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作者专栏|任迎春《一个人的日子》

发布于 2021-11-26 19:03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签约作者专栏

一个人的日子

文/任迎春

“大姐，这么大的一幢房屋里，怎么就你一人？”

“啊？！是的，就我一个老人。小妹，你是哪来的？”满头花发的大姐一抬头，阳光下她那一脸皱纹间闪现的都是惊讶。

也许是从来没有陌生人到她家里来，本是坐在一小木凳上折叠着冥币的大姐，立即放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我。

2013年冬天，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跟一帮朋友到莲都区黄村乡下陆村去游玩。下陆村是一个很有媚惑力的山村，村里树绿、山青、水秀、石美、路洁、人欢笑……是名副其实的浙江省文明村和丽水市美丽乡村。所以，大家一下车，犹如一群从笼里放飞出来的小鸟，立马唧唧喳喳地欢叫着奔向了村庄的各个角落。

我一个人转到村庄里，走走看看。

走着走着，我看到村尾一幢古老的房子。进门一看，原来是一幢木质结构的清代古民居，坐北朝南，造型独特，结构合理，做工精致，具有典型江南特色。这座古民居结构为“天井式对合”格局，“对合”上房是一个五开间居中的正房，房子大门开在隔着天井下房的五开间的中央开间，东西两边各为三开间的厢房。房屋院子中间是一个天井，江南多雨使得这座房屋天井设计呈现出了它的独特性，四面向里收缩，天井上方的屋檐形成矩形漏斗，雨水顺着屋檐流进了天井，寓意着风水上的“四水归堂”。天井的地面全是用大小相似的鹅卵石砌成的一个个圆型图案。房子堂屋太师壁前的长条几案上，放置着香炉、烛台等祭祀祖先的供奉用具。原来，这房屋是下陆村一位陆姓的太祖建造的，有近200年的历史了。听说，这位先祖是清朝时一个靠着读书中了功名后发迹的官员，学问深、官位大，很让后代自豪。

“大姐，这房子好气派哦！”我说，“这所有的门窗雕刻的都是同样花纹，院子四周台阶上筑砌的条石又宽又大。”

“是啊，我们陆姓太公建造的这座房子风水好，一百多年来，我们陆家子孙兴旺，我刚嫁过来的时候，这座房屋里共居住15户人家，都是陆姓的堂兄弟，那时候，真热闹啊！”大姐说，“由于居住的人很多，30多年前一个冬天，东边三间厢房被火烧毁了，后来，这地基就成为各家的猪栏。”

听了大姐的介绍，我才发现院子的东边是一个种植着一些花草的花园。细一看，整幢房屋屋顶残旧的瓦片、陈旧的柱子、斑驳的板壁和圆滑的条石，呈现的就是一种历经岁月风雨的沧桑破败。

“以前，我们这幢房屋是全村最好的一幢房子，村里所有的大事都放我们这里操办的，如生产队里一年一次的年终结算会议就一直放在我们这间堂屋里开的。一年当中，全村到我们这幢房屋来嬉闹的人也是最多的，”大姐说，“那时候，我一天到晚听到的都是人们的说笑声，尤其热闹的是孩子们的玩闹声，哪象现在，只有我一个老太婆住在这里，这房屋寂静的只听到后山上的鸟叫声。你看，现在这院子每天只有我老公生前种植的一株茶花陪伴着我……”

面对着落寞的大姐，我看到了院子东边花圃里一棵一米多高的茶花，这是花园里唯一一株木本花卉。原来，这大姐姓金，娘家就在邻村，但那村却隶属缙云县。大姐现已70多岁了，生有一女两子，女儿出嫁到邻近的缙云县，两个儿子都已结婚生子，现在缙云做生意，并且两个儿子都在缙云县城里买了房子。大姐的老公因为生癌，已于2012年春去世了。她说，为了医治老公的病，她家里不但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而且还借了很多钱，欠下巨债。“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不知我的两个儿子什么时候能还清他们爸爸生病时欠下的债。”大姐自言自语地说着。

“让我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我老公走了之后，我的身体也一直不好，现在整天胃痛。”大姐对我说，“正是因为胃不好，干不了活，我才独自一个人回到村里。再说，一个人在家，能好好地调理一下胃，自己想吃什么就烧什么吃，而且吃的东西可以烧得稀稀烂烂的。”说完，她赧然地笑了起来。

“大姐，那怎么就你一人居住在这老房子里？”我好奇地又一次问道。

“原先住在这房屋的人家，有的是建了新房后搬走了，有的是外出打工了，”大姐边说边指，“你看，三个带着全家出去打工的人家，房门都有钥匙锁着，这三户人家已经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大姐，你独自一人居住在这么大的一幢老房子里，会不会害怕呢？”

“不会害怕的，你看，我现在一人居住的房间，就是我结婚时的新房，这床就是我结婚时的高低床……”大姐边说边带我去到她的家里转悠，她的家为正房堂屋东边第一间，卧室里，高高的床板壁上是一幅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花好月圆”油漆画。转了一圈，我发现她阴暗寒冷的家中只有一样家用电器，就是电灯泡。

“大姐，你应该要买电饭锅、电茶壶之类生活用品，饭菜、开水都用柴火烧，是很不方便的嘛。”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感觉。”她笑着说，“有时想看电视，就到别的人家里去看一下，因为怕给别人烦，我很少去看的，再说，我没有文化，电视也看不懂，现在电视几乎是不看了。”

“那你一人在家，每天干些什么活？”

“我要干的活，就是上山拉一点要烧火的木柴，种一点自己要吃的青菜，洗一下衣服……”她说，“我每天一有空就干的活，就是给我的老公折‘纸钱’。你看，我每天折‘纸钱’时就是跟随着太阳，从院子台阶上的西边一直移坐到东边，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说完，她就坐下去干活了。

“大姐，你为什么要给你老公折这么多‘纸钱’？”

“这，你就不懂了……”大姐话没说完，就低下了头，我从她浑浊的双眼里看到闪烁着的朦胧泪光。

“大姐，你要保重哦！”不知所措中，我说了这句话后，就走出了这座老房子，心情有点莫名的沉重。

作者简历：任迎春，女，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浙江省丽水市作家协会会员，《小小说选刊》和《百花园》签约作者。先后在《小小说选刊》《百花园》《金山》《文学港》《群岛小小说》《当代小小说》《河北工人日报》《浙江日报》《浙江工人日报》《联谊报》《丽水文学》《丽水日报》等各级报刊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多次获得省市县各级文学大赛各类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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