的旅客。很难说这是一个秘密——一切敞开着:人民和空气、残忍和残忍的等待。两座或两座以上的城市之间,实际上只有一个秘密:我们所看到的今天,一部分属于早已完成的往昔,一部分属于尚未呈现的未来。两者之间并没有一根链条、一座桥梁将它们连通。我们的容身处不是意义时间的缝隙、转折点,而只是一把短尺上的一个刻度——它可能是地球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而在局限于物理时间的宇宙风的吹拂中,持续地闪烁、颤动,提示着造物主手中一册极薄的解码书:精确的人类仅存于无限的等候。就像幸福仅存于灵魂的远离。

清平,201648


早春图

三秒的风速吹到脚下,
仰起浅红的海棠枝。
远处,金毛犬低嗅腐叶,
和煦的垃圾遍地。
一只戴胜滑过轻霾,
钉在微秃的榆杆上,像是
不甘心只有一个乳名。
嫩紫的香椿边上,李花白尽,
供出黄道和血型。
同样的急迫满园皆无。
但凤凰般斜飞的不知名喜鹊,
像刚刚毁掉一座江山那样优越。
桃花已满载人声远遁,
一口铁皮箱泛铜绿。
野苋笼罩于二月兰花影,
为轻叹的荠菜调琴。
这是不该我来的淡阳下,
君迁子望着乌鸫,斑鸠在
远眺几十米外的鸽笼,
杜鹃一声声唤着半聋的另一个
任谁来画出早春图,
将我逐出这哀乐的渊薮。

清平,2017330


电影院

生活榨干了拥挤,
将它还给仰慕拥挤的人。
但是悲伤啊甜蜜的爆米花在
凉爽的回忆里获取火热,
只为一阵风未尝吹过儿时的天井。
那汽水在别人手中并不是真的
人世间有过有汽水的傍晚令你烦恼,
而你也不能说你未在一个傍晚的景色
渐渐昏暗时离开过祖国。
是仅有几个英雄从过道侧身
去到等着他们改变世界的广场,
只不过等着他们献身的宵小更加
孤零零地恼怒着宇宙的开阔。
没有过的生活是可以过的,
就像永生者也曾可耻地死去。
在一所房子或几根廊柱间仅有
空气兜售着悔恨绝非真实——
那光束中全部是爱欲的灰尘。

清平,201868


八月午后

午后凉风一阵又一阵,
不吹向一个闷热的角落。
神秘的屋檐散出炊烟,
到远方已是凶险的浮云。
弯曲、抻直、合拢的世界
在窗外化成携着幼童的老妪,
摇着扇子,一步步踱出小区大门。
我还能看到什么真实景象?
我还能为谁流下眼泪而不在日后
懊恼地向记忆伸手索回?
星球,人世,揪心的少年勇士••••••
越来越大的问题,越来越渺小下去。
——这难得的夏日午后,一阵又一阵
吹来的凉风,轻拂远去的幼童、老妪,
哼出即将入眠的世界的鼾声。

清平,201983




Fringe

突然来临还需要时间。
远方仍未是一个事实。
疑惑,穿着忧伤的衬衣
颤扭在空气边缘:
那机器仍未是一个事实但
爱人的心脏已隔着两枚炸弹、
两个新国家的犹疑!
无限的食指、中指
闪耀在大桥中断前一刻。
哦光芒完全不是她迷恋的颜色、
白和金黄的苍白之躯!
还需要时间让来临到来。
大海,在冬日的荷塘中央
上演辉煌的空气之战。

清平,2020413


魔法见闻录

牛排到榨菜汤的走廊,
摁下一个钮扣。
甜梦在窗外盥洗室右转
一排长椅后蔚蓝的监视屏,
白云尽其飘渺出仰望白云的人影。
我欲惊骇而未必
眺尽云霄仍只是初稿。
鸟瞰就不能像鸟那样真的是一只鸟
懊悔用尖喙把大陆啄破。
另一个世界何尝有过?
蛋炒饭曾经在火星上杀人。
紫药水只迷恋九头鸟的溃疡。
六月雪融化掉黄道十二宫。
死亡乃是传说。

清平,202086


悲郁如何来到一个人身上

明月映照明日的夜色。
静坐桌边的十一月和十月
读着宁馨儿故事仿佛两个假孩子。
冬天像所有父母那样用足音
接纳供他们溺爱的惊惧。
还没有到来的已经到来,
下一顿家常饭热气渐稀。
然而悲郁如何来到一个人身上
当他像另一个人准备在暮年坐下?
他了解桌边两个孩子
笼罩在无穷密集的游戏。
当休息不被允许
遥远天光里柳色浮动,
欢快的马车载走一位恼怒的皇帝,
像一晌春梦被偷换了年号。
然而悲郁如何来到一个人身上
当他用叹息驱走毒虫、
用不快乐造出暌违的曙光?
黑雾泛着紫气疾驰,
搁浅了又弹跳。
隔着门缝张望的十二月神秘地
不理会身后的九月已不是她的姐妹,
在另一道巨石圈外孤儿般摇晃。
天气来到令人厌烦的期盼,
一个世界啃着指甲推开希望之门:
餐桌边多了几位远方来客,
下一顿家常饭已经吃光。

清平,2020910


一月:环

回到,
这里并非此地。
灯光黯淡如又一个明日,
踟蹰银河之外。
零落枯枝上挂满绿叶,
等着梦醒的黑板,
擦去一行字再写下另一行。
多么回不到喉咙嘶哑的炉火边,
哪怕冷得像一块冰,
一周前的茶水已经馊掉。
小女孩,
小得不值得更小那样蜷在墙角,
哪怕不说出人贩子的名字,
仅像一幕新的人生。
氯霉素眼药水,
只要真握得特别紧,
一个受祝福的影子回到祝福的眉心,
他看见灾难,
爱上雄伟的圆环侧影,
每一根绒毛纤细、水珠豪迈。

清平,2021110


二月:斜线上

落日有过细微的上升,
穿透硝烟的尾部。
用来形容未来的报纸大部分停在
广告商懊悔的前一日。
恋人们修改着诅咒风格、当他们
抛下自以为陈旧的一页去迎接新版枕边书,
一张真正的大床已砌好牢固的围墙,
取消了他们的通行证。
疲惫的朝霞描好了眼影。
她不在乎又多几个知情人心中嘀咕
活在古代的美人还想再风骚几百年。
这不单是青春碰不到幼年那样
单纯的颈椎局限性:
不。旅行就是旅行的连环套在
回眸的巨大瞬息。
从速度斜线上探寻野马
喷出的早春气息酬谢了知音。
相比灵魂之美,手足羞愧于迅捷。
街巷准备好聆听宇航员
又添星球大战悍将的消息,
用一枝蘸豆浆的桃花铭记银河的二月
也正降临北京的晨雾。

清平,202126


诗篇A

未来的方向在一架刚刚被清理出来的钢琴上,或在犹豫要不要倒掉的过期食品中,变化出并非自己的路径。饥饿招手未必是光明的前兆,但众多方向必定有一个等着作为新物种的人们去响应或无视它的唯一性。大部分征兆还无法瞧见。乱麻一般的空气轨迹,每一道皆是奇思妙想。然而痛苦在凝聚、怨恨在重叠、几十亿人的习以为常制造出隐蔽的惊骇效果,留待一个或数个祈祷信号戛然停顿于蔚蓝的穹顶。当猎户星座成为鹰嘴豆罐头里闪烁的残渣,一个长着鹿角的男孩用弹弓射落一粒灰尘——他父亲落腮胡子的万分之一。他的世界飞越回忆与遐想,成为无法完成的杀戮结构臃肿的外形,在阳光下的雨幕里受着豪猪、灌木、尖叫的扎刺,仿佛拉开的第一幕必为其泄气,实际登台的却是一只可笑的巨人之足。

清平,202177




七月:键盘

胃痛醒来,
连夜雨鸣笛拐弯。
从阳台到客厅挤满潮气
争先恐后的告白。
望着窗外茫茫水雾似乎连
昨夜之谜都懒得我专心去揭穿。
盛夏的一天就此开始——我坐下在
一大堆操作我的魔掌间,
最先伸手的仍是多年后回望如饿狼
狠扑的摁开电源、敲键盘:
视窗。从白垩纪进化到上午九点。
海景、深州、寻死被救活都只不过
银河的一瞥从窗棂掠过。
两只跳蚤咬着我一样的人影在
救赎决不是真的救赎、罪孽也不是
饕餮的情侣将杀生遗忘。
几百个国家间没有一丝缝隙,
只有键盘敲出空挡。而在
一阵紧过一阵的风中,
造化从我中指悻悻退出。

清平,2021713




八月:风爬过

风爬过望见肚脐的夜空下
应当在立秋后等一等再
伸出扫帚的白胖的手,
那多姿、看不见激动的
激动的脉络一抹靛青。
风爬过篱笆以东火车站人群
乘坐巴士驶向飞机场途中经过
一座桥梁后又经过一次,
仿佛遗忘的快乐被他们发现
一直等他们来遗忘。
风爬过床架子庆幸看到
每一个床架子都不是自己
卸下了锦被和席梦思,
风爬过不见得真的爬过
盛夏逝去这一个黎明。

清平,202181




九月:悠扬的插曲

汗腺有点乏味。
盛夏绕了好多弯去搜寻穹顶下
有趣的喘息的回音。
炎热快过去了总得带走点其他,
枯谢的花叶不算,
这未免残忍。
后花园的生活换个花样吧。
既然出远门不容易,
光阴也无法随风而逝,
小径、草坪皆可通往绕梁的旋律。
只不过喜爱的音乐没那么多,
未遭横祸即死去的那些
庆幸的肉身与遗憾的魂灵不在其中。
认真听,悠扬的插曲颇似奇迹,
夹在隔离的感慨间。
一个又一个黄昏离去前,
都似要把秋日的听觉细致地分类:
金毛犬踩过落叶、小女孩尖叫,
远处的鸣笛来自红色救火车······
然而声音又不是真的声音,
这样一座后花园尤其令它们幻象丛生。

清平,2021915




十月随笔

时光又探出她的脸,
白铁皮闪耀的那一张。
金桂花像礼花那样扩散着
好人与坏蛋并肩翘首的深呼吸。
格外仔细洗干净脚趾的屠户,
胡乱填饱肚子的快递员,
在踏进家门前皆露出笑容。
出远门难不等于玩耍难。
郊游虽不见枫叶血红,
交游也还有呼朋唤友的自由。
何况天伦推远了天意难测的烦恼,
难得的温情又将前途消融。
没有多少秋色如今日这般殷勤,
为了驱离全世界的坏念头
把自己焊死在这一小块乡土。

清平,2021101

【作者简介】清平,本名王清平,19623月生于苏州。198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1980年代开始诗歌创作。1990年参与创办同仁诗刊《发现》。1996年获刘丽安诗歌奖。2007年出版第一本诗集《一类人》,2013年出版第二本诗集《我写我不写》。2018年出版诗论随笔集《远望此地》。2011年中文主编由美国铜峡谷出版社出版的汉英双语中国当代诗歌选集《推开窗(Push Open the Window)》。


诗人名典



尘封的石头在解冻,石匮中的门在启开
——论清平的诗其间的纵深性和厚重感……
/唐明


历史荏苒如鼎升起,而轨迹永驻在地下,时间的长河沿地表切入,迂回曲折夯筑,契合着诗采别奥的浇铸感,在纵横的罅隙间崩摧。狼牙啃噬一块块石头和沙砾,词语接龙而必达,吟哦着往事与神示,光炽般成就着“镜及灯”。做为上个世纪六零后著名先锋诗人,清平秉持着“低调作诗,平静做人”的原则,词义精逮,言辞犀利,屈功尽肇,不争名逐贵,在诗坛中载之后进,一直笔耕不辍,颖灿诗耘,堪称宥嘉年华,皆付之一炬,布施律节淇澳工巧臻妙,句式菁智惟趋著丽,文隽咏诵锥之霁夜,常常课读研习,由暮至昼通宵达旦。文趣卓然殊曼统照,乃被誉之为“当今前卫诗界”重要参与者、执行人和创建者之一。清平做为一个“诗歌正在进行时”的亲历者与目击人,其以“过来人的形象”对诗歌抵达,产生了作用,并拥有发言权。其于根性写作的前提下,既秉承传统,又反传统!在遵从古典情结的基础上勃兴,自诗三百到楚辞延及秦汉文赋,六朝诗艺,而邀唐请宋。如其名讳,“清平”二字,继词之赓续,得“清平乐”之虞,韵载朵颐,抒机而发。在诗歌悖义中,挖掘魏晋风骨,擎梵学璎珞,篆佛性禅意乃概因谛说,掷画境书契鼎纹龟符钟铭碑隶,化历代野史札记以佐证诗之原创,凭元曲羽觞之缶况袭明清说郛,西诗东渐并存兼顾,虽欧风美雨栉沐却批判鸿渲,濡沫之。……可以说,清平的诗,是“西体中用”,在词语审美逻辑及形而上间,很好继承了其一贯奉行的“境界说”,即对上述立场相互打通,既采用古典诗趣的灵性与意象,又兼济西方诗学的彼此融纳、隐喻互换、抽象具象迹象互联与拆借、纯诗观、幻象说、纵深感、二律背反和悖逆;笃定及诗与思,静或动,倾向性,反转及祈使句法,人文、景观和哲念,符号学定义,超现实性、人性反刍、神性化、现象学、主客观意象、魔幻现实主义、结构和解构、深度左右及解析,罪与罚或惩戒,精神与思想上的提纯,道义或美学趣味,相互倾轧及理性间的避让。在传统上注重诠释或疏义,却之不恭舒发古代诗词中的淹雅和经纶,语言与比赋兴的妙用,寓古喻今但师法通用,并琴棋书画为一体,在清平的诗中均能看到影子,更构成了其诗艺的本质。……如其诗咏(《端午》):
“水泥地上,树叶的影子干燥、迷人。/江河流着,海波动着,在蓝天下。/我坐在马甸的一个小区里,在一只黄色的/流浪猫,和一只幼年的麻雀的安静中,/一幅无知、微小,晃动中停顿的图画,/令我不知所措地虚弱。/这图画是美么?这让我无言以对的五分钟,/用谁的命运,多少人的命运,/茫然地涂鸦出这清晰的轮廓?/这一天,我希望是任何一天的昨天,/在郢都、汴梁,在拿撒勒、特洛伊,在月亮/和一百卷描述她的神话中,以同一种速度飞驰而去。”——诗与画意并举,远方及词义兼具。字字句句既属实又飘逸,东西方诗范在其中得到了很好的贯彻落实。诗含歧义瑰丽呈现,在诡异的书写中玄奥星罗棋布,奇吟妙置各赋纹章,理义共显,中西合璧!彼此的通感在相互的沟通间各取所需,汲取着灵性、辞义、踅趣、意味,在藏古寄兴牵引的句式下,于今诗所化,轮回毕至次递入念,潋滟澄澈,莹然通透,在缔结端午这一话题下犹如剔字凿壁,镌刻着漾动的思绪,仿佛昙花一现,形成了诗人清平笔下的词汇架构,古与今对照,中和西比较。各种因子在互换间,用巧妙缱绻逶迤,攫取了深及堂奥的词语对峙和相互辉映。乃见云,“水泥地上,树叶的影子干燥、迷人”,稍顷,句型勾兑,把水泥地和古典式的意象对接,让树叶之影,在“干燥”、“迷人”看起来完全对立的两词,间寻找支点!譬付于,“江河流着,海波动着,在蓝天下”,随画面进一步扩大而展开,句式仍然是以古化今样的写意。敷衍着词汇的语境,悠然、别趣而放远!如诗人喟叹云,“我坐在马甸的一个小区里”,静寂、幽默、独处,况之濡渥姿态翩跹;“在一只黄色的/流浪猫,和一只幼年的麻雀的安静中,/一幅无知、微小,晃动中停顿的图画”,择定了宁谧和谐,动与静结合,互换,拉长或放旷,“令我不知所措地虚弱”。虚存实有,盈弱空阔!于是,诗人隐忍着不禁提问:“这图画是美么?这让我无言以对的五分钟”,构成了下一个诘问式的方程。“用谁的命运,多少人的命运,/茫然地涂鸦出这清晰的轮廓?”罚及罚的救赎,如蝶扑花絮在惩戒。时态况悠,在防微杜渐中再次拉长,并抄底了。“这一天,我希望是任何一天的昨天”,然后笔力一转,语态转入迅捷一忽,史迹留存,直现楚韵流觞屈原怀沙自沉汩罗江,与宋都孟元老所撰《东京梦华录》似的怀旧场景中。毕竟端午,“在郢都、汴梁,在拿撒勒、特洛伊,在月亮/和一百卷描述她的神话中”,凭此籍没,垂钓永祭。“以同一种速度飞驰而去”。
缅怀同飨,意义非常,折曲了一个节气氤氲之息,逗留在一个粽子中。……浥浥腾漫漂移,龙舟社鼓,在奏响敲击!自然构思着诗人未写的余韵。——诗贵藏,文贵曲,语态妙筑,正现烟柳合度。须斜衬,婉约硬朗地,由此及彼选定。语言松驰,骈文逸骋。才写郢都、汴梁,又写拿撒勒、特洛伊,两两对照,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楚风宋肆,古希腊遗传,估计不会有端午,而会有诗家、哲人、戏剧、建筑、雕塑、演说、教育课、沐浴地、竞技场、科学分类、几何原理与理想国,和战争。……清平的诗有对应古代该是李贺似的鬼才,含隐幽晦乍吐还涌,混合着遒劲气度和深沉锐气、敏达率性,又具李商隐般的心系哲想,与犹豫况远和存在感。若于宋词相比,则兼婉约、豪放与雄健,疏于周(邦彦)姜(白石)而稍近之苏(东坡)辛(弃疾),更似于稼轩词,灵逸简散冷静奔放雄壮闲适,殊绝不入尘而举重若轻,飘洒无埃雪泥鸿爪般干净洗练。语境才思敏捷精准苍郁纯粹,思维跳跃性强,淹然博识雅丽如玄圃积玉琳琅满目,文机处处诗旋环绕莫不探渊问底掩藏岫圳,意达而无曲折欲盖则弥彰!诗界的彼方,在里尔克与瓦雷里之间逡巡而入奥登、弗罗斯特一路,并邀及史蒂文斯和叶芝、艾略特及布罗茨基,偶尔尚具保罗·策兰与伊夫·博纳富瓦或米沃什的反调,伊丽莎白·毕肖普的卓绝,特朗斯特罗姆的才情,兰波的妙用,荷尔德林的沉思与纯粹,狄兰-托马斯的沉淀,保罗·魏尔伦的意象,马拉美的修饰和修辞,保尔·艾吕雅的任性与习气,拉金的质地,波德莱尔的忧郁,约翰·多恩的玄奥和塞缪尔·泰勒·柯勒律治的弥漫及飘逸,勃洛克与曼德尔施塔姆的象征、人性和深刻。如之云(《城市或人》):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北京通航之前,两地的空气早就贯通。在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之前,乌云翻滚的穹隆中,一碧如洗的蓝天上,早就有无数条航线静候着那些将被严格搜身的人们,奇怪、悲惨、一言难尽地度过他们一生中虚无而又令人肃然起敬的一段旅程。然而,很难想象,相距遥远的两座城市在通航之后,两地的空气仍旧比两地的人民更贯通,而在飞机被发明一个多世纪后,几乎很难用辽阔来形容的地球大气层中,依旧有无数的航线在静静地等待或许永不到来的旅客。很难说这是一个秘密——一切敞开着:人民和空气、残忍和残忍的等待。两座或两座以上的城市之间,实际上只有一个秘密:我们所看到的今天,一部分属于早已完成的往昔,一部分属于尚未呈现的未来。两者之间并没有一根链条、一座桥梁将它们连通。我们的容身处不是意义时间的缝隙、转折点,而只是一把短尺上的一个刻度——它可能是地球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而在局限于物理时间的宇宙风的吹拂中,持续地闪烁、颤动,提示着造物主手中一册极薄的解码书:精确的人类仅存于无限的等候。就像幸福仅存于灵魂的远离。”
在这种不分行又非谓之散文诗的诗体中,灵锐和稠密的句式反而显得张弛有致、松紧得当,俨然编织成的竹篾纲举目张,经手穿插盘络巧之映对,精于妙构形成篁笥箧匣般的竹笼,略一整合收敛,如匠人揉握敲打捏就,且聚拢了,朝前一放,要惊呼,分明是缩了形精美的工艺品,仿佛箱屉般方方正正,一句话“板正”,漂亮!看着“侬好”,爽心!若是湘妃竹编成恰好用来盛香衣,嗑巧了。用苏州话讲,“蕻鲜”!——冷一看,惊艳。杭州话,怎么说?“净靓着呢”。总之,与分行诗不同,别样!且观之,“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北京通航之前”,如一折纸般,抛掷!泠鸢翱翔,“两地的空气早就贯通”了。徒自一觉忽,“在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之前,乌云翻滚的穹隆中”,簪花坠地,镯子顺胳膊往上捋,沿莲臂藕袖衬着荷衣漩涡鸣人样细品。“一碧如洗的蓝天上,早就有无数条航线静候着那些将被严格搜身的人们”。褶皱浸漫汩汩藏着宝贝,如毒品之类,或是违禁品亦未知?“奇怪、悲惨、一言难尽地度过他们一生中虚无而又令人肃然起敬的一段旅程”。恍恍惚惚一觉,诧异着碰瓷,恣意江湖般刹那目之所及,枉顾啼笑皆非!“然而,很难想象,相距遥远的两座城市在通航之后,两地的空气仍旧比两地的人民更贯通”,珠选玑让,盲目乐观,俨如帘拢一挑,就能走进来。“而在飞机被发明一个多世纪后,几乎很难用辽阔来形容的地球大气层中,依旧有无数的航线在静静地等待或许永不到来的旅客”。偶尔喜鹊一叫,大陆桥会变成另一架飞机,啁啾鸣啭,似燕燕于飞。迟到者和等待者之荣耀,体验、服从、被体验!“很难说这是一个秘密——一切敞开着:人民和空气、残忍和残忍的等待”。人们的行李,被肢解!扫瞄仪和测谎仪拚命打晃,把你视为一个逃犯。似乎“两地书”,会传送情报!谍影重重,防不胜防。“两座或两座以上的城市之间,实际上只有一个秘密”,将藏在腋下密件抖出。“我们所看到的今天,一部分属于早已完成的往昔”,另一些是前世今生,“一部分属于尚未呈现的未来”。总之,“两者之间并没有一根链条、一座桥梁将它们连通”。夙兴夜寐的是,“我们的容身处不是意义时间的缝隙、转折点,而只是一把短尺上的一个刻度”,寸量厘度尺显,用丈八蛇矛的长枪去测定,“它可能是地球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地面把距离拉短了,用圆规的半径去弥补,人迈步一跃,则于地图这头绕到另一头。“而在局限于物理时间的宇宙风的吹拂中,持续地闪烁、颤动,提示着造物主手中一册极薄的解码书”,从摩斯密码到候风仪。“精确的人类仅存于无限的等候”。依稀梦别咒逝川样重变,蹈矩循彟,“就像幸福仅存于灵魂的远离”,尚且需要芒鞋甄别,迁徙到别处。
读清平的诗让人目空八极,速度进一步加快!虽不能达到光速,但绝对是速音速或亚音速,迅疾……便可以抵达。况且这一忽悠,时间缩短,减半成阅历,丰富成想象力!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快节奏生活如乘直升机,比升降电梯要强似百倍,关于诗歌快餐是否达标,咱们姑且不谈,先认准清平的诗再说。要卧读,放慢节奏,小心翼翼,去细品!亦庄亦谐,去玩味。最好拿出放大镜找一张地图去研究,地图上的各省都在叛乱,在这去诗歌的年代,词语地理上的概念,修辞学的定义需要时态简史去解构,毋庸置疑,勿必要用解析几何测试,看灵魂是否出窍!因为这不是一个诗歌的黄金时代,就连白银青铜黑铁时代都不是,而是诗歌的网络时代。所以要加强认识,避免碎片化。——譬如其言(《早春图》),“三秒的风速吹到脚下,/仰起浅红的海棠枝。/远处,金毛犬低嗅腐叶,/和煦的垃圾遍地。/一只戴胜滑过轻霾,/钉在微秃的榆杆上,像是/不甘心只有一个乳名。/嫩紫的香椿边上,李花白尽,/供出黄道和血型。/同样的急迫满园皆无。/但凤凰般斜飞的不知名喜鹊,/像刚刚毁掉一座江山那样优越。/桃花已满载人声远遁,/一口铁皮箱泛铜绿。/野苋笼罩于二月兰花影,/为轻叹的荠菜调琴。/这是不该我来的淡阳下,/君迁子望着乌鸫,斑鸠在/远眺几十米外的鸽笼,/杜鹃一声声唤着半聋的另一个/任谁来画出早春图,/将我逐出这哀乐的渊薮。”
瞬息万变的早春落在网络时代的外边,连《早春图》也如“元四家”之一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一般,被焚毁成了《剩山图》和《无用师卷》。像清平如此淹雅疏阔的田园诗,居然没有如陶潜或孟浩然的古意而变得读起十足,显得似俳句一般淡化,自若明清四王浅绛青绿画般儒雅,则势必更显得超然绝伦,也仅从“三秒的风速吹到脚下,/仰起浅红的海棠枝”这样的句式中,可以顿觉诗者清平之风骨,俨若郊寒岛瘦一般,去奢靡而求臻昧。“远处,金毛犬低嗅腐叶,/和煦的垃圾遍地”,则刺谕着和谐中的不和谐,诟态时态炎凉不过还是尽量涂染,不至于挖苦嘲讽了。宛如“一只戴胜滑过轻霾,/钉在微秃的榆杆上”,此句古典气息浓厚,不染纤尘又似仙岫凿岩,仅“戴胜”即解况幽,妙计奥丽也状景观,如“春风犹著小刀样,各选玉颜仔细舔”一般写得风流绝代。“钉在微秃的榆杆上”的“钉”,用得亦极妙!“像是/不甘心只有一个乳名。/嫩紫的香椿边上,李花白尽”,乳名一词做解,嫩若梨花带雨,夭夭若桃,惟有“李花白尽”方显尽白,而紫芽春椿,也以“嫩”与“边上”滑过,吹奏,饮尽了春风一束,似钱氏钟书一本《写在人生边上》的书名,显得薄气横流,解颐图鲜。兹一“白”对一“嫩”,“李花”对“春椿”,恰若古人对对子,岂能用一个“妙字”做解。毕竟,“供出黄道和血型”,让诗学意义上的文字走向了天文学和生物学。“同样的急迫满园皆无”,又似工巧妙用了“满园春风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的句法,灵趣生动,活色生香。“但凤凰般斜飞的不知名喜鹊,/像刚刚毁掉一座江山那样优越”。叶叶斜挎,树旁逸斜出,弯弯对一韵,于“凤凰斜飞”般“不知喜鹊”,猜是“雁雀不知鸿鹄之志”所化,套用精湛,够味!仅一个“毁”字,写尽了“江山”被磨砺的优越感。盖因“桃花已满载人声远遁,/一口铁皮箱泛铜绿”,所谓诠释感,将闻一多《死水》诗的“绿”字在这里用活了,“一口铁皮箱”和“破铜烂铁绿成翡翠”比,各具千秋,妙机抒鲜,化腐朽为神奇,人面桃花远遁,恍然采菊东篱,媚态更胜一筹,如何不见“野苋笼罩于二月兰花影”,拳且为苋殊云蒸霞蔚,在兰花枝头开出二月的笼罩。亦姑且“为轻叹的荠菜调琴”,如鲁迅在《三味书屋和百草堂》所言,“油蛉”弹琴一样,皆为沈复《浮生六记》中昆虫“弹琴”所化。故而,诗者叹咏云,“这是不该我来的淡阳下,/君迁子望着乌鸫,斑鸠在/远眺几十米外的鸽笼”,如是田园牧歌般的描述,快哉一图,画淡阳,画乌鸫,画斑鸠,画鸽笼,四个四重奏,俱在天空飞旋,构成了淡阳下三鸟飞旋的乐章,而诗篇所咏,君迁子、远眺、几十米外,几个副词,如弹奏的簧片,犹若小提琴曲伴奏,明媚春光,让兜底一出的“杜鹃一声声唤着半聋的另一个”,希冀倩谁任择别吟的杜鹃,轻唤!耳边半聋的另一个,岂料织蛛如画家,在绘晨曦,溪涧迸溅哗然叮咚,“任谁来画出早春图”,在米兰·昆德拉《生活在别处》中记略,诗人讴颂,“将我逐出这哀乐的渊薮”,凭“哀乐”一掬,词选“逐出”一汀,“渊薮”寻陶渊明,别具一格写出这鸿渲一味的寻芳谱,劳什堆霓固藻,一诗媒介,如缝纫机般不住点头,词性淬火样构成,仿佛寻章摘句,完美体现出奇诡绚烂之妙咏。

览清平的诗,佐之以酒,虽无良馐佳肴然得之以趣味,品之馀芳、捻之穗华、睇之韶光,就亭而坐,凭栏别此既扫,乃舒闲啜饮于心,手挥目送,足快慰酌之锦句,斟词律优选,兹能阔膺填胸,亦为悠哉悠哉。——邻家有家电影院,不时传来悲喜交加的音乐,或桥段依稀秒杀及隐隐约约的对白,声量忽高忽低飘过一两巷口,仍余音绕梁。乃见云(《电影院》):“生活榨干了拥挤,/将它还给仰慕拥挤的人。/但是悲伤啊甜蜜的爆米花在/凉爽的回忆里获取火热,/只为一阵风未尝吹过儿时的天井。/那汽水在别人手中并不是真的/人世间有过有汽水的傍晚令你烦恼,/而你也不能说你未在一个傍晚的景色/渐渐昏暗时离开过祖国。/是仅有几个英雄从过道侧身/去到等着他们改变世界的广场,/只不过等着他们献身的宵小更加/孤零零地恼怒着宇宙的开阔。/没有过的生活是可以过的,/就像永生者也曾可耻地死去。/在一所房子或几根廊柱间仅有/空气兜售着悔恨绝非真实——/那光束中全部是爱欲的灰尘。
如是一写的小刀样,折弯了月光宝盒里的扣齿娉婷。生活榨干了拥挤,如人坐在漆黑的洞穴。但见银屏上故事悲秋,人影晃动,两眼炯炯有神,将它还给仰慕拥挤的人。仿佛皈依于某个生动的情绪当中,但是悲伤啊甜蜜的爆米花在/凉爽的回忆里获取火热,青春岁月被淬炼成钢!只为一阵风未尝吹过儿时的天井。暗猜度,那汽水在别人手中并不是真的,虽羡慕人世间有过有汽水的傍晚令你烦恼,遂后发誓,此生决不与人妥协!而你也不能说你未在一个傍晚的景色/渐渐昏暗时离开过祖国,转而垂恨连连。是仅有几个英雄从过道侧身,在穿越当代的生涯中,去到等着他们改变世界的广场。时光荏苒,只不过等着他们献身的宵小更加/孤零零地恼怒着宇宙的开阔。眼界外,孤苦伶仃!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没有过的生活是可以过的,/就像永生者也曾可耻地死去。做一个当代英雄,为自己舔伤疗疾,稍顷,又陷入美人怀抱,在一所房子或几根廊柱间仅有/空气兜售着悔恨绝非真实。毕竟情缘作祟,那光束中全部是爱欲的灰尘,也便在一晃纠结间,似往事如烟,错过了电影院的盛夏……
一个时代,一个人,一座城,仍然陷入一个人的世界。凡事皆有循环,皆有报应,对诗歌而言,则是轮回,让词语灵验夯筑起一座堤坝,应该知道把什么圈在外边。在清平的诗里,我们所认识到的八月,于午后的凉荫下似堆絮一闪,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躲在时间里的过客,在回望!如惊鸿一瞥在回望里,胭脂屑般下坠。纷纷扬扬的光,突然上升,并在《八月午后》做乱。午后凉风一阵又一阵,/不吹向一个闷热的角落。/神秘的屋檐散出炊烟,/到远方已是凶险的浮云。/弯曲、抻直、合拢的世界/在窗外化成携着幼童的老妪,/摇着扇子,一步步踱出小区大门。/我还能看到什么真实景象?/我还能为谁流下眼泪而不在日后/懊恼地向记忆伸手索回?/星球,人世,揪心的少年勇士/……越来越大的问题,越来越渺小下去。/——这难得的夏日午后,一阵又一阵/吹来的凉风,轻拂远去的幼童、老妪,/哼出即将入眠的世界的鼾声。
犹如直线下降,在廊柱与廊柱之间,檐上暮春转至蝉鸣的夏岁。午后凉风一阵又一阵,仿佛在提示着什么?譬如一种不祥的征兆,一个瞬息消失的黑影。它不吹向一个闷热的角落,也不导致熏陶的睡眠。神秘的屋檐散出炊烟,一切袅袅上升,飘向四周。到远方已是凶险的浮云,故事发生,危机四伏。弯曲、抻直、合拢的世界/在窗外化成携着幼童的老妪,仰躺在清凉竹椅上,忽而又站起身,摇着扇子,一步步踱出小区大门。诗人言,我还能看到什么真实景象?一堆骨头,在皮下支撑着汗流浃背的肉身。幻觉,邂逅了她妖娆的早年,年轻时的面容在浮现,梦魇如花,梨瓣蝶扑。仍如诗人言,我还能为谁流下眼泪而不在日后,织出些懊恼地向记忆伸手索回?炎午时序,星球,人世,揪心的少年勇士。她在回想一个如此冥顽不灵的情种,植下烟火,如过客般暂停,随即离开这里,并且行色匆匆。“……越来越大的问题,越来越渺小下去,此时它像电影回放!这难得的夏日午后,一阵又一阵/吹来的凉风,或许轻拂远去的幼童、老妪,镌刻一个名字,哼出即将入眠的世界的鼾声
幽冥诡谲而多变的午后,似乎少了一两声响板,却听胡琴一拉,调至慢拍!在暗示着诗旋奇妙奥义丛生。而清平的诗却在激励着什么,如刀尖上的风,在下一秒转向,构成另一个主题(《Fringe》),突然来临还需要时间。/远方仍未是一个事实。/疑惑,穿着忧伤的衬衣/颤扭在空气边缘:/那机器仍未是一个事实但/爱人的心脏已隔着两枚炸弹、/两个新国家的犹疑!//无限的食指、中指/闪耀在大桥中断前一刻。/哦光芒完全不是她迷恋的颜色、/白和金黄的苍白之躯!/还需要时间让来临到来。/大海,在冬日的荷塘中央/上演辉煌的空气之战。徜徉俏丽地域概念上的时态,畸变为一世充耳不闻的机杼声,掩目塞明,或许不能足以了解现实状况,突然来临还需要时间。冷却,但有一种挫败感!远方仍未是一个事实。/疑惑,穿着忧伤的衬衣/颤扭在空气边缘。试探它的感应,腐蚀它的决心!似抽丝剥茧一般,那机器仍未是一个事实,尘埃落定,/爱人的心脏已隔着两枚炸弹。譬喻她轰炸四邻,让两个新国家的犹疑!为有限指指点点,无限的食指、中指,在闪闪烁烁间,陷入停顿。闪耀在大桥中断前一刻,突然轰鸣,光炽灼烈。哦光芒完全不是她迷恋的颜色、/白和金黄的苍白之躯!在一天天变老。富贵在折弯中忽然扭断,性感、瑰丽之女性,丰满弥漫也将老去!在上海狐步舞似的声浪里,还需要时间让来临到来。摧残一切阻挠,大海,在冬日的荷塘中央盛开绽放,往事历历不折不扣,正上演一场辉煌的空气之战。
在清平雄心勃勃的计时钟下,他在为一年十二个月排序作诗,以感知四季的匆促和扑朔迷离,在恍惚中的辉映然后,每个月断崖式的崩溃,而乃至,另一个月,则翩跹而至!——如之言(《一月:环》),回到,/这里并非此地。/灯光黯淡如又一个明日,踟蹰银河之外。/零落枯枝上挂满绿叶,/等着梦醒的黑板,/擦去一行字再写下另一行。/多么回不到喉咙嘶哑的炉火边,/哪怕冷得像一块冰,/一周前的茶水已经馊掉。/小女孩,/小得不值得更小那样蜷在墙角,/哪怕不说出人贩子的名字,/仅像一幕新的人生。/氯霉素眼药水,/只要真握得特别紧,/一个受祝福的影子回到祝福的眉心,/他看见灾难,/爱上雄伟的圆环侧影,/每一根绒毛纤细、水珠豪迈。
始之当初,循蹈矩彟,在隆冬雪压枝头冰清玉洁的森林,囚禁着老虎、熊罴和豹子,豺狐与狼,妖孽鬼怪。一切肃静,悄悄临近,至冬季末,阳气上升,虽春寒料峭,但万物却已开始复苏!一月如一个指环,回到,/这里并非此地。空余内切弧般的圆周,照彻积雪皑皑。灯光黯淡如又一个明日,踟蹰银河之外,追逐着苍穹之光,折射出一片宁谧。零落枯枝上挂满绿叶,溪涧岩瀑,冰雪融化,叮然轰塌,如凿壁漏光,洇湿了漆黑的林中魅影,似淙淙滴水,绿野仙踪诡异地释放。等着梦醒的黑板,/擦去一行字再写下另一行,恣意妄为般涂绘,布施着蝤蛴之白羽翼之翅,风铃清澈摇曳嘹亮之声。多么回不到喉咙嘶哑的炉火边,/哪怕冷得像一块冰。冷却寒意,霍然覆盖!一周前的茶水已经馊掉,啜之塞牙涩苦酸楚。小女孩,/小得不值得更小那样蜷在墙角,如豆瓣虫在冬眠,哪怕不说出人贩子的名字,/仅像一幕新的人生。在虬枝如虹的琳琅满目里,冰渍裂变出玻璃般的支离破碎,如擦亮一根火柴加上氯霉素眼药水,眼皮只要真握得特别紧,就不会触景生情抖落,掉下来!一个受祝福的影子回到祝福的眉心,他看到的是,炉柴添新火,并且,他看见灾难!樱桃小口红色的唇,苔藓植物碎裂濡染的根。爱上雄伟的圆环侧影,/每一根绒毛纤细、水珠豪迈。如此锃亮的一盆水,环切进内弧弯曲的湖畔,家园的刀鞘般的匣中。且聆听枝干拔节的声音,多么抖擞,精神茁壮似涟漪样,荡漾开。在《二月:斜线上》虫卵可以澡景,沐浴着花蕊膨胀,枝桠肥硕因循。且如是咏诵,落日有过细微的上升,/穿透硝烟的尾部。/用来形容未来的报纸大部分停在/广告商懊悔的前一日。/恋人们修改着诅咒风格、当他们/抛下自以为陈旧的一页去迎接新版枕边书,/一张真正的大床已砌好牢固的围墙,/取消了他们的通行证。//疲惫的朝霞描好了眼影。/她不在乎又多几个知情人心中嘀咕/活在古代的美人还想再风骚几百年。/这不单是青春碰不到幼年那样/单纯的颈椎局限性:/不。旅行就是旅行的连环套在/回眸的巨大瞬息。//从速度斜线上探寻野马/喷出的早春气息酬谢了知音。/相比灵魂之美,手足羞愧于迅捷。/街巷准备好聆听宇航员/又添星球大战悍将的消息,/用一枝蘸豆浆的桃花铭记银河的二月/也正降临北京的晨雾。
如是薄奠在二月凿痕,在季节的褶皱里捏着一个钓竿,去勾勒一株草!含着珠粒乍迸,让一只鹰,在一叶扁舟的舞台上滑行,使云瘦骨嶙峋锁上眉弓间的语录,掷骰子样,在天际留下一道划痕。玉质釉色或玻璃种,晨曦稍抬高下巴,落日有过细微的上升,沟壑山谷暮色霞光穿透硝烟的尾部,如朗诵词章,用来形容未来的报纸大部分停在/广告商懊悔的前一日。于是蜂拥而至的辞典,纷纷翻开旧日历,恋人们修改着诅咒风格、当他们/抛下自以为陈旧的一页去迎接新版枕边书,打毛线衣的怀中猫,开始收竿!钓一张真正的大床已砌好牢固的围墙,/取消了他们的通行证,让搬家队统统回家。疲惫的朝霞描好了眼影,现在它们开始涂抹口红。她不在乎又多几个知情人心中嘀咕/活在古代的美人还想再风骚几百年。毕竟,无言以对的呦呦鹿鸣在食野之苹跳着芭蕾舞,这不单是青春碰不到幼年那样/单纯的颈椎局限性:/不。旅行就是旅行的连环套在/回眸的巨大瞬息,万变不离其宗。黎明的纠察队,从速度斜线上探寻野马,它们的响鼻氤氲缭绕,烟火气浓烈。没错,喷出的早春气息酬谢了知音。将妩媚潋滟湖光和晴光山色,揸在脸上,相比灵魂之美,手足羞愧于迅捷。飘然一忽,杨柳披头士的合唱团,在街巷准备好聆听宇航员,迎合着无限风光的流星、雌雄双剑,又添星球大战悍将的消息,抓住设想逃亡的世纪未万年元年的足球队,用一枝蘸豆浆的桃花铭记银河的二月!簪中录上怎么说,二月的雷暴在荥泽潜龙勿用,它降临于燕园的飞雪之上,也正降临北京的晨雾,令三月的桃花怒放。
在清平的诗中,总是二元化地存在,左右着词学上的二律反悖,使诗艺颠覆了常态下的写作惯式,令文本上所仰慕的句法在一致的互换中加持,而削减了不必要的赘肉,甚而两句并连为一句,辞性互伐彼此勾兑,将之共享中的一切发生逆转,必须适福于字句上的模式,审美灵性和知性写作上的感应。混杂于两条并轨的机敏和犀利,尖锐与严苛,沉稳及焦灼,二月已为它添上了引信,随时可能爆炸!使春色娇然绚烂轰响,在诗畑玄圃积玉般的磁力场所谓中,引发另一场说走就走的舌耕。譬如其《七月:键盘》中云,胃痛醒来,/连夜雨鸣笛拐弯。/从阳台到客厅挤满潮气/争先恐后的告白。/望着窗外茫茫水雾似乎连/昨夜之谜都懒得我专心去揭穿。/盛夏的一天就此开始——我坐下在/一大堆操作我的魔掌间,/最先伸手的仍是多年后回望如饿狼/狠扑的摁开电源、敲键盘:/视窗。从白垩纪进化到上午九点。/海景、深州、寻死被救活都只不过/银河的一瞥从窗棂掠过。/两只跳蚤咬着我一样的人影在/救赎决不是真的救赎、罪孽也不是/饕餮的情侣将杀生遗忘。/几百个国家间没有一丝缝隙,/只有键盘敲出空挡。而在/一阵紧过一阵的风中,/造化从我中指悻悻退出。
悸动的键盘手在驾临七月的飞地,胃痛醒来,/连夜雨鸣笛拐弯,呼啸声跌宕起伏,救护车的药片忙碌塞进填果酱的嘴里。咄咄逼人的瓦,从阳台到客厅挤满潮气,沐浴乳用了三遍,争先恐后的告白。夜光冲天,望着窗外茫茫水雾似乎连/昨夜之谜都懒得我专心去揭穿。琉璃瓦如纸牌在玻璃杯用飞溅,盛夏的一天就此开始!汗水呈刀砍斧削状,诗人言,我坐下在/一大堆操作我的魔掌间,/最先伸手的仍是多年后回望如饿狼。传说地球人在制造火星云,狠扑的摁开电源、敲键盘:/视窗。从白垩纪进化到上午九点。激情汹涌澎湃,做死的一群,海景、深州、寻死被救活都只不过/银河的一瞥从窗棂掠过。如此兴奋的反向逆袭,两只跳蚤咬着我一样的人影在/救赎决不是真的救赎、罪孽也不是/饕餮的情侣将杀生遗忘。现在,一大群航母在启航,轰炸机在键盘上轰炸,几百个国家间没有一丝缝隙,/只有键盘敲出空挡。一帮蜘蛛侠在黝黑蜗壳里黑色帝国抓住键盘,疯狂敲击,而在/一阵紧过一阵的风中,/造化从我中指悻悻退出,游戏盛夏七月里的弓箭手,大作战的幕后者,躲于幕后操控,玩死一个算一个!使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落荒而逃的八月抱头鼠窜!
关于清平的诗所整架构和合出的精神家园式回文诗的语言,犹如在一根线性思维上,采用了双向轨道交通叠轧的沉淀,于二维句式之下游离视觉三维之外二度还原穿越三维,营造出了一个诗者四维空间负载的立方体。犹如在一个时间轴的概念中,将不断物化的空间缩小或放大,打破了时空前后不能穿越移位的固定思维。这加无数个三维坐标系被串在统一场式的时空轴上,而文字和诗律及词汇是可以上下左右拨动的;也就是说——它们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为本末倒置的。初始也可以是终止,反之亦然,而且还可以上下互换,甚至这个三维和其它一组三维在统一轴所衡定的范围,彼此交叉置换与产生相互作用力。仿佛无数巨大的魔方在一个时间轴上联动,相互打乱重新编组,彼此镶嵌任何入口即是一个内切外括的约束肌,一个魔方内可以有无数魔方集成,反之任何魔方集合又包括任何一个集方被吞噬的一个点。这和诸多回形针被放置在一个盘子里很像,无数回形针相互堆在一起,它们彼此咬合,每个回形针即有两条路径,而相之咬合在一起的回形针将有多少个点,多少种路径!——当你敲开一个点进去,沿着一个回形针的路径走入,然后折转再折转,继续持久的,不断的折转,从一枚回形针到无数个回形针,不断转换其路径!这样便进入一个回形针的叙事圈套,所即必然,永无出境,陷入一个无法循回的超级陷阱,即由无数个平行宇宙构成的词语汪洋。玄幻如语境所架构,而一无是处被其它语境所架构,这便是清平诗歌词语世界所要形成的局面,必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就如斫,而我们所给予赞扬的,不是,而是,非此即彼,而是完全相反。……呈现出此物,即彼物!如书即画,画即书,诗亦即画,画亦即诗一般,相互成就,非彼即此。如之(《诗篇A》),未来的方向在一架刚刚被清理出来的钢琴上,或在犹豫要不要倒掉的过期食品中,变化出并非自己的路径。饥饿招手未必是光明的前兆,但众多方向必定有一个等着作为新物种的人们去响应或无视它的唯一性。大部分征兆还无法瞧见。乱麻一般的空气轨迹,每一道皆是奇思妙想。然而痛苦在凝聚、怨恨在重叠、几十亿人的习以为常制造出隐蔽的惊骇效果,留待一个或数个祈祷信号戛然停顿于蔚蓝的穹顶。当猎户星座成为鹰嘴豆罐头里闪烁的残渣,一个长着鹿角的男孩用弹弓射落一粒灰尘——他父亲落腮胡子的万分之一。他的世界飞越回忆与遐想,成为无法完成的杀戮结构臃肿的外形,在阳光下的雨幕里受着豪猪、灌木、尖叫的扎刺,仿佛拉开的第一幕必为其泄气,实际登台的却是一只可笑的巨人之足。
这就是清平的词语构成。如之云,未来的方向在一架刚刚被清理出来的钢琴上,类若一个正在进行时的现状!被清理一词且刚刚,加进突出了现在感,具有方向性,并被还原出,一个前置性的诘诎,形成了或在犹豫要不要倒掉的过期食品,而居摹写出,更变化出并非自己的路径。这种解构性的释说归根结底是因为饥饿招手,而使后置性的未必是光明的前兆,反以后知后觉比先知先觉,更强调词汇的拥有量。但众多方向必定有一个等着作为新物种的人们去响应或无视它的唯一性,超前而后发,新物种的指向性在众多方向上,必定有一个等着作为新物种的人们去响应,让无视它的唯一性成为笃定的定义。于是,大部分征兆还无法瞧见,隐喻着这社会的慌乱与不确定性,暗藏玄机般无法瞧见,而且已有征兆,便哲学化提出了其中踅趣,拥趸成交。犹如乱麻一般的空气轨迹,在气象学上是否又是另一种隐喻,轨迹一词已有设定,符合符号学的定律,且空气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一种潮流,一种社会的汐动!倾向性指出一个视界,一种时髦的行为,暗示着另一种可能的走向。似乎每一道皆是奇思妙想,而是悖论式的瞎想戏说,颇具针对性。然而痛苦在凝聚、怨恨在重叠、几十亿人的习以为常制造出隐蔽的惊骇效果,留待一个或数个祈祷信号戛然停顿于蔚蓝的穹顶,世界地球村般,聚集在同一个星球上,““然而痛苦在凝聚、怨恨在重叠,如此种种迹象表明,几十亿人的习以为常制造出隐蔽的惊骇效果,常常是惯性思维而非超常!这样说吧,当一个世界的空间被另一个世界空间所否定,或不赞成,或不兼融,就有了排它性。比若,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价值观不同,于是相互排斥彼此拆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有历史概念问题宗教问题,比若一个新兴帝国,建国才几百年,怎么可能与历史经历几千年的国家相比呢?于是,一面方面的习以为常到另一方面就难免认惊世骇俗了,所以制造出隐蔽的惊骇效果,也就见怪不怪了。就如,当猎户星座成为鹰嘴豆罐头里闪烁的残渣,这种比喻和事由本来是一种幽默或智慧玩笑话,却被另一面当真的,觉得完全确实可信。俨然,一个长着鹿角的男孩用弹弓射落一粒灰尘,可这是他父亲落腮胡子的万分之一,他不免挨打或泄气,但总之而论,这世界本身构成就很奇妙,有愚顿就有聪慧,有先进就有后进,有侵犯就有被侵犯,犹如男女一样,有阴就有阳,有老就有小,有贫即有富,有难即有福。盖因之诗人谓,他的世界飞越回忆与遐想,成为无法完成的杀戮结构臃肿的外形,他亦非他,缔造和营造,也非同,融入集体和融入社会,也不一样。在面临臃肿同时也会面临瘦弱,一个外表看起来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许就是疾病患者,或许这彼此本身即是矛盾的!特别是,在阳光下的雨幕里受着豪猪、灌木、尖叫的扎刺,让一张健康体魄的脸,被阻力扎成麻花!仿佛拉开的第一幕必为其泄气!实际上哪有实际,一切都是虚幻,虚名成就!况且,实际登台的却是一只可笑的巨人之足,对于所谓的小人物而言,讥讽也许只是动了动他几根小趾头。
读清平烧脑的诗,让人兴奋不已,毕竟这种智力游戏,比写诗本身来得更好一些。其诗艺圆熟、精妙、绝伦,在当今诗坛也属罕见,若以三十人为一组,成一个方阵,共有五组,可批序前三甲之列,即必在前三十名之内。清平的诗,非一文能竟品其详,独工曼殊,异途同归,亦不是全诗能说明其卓丽颖灿,用词谴句之瑰玮,勋肇之华,俱是阔力跌宕起伏,纵横捭阖字字如菊,诗意波澜壮阔,言语汹涌澎湃,更见之奇才翘楚盈眶啄耳,益有神助,澡之雪砺,扬其飞瀑。皆敷吟衍生,洞若观火,惜乎一隙难窥全豹,斑斓难觅虹彩,迎锥刺之砚耕,并飨品匣中器,首首均放大光明,待引一篇如下,聊备它日再评(《魔法见闻录》),牛排到榨菜汤的走廊,/摁下一个钮扣。/甜梦在窗外盥洗室右转/一排长椅后蔚蓝的监视屏,/白云尽其飘渺出仰望白云的人影。/我欲惊骇而未必/眺尽云霄仍只是初稿。/鸟瞰就不能像鸟那样真的是一只鸟/懊悔用尖喙把大陆啄破。/另一个世界何尝有过?/蛋炒饭曾经在火星上杀人。/紫药水只迷恋九头鸟的溃疡。/六月雪融化掉黄道十二宫。/死亡乃是传说。



【诗评人简介】唐明,笔名狼吠,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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