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菜园

近来读吴伯萧的散文《菜园小记》，唤醒了我儿时的记忆……

童年，我跟着外婆住在乡下，那时家家户户都有菜园， 种植着蔬菜瓜果一类的作物。暮春时节，一片片菜地青翠欲滴，每日清晨，乡亲们迎着晨曦，披着朝阳，在菜地里施肥、锄草。他们把甜甜的笑容撒向大地，边干边说，交流种菜心得，漫议村里的琐事，谈论当年的年景，展望秋后的丰收……谈话声、欢笑声，伴着清晨的虫叫鸟鸣，仿佛有一首朴实无华而又清新悦耳的田园之歌，在为忙碌劳作的乡亲们助兴喝彩。

那时候我刚刚上小学，每天早上都要沿着菜地边的小道去上学，看着邻居家郁郁葱葱的菜地，很是羡慕。总以为外婆不会种菜。而外婆的菜园里除了空心菜就是小白菜，要不就是包心菜，其余大片的菜地都种上了地瓜。如今人们生活条件好了，营养条件也都上来了，吃地瓜是清淡一下口味，调节一下肠胃。但是在我小的时候，农村经济条件还比较困难，外婆种的地瓜是为了人吃及喂猪，到年底卖猪的钱可以用来偿还债务，支付来年的种子肥料、油盐酱醋、舅舅上学的学费以及家里的日常零用。无论刮风下雨，酷暑寒冬，外婆天天一担出一担入，担出的是农家粪，担入的是地瓜藤。现在回想起那时候我们和外婆一起天天吃地瓜、空心菜、小白菜的日子，依旧让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几十年过去了，我已经参加工作，农村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很大改善，舅舅已经顶起家里的那片天了，外婆再也不用靠辛辛苦苦种地瓜来养家了。上了年纪的外婆，便开始细心地侍弄起家里的菜地来了。这时候我才发现，外婆种菜的本领真的不小，在她的细心侍弄下，家里跟着时令总能吃上各种各样水灵灵、鲜嫩嫩、香喷喷的蔬菜。绿油油、脆嫩嫩的空心菜可以从春天一直掐到入秋，而夏天菜园里青椒、黄瓜、嫩南瓜、四季豆跟赶趟似地全到齐了，还可以收获红彤彤的西红柿、水嫩的萝卜、嫩绿的西兰花……还有白白的花菜、包心菜，一团团好似一个个乖巧可爱的小宝宝，又长又紫的茄子一个个垂到地上，大大的冬瓜像胖小子卧倒在地头睡觉，娇艳的黄花菜一朵朵盛开着，像一只只停在花枝头休憩的金黄色蝴蝶，芹菜、韭菜、小葱、大蒜、生姜…… 一年到头多得吃都吃不完。

我最喜欢外婆种的空心菜，绿绿的长得很壮。它们的根须紧紧地连着大地，就像一个个乖巧的孩子紧紧地依偎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为了不辜负大地母亲，为了不错过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雨露，它们不管狂风暴雨，不管严寒酷暑，都使劲地向上生长，充分展示着自我生命的最大潜能。刚刚割了一片，才过了一两个日头又长出新的一片绿来。茁壮的成长显示着生命的力量，随风一吹在田野里浮动着，就像吴伯萧先生在《菜园小记》里写的“一畦菜怕不就是一首更清新的诗”，徜徉在这片生命的诗歌里，不禁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我忽然想到，外婆不就是那菜园吗？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她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几十年来她早出晚归，含辛茹苦，省吃俭用，默默奉献，却没有一句怨言。寒来暑往，春去秋来，风霜染白了外婆的头发，岁月压弯了外婆的脊背，苦难在外婆额头刻上一道道深深的印记，外婆却用自己种菜养猪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撑起了一个家，用种菜养猪这种最实在的方式养活、培育了我们。

做人做事，不就是要这样朴实简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