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泪但随寒衣寄
发布于 2021-11-30 12:59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悲泪但随寒衣寄
——外婆的找寻
外婆一生勤劳、善良、能干，养了一大帮孩子。外公是一个顶老实的庄稼汉子，沉默、寡言、木讷、很少操心。家里家外，一辈子，大大小小的事，都经由外婆一个人操持。
饥馑蛮荒的年代，就算费尽所有心思、气力，外婆操持的一大家子，和所有的家一样，还是缺衣少食，光景凄凉！
外公有个侄子，父母在六零年被饿死，外婆居然将自己怀中还在吃奶的的女儿溺死，领回外公弟弟的遗孤，据说为的是弟媳临终托孤，也为拯救丈夫家族的香火。
外婆的这种义行，到底是出于超越母性的大爱，还是受封建宗族思想毒害的愚昧？事非经过不知难，轻易评论是亵渎！只是外婆一生中，待人接物的无私真诚，一直是人们心目中的典范！
我的这个被外婆领进来的堂舅，一辈子无用，木讷，外婆待他视如己出，为拉扯他成家也是费尽心血。常在干完自家的农活后，她瞒着自家儿子媳妇，偷偷去帮衬这个事事都落人后的侄子一家。
我亲见，有一个月夜，稻子抢场，年已七旬的外婆，去给堂舅抢场。她爬上高高的谷堆，将一大簸箕一大簸箕的稻谷接连不断的倒进堂舅撑着的口袋里，那身形佝偻，干瘪，却奋尽全力！黑瘦的身影，像驻守河边多年的老柳桩。堂舅，则咧巴着嘴笑，不住地说：“我婶真好！我婶真好！”
外婆一生生养了七个孩子，经历无数的磨难，有早夭的，有被溺亡的，大女儿产后风离世，舅舅壮年患病，加之外公早逝……尽管她倾力守护一家人，老天却总在抢夺她的幸福。
作为一个传统的当家女人，她把我唯一的舅舅视为珍宝，培养他读书。文化大革命，高考取消，她又辗转托人安排舅舅做了村小民办教师。哪知舅舅在三十九岁得了食道癌，外婆一夜白头，她硬是咬紧了牙关，毅然为家庭担起了更重的担子，撑住了风雨飘摇的家……她背地里流了多少泪，无人知！只是后来，她患上了青光眼病，竟失去一只眼！
外婆临终前几年，患上阿兹海默症，成天翻箱倒柜地找找衣服。样子很急很急，像在找一个天色已晚，尚未归来的孩子！所有人都不知她到底在找什么样衣服，也不知她为何会痴缠找衣服。
反正人老了，病了，随她闹腾癫狂去吧！
母亲说,这是以前的苦日子给外婆留的病根！苦难像水，流过无痕，但多少锥心的疯狂与疼痛，却在人心里久扎成根！外公不顶事，一个当家的女人，走过那样艰难的岁月，受了多少罪？心碎了多少次？无人知晓！
也许，源于那夜，抱着自己亲手溺亡的女儿冰冷的身体，失心的痛和着眼泪，从此凝成了冰，再也化不开？也许，那个最病弱的孩子，因无衣御寒留下了病根，愧疚折磨了她一辈子？也许人生实苦，她常独坐在夜的荒寒里，尝尽了饥寒蚀骨，惊恐无依的滋味……一辈子，尽跟苦难和困厄纠缠在一起了！
外婆的疯狂也有停歇下来的时候！
那是家里出状况的时候，比如有孩子病了，比如小辈两口子吵架了，谁的日子过得不好了……她会从浑沌的状态，一下子变得异常清醒，面容越发焦灼悲戚，意识完全正常了！当家的女人，此时她已顾不上癫狂，一头扎进救苦救难的现场，随时保持和苦难斡旋的姿势！她是操心操惯了呀的！
我苦难的外婆吆，连颠狂都不忍那样彻底！“尝遍世间尽是苦，何曾一日把心暖。”
人生海海，一个弱女子，一生饮尽寒凉，唯独忽略了自己。人生终了，万般皆废，意识不全时，在臆想和癫狂中反而做回了自己！她所寻的衣，难道不是她心头最深切的缺失吗？是她不能放下的牵挂，还是那个从未被关照过的自己？
【作者简介】
王明园，国际诗词协会会员，
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合肥市作协会员。
2020年散文《虔诚的心儿靠近她》获
“重庆杯”第四届《中国最美游记》全国大赛三等奖，
并入选《中国最美游记》一书。
▼▼▼
征 稿 要 求
你点的每个赞，我都认真当成了喜欢
相关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