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新兵连之12----冷宫里的春天

发布于 2021-11-30 12:42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军旅岁月国跃军旅(12)

初入新兵连之12“冷宫”里的春天

文/郑国跃



每一次内务卫生检查通报,后三名总少不了我的名字。新兵排每周评比内务卫生、军事训练和环境卫生并颁发流动红旗。三班因为有我和吴双拖后腿,一次也没拿过流动红旗。邵班长曾叹息说:“班里有两个“活宝”,流动红旗是不敢奢望了”。邵班长无意间的感慨,“活宝”的名号自此与我结缘,很快就在新兵连叫开了。渐渐地,邵班长 也失去了耐性,于是吓唬我说:“耀子,内务再叠不好,就让你睡到‘小黑屋’(新兵一班套间)去”。班长的话正中下怀,我求之不得。班长接着说:“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没有嫌弃的意思。”我有点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
一班与三班仅一墙之隔。搬到新兵一班的套间里,是入伍第十个日子。人家班长住套间,一班长汪小海偏不,偏要与新兵一起住,不然也没我的份。虽然被打入“冷宫”,可心里着实高兴,再不用提心吊胆上黑名单了。在别的班长眼里“小黑屋”就是“冷宫”,于我却是自由的天堂、驰骋的天空,对我有着不一般的意义。早晨用不着翻来覆去抹被子、压被子、折被子、愁被子,不用担心叠不好被子吃班长的白眼,受班长的气。现在压力没有了,内务不在检查之列,没人知道“小黑屋”里住着一个新兵。正常操课期间,“小黑屋”的门都是锁着的,只有汪小海班长有钥匙,更没人细究新兵三班平白无故空了一张床铺,只有六个人参与内务评比。

出操回来,我只要随便一卷堆起来就成;晚上,脱了鞋也不用整齐放置,想踢多远就踢多远,没人监督我。我好比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只想一个劲地歌唱春天。早晚不用看班长那张臭脸,若是平日,只要我一叠被子他就站我身后,指手画脚,搞得我手足无措,屁股没少挨他的九阴白骨爪。三班每晚九点半准时熄灯,一班和二班不一样。两个班长像阎王的左右手,一个比一个狠,几点结束要看新兵表现。每个人还要利用铁架床卷腹上五十个,完不成的两两结合练下蹲起立,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五十个为一组,然后彼此交换,落单的人靠墙“拿大顶”。汪小海手里拿着一根皮腰带,不时地扯出嘶拉嘶拉的声响。我似受惊的小猫躲在“冷宫”里偷偷地听着动静,连大气也不敢喘,即便小便憋的死去活来也不敢出门,生怕汪小海班长一时神经错乱把我也拉出去训练。其实,他们不睡我也不敢睡,每天似一只被惊吓的小兔子,时时处于惶恐中。

脱离班长的视线,有了自由的空间,我开始写日记。每天晚上,借着窗外一点斑驳的灯影写点军旅感受,记下当天的生活和训练。在日记里,我信马由缰任由思绪满世界飘飞,我把邵班长生气时扭曲的眼脸甚至不长胡子都大书特书,把道听途说来的故事都详细记录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抑或被班长体罚了,就把班长比喻成间歇性“活阎王”,包括时间、地点,哪只手打的及当时糟糕的情绪都作了记录。最要命的是,把班长描写的不堪入目,甚至诅咒过。心情好的时候,又把班长夸得体无完肤,什么貌比潘安赛过宋玉,品行高雅,气质如兰,优秀到无语,简直是美男子中的姣姣者。在日记里,我把汪小海描写成“法西斯”投胎转世、希特勒诈尸还魂,说他的脸比脱了毛的死猪的屁股还要僵硬,并对汪班长的训练方式大加指责,填鸭式硬灌硬塞,抱怨他只会体罚战士,好多体罚的方式超出新兵的想象,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满嘴的鸡巴蛋,张口闭口新兵蛋子。新兵朱涛不小心违反了汪小海制定的破规定,竟然歹毒到命令朱涛钻进门前的大水缸“刺猛子”。当时,水缸里结满了厚厚的冰,需要破冰才能进去,那可是寒冬腊月!他的心堪比蛇蝎心肠。这不近人情的货怎么下得了手?当朱涛像只落汤鸡爬出水缸之后,冻的浑身直打颤,发出鬼一样的嚎叫,冻的声音都变腔了。汪小海怕出事,命令朱涛现场做了二百个俯卧撑,直到浑身发热才罢休。二班长胡山河在日记里也非正面人物,像个小神棍,一身的小资情调,调情的高手,眼睛富有灵气,眉梢自带着一种对女人偏执的风骚,就因为他曾经笑话我走队列像僵尸打军体拳像耍猴,我不大喜欢胡山河。我是爱憎分明的人,李金江排长才是我的偶像,往那一站威武中不失军人风采,别看他是战士提干,却喜欢学习,谈吐高雅字字珠玑,口吐兰花温馨宜人,脸部轮廓分明,眉毛似飞似停,印堂之间有一颗圆圆的小黑痣,属于典型的二龙戏珠之贵相,五官英俊恰到好处,说话慢条斯理,唇红齿白,经不浓不淡的一撇小胡子恰到好处那么一衬,男人的风采比女人的风韵更十足,有那么一点阳刚之气又有那么一点善解风情之意,比邵班长显得成熟多了。邵班长差的可不只是那一撇小胡子,李排长发怒时也只喊:“站直了,回去写检查”。而邵班长声音往往比李排长还要大:“新兵蛋子,老逼老屌的,给老子滚一边面壁去”。不长胡子声音还这么大?我细若游丝般咕哝着,反正家乡话鼻音重,班长也听不懂。

这段时间,是我思想较为轻松的时刻,晚上一任思想放飞,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骂谁就骂谁,训练中的点滴恩怨,想到哪写到哪,有委屈、有愤怒、有不满、更多的是伤感。一个人睡在“小黑屋”提心吊胆,几个班长喜欢溜进房里,把我的床铺遭踏的不成样子。我的内务虽不在检查之列,也尽量保持整齐,走了以后也不帮我折上,害得自己一天要卷几次被子。
当我又一次打开枕头包取日记本时,慌的差点叫出来,似乎被人当头一记闷棍:“天啊,日记本没了。”简直是晴天霹雳。人要是倒霉,放个屁都会砸脚后跟。显然,枕头包被人翻过了,部队里没有隐私,也没有可以藏日记本的地方,只有枕头包相对安全。每次放日记本的时候,还是非常小心的,里三层外三层包进衣服里放在枕头包的最下层,包的严严实实,轻易不可能发现。“哪个班长拿去了”?汪小海?胡山河?邵帅?无论谁看到日记内容自己都将死的很难看。想到此,我不免有些害怕和颤栗起来,反正就是三个班长中的一个。三个班长都被描写成“大魔头”,还逐个起了不雅外号:汪小海“法西斯”,胡山河“小色鬼”,邵帅“活阎王”。邵班长要是看到日记里关于丑化他的内容,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凌迟我的心都会有。训练中的种种体罚在日记里被放大一千倍,连他洗澡不穿衣服的情景全程进行了“直播”,甚至把感部位描述的非常细腻,不知道的还以为写黄色小说。后悔晚了,听天由命。一班长汪小海要是读到如此不堪的日记,将他比喻为变态的“法西斯”,还不活活敲碎我的脑壳踢飞我的卵子!会不会也让我跳入结冰的水缸“刺猛子”。另外,在日记里对他的尊严进行了无数次的冒犯和践踏,连他的一嘴狗屎牙都费了好些笔墨,心里惶惶不安。俗语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而我偏偏揭人短处,这不是作死的节奏?训练无精打采的,邵班长一切如常,根本不敢与他正面对视,一对视总感觉他读了日记内容,眼神有些异样直勾勾盯着我,似乎要从我的身上挖出什么秘密来,那份煎熬比死还难受。要是三个班长一起交流日记内容,合起伙来整自己,天哪!不敢去想,我将苦海无边必死无疑。

老天不长眼流年不利,写什么惹祸的倒霉日记,不是给自己找事挖坑添堵么,白纸黑字想抵赖都没屁放!会不会关我禁闭,心里乱如丝。那几天,魂不守舍、惴惴不安,跟班长说话心里都发虚。当胡山河班长突然喊了一嗓子:“活宝,给我过来”。差点吓的我软在地上,以为日记的事,心里有鬼一切都反常。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杀人不过头点地,头掉不过碗大个疤,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伸着脑袋等着剋吧。三个班长只要随便瞅我一眼,都紧张的想上厕所,心里似揣了十只小鹿,一刻都不安生。灾难会如期而至么?

作者简介:郑国跃。野战部队退役军官,现司法行政工作者。九十年代曾在《散文百家》、《中国社会报》、《农民日报》、《八小时以外生活杂志》、《新华日报》、《解放军报》等全国几十家报刊杂志发表过散文、诗歌及新闻作品近百篇。
本期编辑: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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