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黄明武-山乡走上幸福路_语文阅读

发布于 2021-09-06 11:38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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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乡走上幸福路

●黄明武（四川）

我的老家在素有“宜昌西大门”之称的鄂西大武陵山区深处古榔亭驿土家山寨，北依如梦如幻之巫山神女，南阅如诗如画的清江画廊，东去因水而兴的现代化城市宜昌，西通古老的土家族土司王国恩施。

直到读完小学，我都很少去一趟两公里开外的镇上，因为当年我们那里出山的路实在不能叫“路”，只能勉强叫羊肠小道。晴天下山纯粹是“干溜”着滑下去，下雨过后的泥土像糯糍，紧紧地黏在脚上、鞋上，沉重得让你挪不动步。回家则全是上山路，时常需要手脚并用，近乎爬行。

家里穷得连手电筒都没有，没事我就时常双手托腮，蹲坐在屋场边无助地凝视那一条条无法跨越的沟壑和连绵不断的大山，看旭日东升，观夕阳西沉。更无聊的是还经常瞎想：要是能修一条公路，跨过深不可测的洞头沟，把沙子岭和关口垭连起来，我们出山该有多方便啊……

母亲生病因大雪封山无法送医，年仅52岁离开人世之后，我的“瞎想”就更强烈了。

终于，世界最高最长的悬索桥——四渡河大桥和沿线的铁罗坪、龙潭河等一连串创造了修路奇迹的高桥梦境般矗立在眼前，野三关隧道、八字岭隧道和当时最长的金龙隧道在家门口的崇山峻岭中贯穿——沪渝高速公路全线通车，它硬生生地满足了我那么多年的“瞎想”。

我真是佩服自己当初怎么会萌生出如此神奇的“瞎想”。

从前，人货流动往来的通道被重重大山隔阻。尽管横贯祖国东西的318国道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已通车，但由于沿途地势险要，山路崎岖狭窄，坡陡弯多，四季雾霭，晴雨莫测，一到雨季，三天两头泥石流，垮桥断道、山体滑坡、路基毁损，仅利川到宜昌路段，爬山过沟就要足足两天车程。初冬到春末基本就是大雪封山，冰雪赢尺，道路泥泞，货车穿越如闯鬼门关，车毁人亡的事故时有发生，哪怕些许故障抛了锚，不挨村不着店，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一耽误说不定就是十天半月。

当年上学，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天不见亮就得出发，捎衣物、挎书包，还要时常背柴火、带粮食，踏茅草道，过一线天，攀手扒岩，几乎每年都有学生娃摔下深沟，父母的痛彻心扉至今历历在目。

去姑妈家，走外婆屋，全程步行，一路荆棘，翻山越岭都要一整天。远嫁的姑姑们回娘家，颠簸辗转几个车站，晕得云里雾里，吐得牵肠刮肚，还要起早摸黑，紧赶慢赶。

山里人家一切都得肩挑背扛，两三百斤的肥猪都得靠人力背到街上去卖。农闲时爸爸还要去做背客，一天挣两毛钱贴补家用。

大山深处，人迹罕至，植被丰茂，野果丛生，灵芝、天麻和那些叫不出名的珍稀药材都无法采摘，因为无路可至啊。

路、路、路，路在何方？

千百年来，路就是山里人迫切需要的“奢侈品”，修路就成了山里人的“黄粱梦”。

一座座桥梁飞架，一洞洞隧道贯通，鄂西山区无数天堑变通途。209、318国道旧貌变新颜，沪蓉、沪渝以及鄂西支线高速和宜万高铁相继通车，三峡大坝蓄水高度达到175米，长江航道变得更加宽阔，三峡机场建成投运，一条条水、陆、空线路编织成了立体交通网。

鄂西山乡人的路之梦终于有了现实版。

路，缩短了我们和外界的距离；路，连通了乡村和城市；路，让贫困山区的特色产业经济焕发出勃勃生机。

党和政府消除绝对贫困、振兴乡村和实现全面小康的春风吹遍土家山乡的角角落落，一系列惠民政策在武陵山集中连片扶贫攻坚重点区域得到落实。山乡人梦寐以求的混凝土路、沥青路一年年在崎岖山道上延伸，一座座猪牛羊养殖场如雨后春笋，一排排蔬菜大棚鳞次栉比，一树树野生板栗花香满地，一片片生态木瓜果实累累，一座座输电铁塔和发电风车拔地而起，一幢幢小洋楼在云雾缭绕的青山绿林间星罗棋布，一条条乡村公路宛若游走龙蛇，亦如条条白练，蛛网密布般串联交汇千家万户，土家山乡就像一幅幅3D画卷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年近古稀依然身体硬朗的爸爸养猪养鸡养蜜蜂，扫路护路种庄稼，经济林木样样全，存款余粮年年有，生活惬意，精神愉悦。家里来客，生态全鸡、自制腊肉、有机蔬菜轮番上桌，十天半月都不用上街割肉买菜。

爸爸的夙愿是去北京瞻仰毛主席遗容，到九寨沟旅游。我一直纳闷：那个时代的人对毛主席感情至深我们特别理解，但他几十年都难得走出大山，接触的媒体也只有广播和电视，祖国960万平方公里大好河山，AAAAA级风景区数不胜数，为啥偏偏对九寨沟情有独钟？于是我们姊妹就盘算着爸爸过70岁生日带他去北京旅游，看看毛老人家，还要帮他了却那段九寨情缘。

这些梦可不是世世代代的大山人想做就能做得出来的啊！

有形的路和无形的网连通了山里山外。

外婆屋、姑妈家，电动摩托私家车一顿早饭的工夫。

两百多公里外的姑姑回娘家，两小时车程满眼风景一路歌。

千里之外的小外孙小半天就到跟前。

空闲时刻，朋友、邻居的“小马驹儿”一溜烟就到爸爸家了，聊天解闷、抽烟玩牌，乐此不疲。

有机山货、生态猪羊、鸡牲鹅鸭需要南输北运，电话一打，收货老板的车就开进院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省心省事。

跟爸爸视频，“呵呵，斗地主兴起了。”我们嘘寒问暖，爸爸极不耐烦：“哎呀，就这样，挂了挂了！”以为爸爸生气了，却是牌友催他出牌。想当年家里只有座机，人都要上山干活，得约好接听电话时段。现在智能手机随身带，语音视频即时通。不少人外出务工还不忘为空巢老人安装视频设备，方便老人、帮助老人解决具体问题。

中国农村合作医疗发祥地，昔日穷乡僻壤，今天宜业宜居。山乡因路而变，因路而兴，如今已经拥有“中国高山蔬菜起源地”“中国长阳山歌之乡”“全国药用木瓜之乡”的响亮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