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期】王禹:南运河畔是我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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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运河畔是我家

作者：王 禹

南运河，又称御河，是闻名遐迩的京杭大运河的北段。南起山东省临清县，流经德州，经河北省东光、泊镇、沧县、青县入天津市静海县，又经西青区杨柳青入红桥区，流经红桥区南部，至三岔河口与北运河会合后入海河。

我家居天津老城的东北角，小院就坐落在估衣街上，毗邻热闹的鸟市，车水马龙的北大关，身后就是古老的运河。

南运河畔是我家，作为天津娃娃，生于斯，长于斯，对它有深厚的感情。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万条垂络的柳荫，扯着白帆的鱼船……许许多多的陈年旧景，已消失多年，依然令我魂牵梦萦。

候家后小学是我的母校，围墙外就是南运河，堤上的一片开阔地，相传就是当年义和团的女首领“黄连圣母”的泊船之地。她率领“红灯照”女团员，红帕罩头，红衣袭身，提红灯，执大刀，英姿飒爽的形象，依然在活跃在运河两岸老人们的讲述中。

50年代，运河的水量丰沛，尚能行船，是水上运输通道，来来往往的船只络绎不绝。来自白洋淀的船上人家很多，成员们各司其职，女人摇橹驶船，男人撒网捕鱼，几岁的小娃娃，身系大葫芦，在舱板上爬来爬去。夕阳西下，女人舀一瓢河水便做起饭来，霎时间，炊烟袅袅，船头飘来了贴饽饽熬小鱼的诱人香气……

当年，河水清澈几乎没有污染，水中生物甚多。随便翻开一块石头，便可发现鲜活的虾蟹小鱼，很长时间里，成为我们玩耍的主要内容。

一天，我居然发现了水中有一只硕大的河蚌，正张口优雅地蠕动，我脱了鞋，悄悄走上前，一把抓在了手里，兴奋地跑回家去。这家伙紧紧闭上壳，怎么也弄不开了。妈妈将它洗净，放进水盆，还滴了一滴食油，只一会儿，它就张嘴了，还吐出了不少泥沙。妈妈用它做出了一碗羹，汤色雪白，肉味鲜美，真好吃，那只饭碗大小的贝壳，我曾留存了许多年。

河边的板罾捕鱼非常好看，把两根等长的竹竿交叉，方形网体四角缀于竹竿端点，再将一根粗长竹竿一端插在岸边，一端系于曲竿交叉点上，再在交叉点上系一根拉绳。使用时，将罾沉于水底后，定时扯动拉绳使罾出水，然后用捞盔把罾内的鱼捞出来。

我们常常围拢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上半天，直到捕鱼人收网，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南运河畔，地势空旷，水光潋滟，绿柳垂荫，风光无限，空旷无边，最适宜放风筝。

几张彩纸，几根竹篾，一轴棉线，三下五除二就做成个风筝。我们一帮一伙地聚集在这里，放飞着自己的理想。

迎风跑，放起来，瞬时间，一个一个的“瓦片”，“蝌蚪”就升上了天啦！眼见得越飞越高，变成了小黑点了。捏住线，左边扯一扯，飘荡的尾巴就向左歪一歪；右边拽一拽，飘浮的翅膀就向右动一动；向下拉一拉，飘渺的身子就向上蹿一蹿…….仿佛是个活生生的小精灵，随心所欲地嬉戏游荡。

“风筝大王”是我们中的佼佼者。

他姓赵，比我高两班，据说是大名鼎鼎的“风筝魏”的徒弟。他做的风筝种类繁多：硬翅如北燕、蝴蝶、软翅如老鹰、蜻蜓、大比人高，小不盈寸，林林总总挂满了他家的整个墙壁。

我们都喜欢跟他去放飞。

那一次，放的是高达四尺的绿蜻蜓，一抖手便飞上了蓝天，一对复翅迎风抖，一双大眼滴溜转，真像活的一样。不一会儿，满满的一轴“铁杆线”便到了头，风筝变得很小，若隐若现地在云间飘动着。

一阵大风吹来，他扯了扯线，兴奋地说：“喂食！”顺手把一个物件卡在了风筝线上，这是一片有活动翅膀的小机关，瞬时间，在风的作用下，闭合的翅膀突然展开，它响着唿哨，带着一串花花绿绿的纸环，沿线霄而去。极目远望，一点流星，腾空而起，划着弧线直奔风筝而去，只听“啪”的一声，重重的撞到了风筝上。顷刻，随着翅膀的关闭，这物件又从天而降，疾速下滑，眨眼间回到操纵人的手里。

精彩的“喂食”表演，尽管只持续了几分钟，却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特别有趣的是，河对岸也有群孩子同时在放风筝。刹那间，气氛紧张了：放飞人不约而同地转动线轴，扯紧牵线，努力操控，或升或降，或左或右，全力向对方的风筝靠拢……

终于，两条牵线缠绕到了一起，风筝倾斜打转，双方开始了“空战”。线越绷越紧，拽力越来越大，双方都在全力以赴……

各自的啦啦队们，隔河呐喊：

“河北绞河南，绞得河南不上船”

“河南绞河北，绞得河北不张嘴”

“……”

……

针锋相对的笑骂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终于，一方的风筝线被扯断了，成为了俘虏。

输方只怨自己线不结实，技不如人，绝不打架纠缠，这是约定俗成规矩。虽然是小孩子的游戏，却也是“盗亦有道”啊。

有几次，我们大获全胜，高举着缴获的战利品风筝，雄赳赳气昂昂地列队回归，真像打了胜仗一般。

岸边的小树林旁，是个不小的空场。集聚着许多吃“江湖”饭的能人：卖药的，算卦的，耍猴的，练气功的……

拐着腿行走的小猢狲，在铴锣声中，一次次戴上各式各样的面具，连蹦带跳地表演；一口沧州口音的气功师的，手捏着碎瓷片，用力一捻，立成粉末……

最吸引我们的还是那些评书艺人。

下午三点左右，他们就陆续登场了。虽是不正规的野台子，但一个个都身着长衫，醒木，扇子，手帕，道具一样不缺。

尽管是“画锅谋食”，但有艺德，绝不糊弄观众。咳嗽一声，就娓娓道来。都是“隋唐”，“杨家将”一类的大书，很吃功夫。刀枪架的身段，与惯口的赞词，都非常到位。到了捧小笸箩敛钱的当口，都会羞得我们这些身无分文的蹭听者，坐不住屁股。

前行不远，就是与海河交汇的三岔口，沿台阶而上，是个硕大的土堆，我们称之为土山，终日掘土，攀爬，追逐，成为了乐不思蜀的游乐场。

十多年后，被上山下乡的大潮席卷，我来到了毗邻独流减河的一个贫瘠的小村落户，流血淌汗，忍饥挨饿，拼死拼活地捱过了四年时光。

翻开地图，赫然发现，这里的独流减河连接着魂牵梦萦的南运河，依然是水系中的一个节点！

文革喧嚣的七十年代，运河已面目全非：

河道干涸，林荫消亡，遍布垃圾，竟成了一尺来宽的臭水沟了，三岔口处还垒起了土坝，彻底切断了与海河的联系。

目睹惨状，我真是痛彻心扉。

……

时光荏苒，又是几十年过去了。

2013年8月，红桥区南运河沿岸景观绿地提升改造工程竣工了，两侧河岸的植被迁移和栽植初具规模，两岸呈现景观优美、生态宜人的水系景观，沿河小品“一步一景”，成为市民观景休闲的又一绝佳场所。

“天子津渡”，“黄连圣母泊船处”等历史遗迹景观，都新添塑像与标牌建筑物。南运河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碧水荡漾，绿树成行，鲜艳花丛中，茵茵绿草里，点缀其间的，是一个个精致的园林小品……

……

这条历史上的漕运河道，曾经是天津城市的发祥地和创建者，它造就了最早的商贸文化娱乐区、为天津成为北方大都市和经济贸易中心做出了贡献，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

如今虽不在具有航运功能，却是贯穿市区的一大景观，依然肩负着引黄济津工程的输水通道的重任！

嗨，我是天津娃，南运河畔是我家。

我很自豪。

（本刊责编：李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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