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自默散文》97.再谈中国画创新问题兼及当代画坛现象-3

发布于 2021-11-12 10:46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刘春华:中国画创新很难,难在国学基础薄弱,你以为呢?

崔自默:我觉得还不能简单地归结于国学问题。国学也只是传统中的一部分,何况其中也有不值得继承的东西。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毋溺于“旧学”》。我把“国学”和“旧学”有所区分。国学的精髓是什么?值得思考。如果研究国学对当代的民生没有意义,那就是旧学,是浪费社会资源。“国学热”不能是简单的背诵古书,复制和保护那些没有时代意义的旧资料。“旧学”,就是没有现实用处的学问,就是过时的学问。“假经万卷书,真传一句话。”让孩子们都背“四书五经”,有必要吗?时代不需要的东西,就像我们生活中的垃圾一样,应该暂时丢掉;至于可以利用,那是垃圾回收站的业务。不加辨析地傻学,就等于胡乱吃药,会因药生病。

文化保护,应该有所辨别;刻意地去保护那些失去生命力的东西,只能是浪费资源。假如国学中哪一个细节在将来哪一天有用处,它会重新焕发青春。应运而生,就是这个意思。一度死去和腐朽的东西,在适当的条件下,会“化生”出来,化为神奇,其中的原由,全是社会的需求。

说国学“博大精深”有什么实际价值呢?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学会说三句话,等于博大精深》,就是看到了我们生活中真实需要的学问,是很简单的。只要社会和谐、家庭幸福,就是进步,就是文明。假如满肚子学问,却满肚子牢骚,互相嫉妒打击,彼此拖累受罪,那么文化的意义何在呢?文明何在呢?还不如原始社会的粗糙来得痛快。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总是相对恒定的。水涨船高,变本加厉,恶性循环,看起来大家都在学、都在进步,其实等于都没学、都在倒退。把精力和资源用在有意义的地方,会促进社会和谐、升华文明状态、提高生活质量。大家都去种一棵树,总比都去伐树变成纸浆再去印成书好。

刘春华:哈哈,我忽然觉得你的观点有点把人往沟里带,不是吗?

崔自默:庄子说“以不平平,其平也不平”,就是指出平与不平的相对存在性。把本来不平的当成平的,那么本来平的就反而成了不平的了。是沟不是沟,应该以什么来区分呢?以什么作标准呢?

科技的物质的发达,不等于人类的精神的社会的文明。真正的“沟”,是人心的欲壑。欲壑难填,把地球全消耗掉,也难以弥补。科技进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庄子提倡“抱瓮而灌”,就是反对机心。现在物质文明进步了,精神文明需要大家整个社会的和谐,整个人类的环境和能源问题,也是人类共同关心的问题。

国学可以学,但要看学什么、看谁学、看什么时候学、看怎样学、看怎样用。知识和常识,有所区别。未知之前,算是知识;已知之后,叫做常识。在小学、中学、大学等不同阶段,我们拼命学的很多所谓的知识,最后都要转化为常识。一个人必须有常识,必须常识丰富,才叫有文化。没有作为的人,可以学些小东西消磨时光;有抱负的人,应该不断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人的生命短暂,鲜活的蔬菜还吃不完呢,看那些腐烂变质的东西干吗?

既然要学“有用的文化”,那么什么又是“有用的”呢?人类发展这么多年,竟然不能回答什么是“有用的”,岂不悲哀?

2009年10月我在《十月》杂志发表了一篇二万多字的长文,《批评学笔记》。我说到“文明的标志是路标”、“文化就是一张地图”。走了就知道了,没走就不知道,无所谓愚蠢不愚蠢。你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只证明你走过了,并不能说明你比别人聪明。炫耀知识,有什么好玩的呢?信息爆炸,文化垃圾充斥,我说是“乱码时代”。个人都总觉得自己出类拔萃,很有思想,不平则鸣,其实都是在排泄垃圾。人的思想是变化的,从幼稚到成熟,于是只能越说越多。《著作等身疑》,我写过这么一篇文字说,指出学者学术文章的繁荣等于糟践森林。前些日子社科院开了一个“老子道学文化国际研讨会”,我写了一篇论文叫《老子“为道日损”思想对艺术研究科学化的指导意义》,就是再行申述“艺术研究科学化”的意义。“拉动内需”不能理解为鼓励浪费;文化艺术的繁荣,也不能沦为制造矛盾、观点对立。我曾经写过适当控制信息流量和控制文字出版量,认为迟早应该立法,就是预言经济与文化的交叉问题。人为了吃饭而生产,是物质的、不得已的,在精神领域,不能为了生产而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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