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散文|陆子尚:乡愁不泯

发布于 2021-11-11 18:22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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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不泯
陆子尚
乡愁是缅怀故乡的一种仪式感。
众多乡愁文学作品往往以思与诗的方式,回忆故乡生活中的环境场景,彰显对人与环境和谐相处的乡情梦境,表达出故乡美好向往的内心期盼。
有人说,乡愁是故乡那湾小溪、那棵老树、那间老屋,永远流淌在梦境里;乡愁是亲人离别时久久的伫望,不管走多远,挥手从不间断;乡愁是思念萦绕的味道,是一碗五色饭、外婆的守望和家乡隆隆的鞭炮声……
我的家乡在柳江,这一片热土上有着我童年不知深浅的回忆,是一个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地方。
壮族人的乡愁就藏在传统活动和祭祀仪式中,藏在浓烈而平淡的壮欢歌声里。自古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农历三月初三,古称上巳节。对于生长在岭南的壮家儿女来说,年年三月是歌节,月儿明亮歌儿甜,三月三又被称为“三月歌圩”,传说是为了纪念歌仙刘三姐流传下来。壮家人在这一段时期会到山里守猎、捞鱼摸虾,时有山歌响彻山谷田间,有胜利者的自豪,也有恋爱时的甜蜜,更有劳作者的艰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妇女们有件必不可少的事是做“五色糯米饭”,上山采摘小靛叶等天然染料,煮水后染成“红、黄、蓝、紫”等颜色的糯米饭,色彩斑斓,就像彩虹美丽的梦境一般。我们用五色糯米饭敬献祖宗、拜祭天地、敬神驱鬼,祈求神灵庇护。当然还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那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三月三抛绣球,也是壮族人民的传统习俗。相传在中国古代,“抛绣球择佳婿”习俗在汉代就有了。而今抛绣球是壮族人民的一项传统体育活动,更是壮族青年男女表达爱情的一种方式。在歌圩中,男女青年相邀聚集在地头河畔,分成男女两方,互相引吭高歌,以歌会友,以声传情,有意无意者皆有可能成为男女朋友。那些歌手们唱起的山歌往往大多戏谑中带着忧伤,牛车接亲也是我小时候常常看到的场景。那欢歌四起的景象,沉淀在我的记忆中,那些美好的场景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这一些欢快的背后,正是对本民族文化的深深思念。而如今,这些传统习俗却正在慢慢演变和消逝,许多民俗文化一去不复返。因为时光和社会变迁,我们失去了许多自己的民族韵味、人情世故和传统习俗,甚至是民族语言也渐渐消失在这历史长河之中。许多宗族仪式也在演化简化或摒弃,改变一种仪式,意味着改变一种信念,或放弃一种相应的信念。



有时候,我觉得壮族人的乡愁,不仅是壮欢、绣球、五色饭,还有更深沉的东西和文化积累。那是壮族人特有的坚韧,对自己传统孜孜不倦地传承,却又在民族大同中,摒弃了许多自我,为民族融合团结奉献了自己的力量。此时此刻,壮家人的乡愁是绵长的、坚韧而又融合的。

我是个怀旧的人,经常回老家。空洞一般的村落,极少有年轻人在家务农劳作,与人口密集的城市相比,农村逐步没有了生命力,我时常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年轻人的乡愁只是清明节时,突然如雨后春笋,迅速布满了青山和村落的各个角落。坟墓上白色的纸飘,传达着浓郁的乡愁和思念。这如同离开了城市的喧嚣,悠然与宁静的乡间,能瞬间牵起人们心中那久违了的乡愁。

记得我从前在外漂泊的时光,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故乡。在外奔波的时候,我也会因为与许多同乡语言相通和行为相似,自然而然在心灵之间呼应,迅速成为“老同”,引为同伴。如果会唱壮欢,就会更受欢迎。因为会唱歌的人,内心往往更加丰盈而自在,更易以乐观的态度对抗命运的挑战。乡愁如一道美丽的风景,或深或浅,似有似无,却早已悄无声息地融入我的骨子里。我急切地想念它,梦见它,感恩它。这才明白乡愁是一种魂牵梦绕的牵挂,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感。

每年三月三必须请假回老家,成为我无法抹杀的期待。只为能回家和家人们团聚,听一听壮欢,吃一口五色饭,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这才心安。我心里明白,风雨流年后,无论脚步走向何方,心之所系,一定是家所在的地方,乡愁所在的地方。

其实在柳江,与壮族人的传统习俗有明显差异的是客家人。客家人具有强大文化传统和祭祀场所,让我们壮族人充满敬意。客家人宗祠最早兴建的意图是为了“追远、报本”,后来发展成为祭祀的重要场所,也是寄托乡愁的场所。而有着浓厚的文脉特色的“上花灯”,依然在传达着客家人对祖宗敬重、对文化的不屈不挠地传承。

唐朝诗人崔液的“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一诗,点燃客家人的乡愁。“灯”即几百年前随客家先民从中原迁徙而来的花灯。上灯,即在上一年上灯日后生下男孩的人家,正月都要在宗祠里吊上一盏花灯。改革开放以来,移风易俗,生女孩的人家亦可上灯。而围绕着吊花灯所派生的所有仪式,统称上灯。在客家话里,“丁”“灯”二字读音相同,因此上灯习俗也被赋予了“子孙繁昌、福祚绵长”的美好寓意。代代传承的制灯、祭灯、舞灯、闹灯习俗,经过二三百年的世代传承,形成柳州独树一帜的民俗文化。那灯是点亮的乡愁,守候的乡愁。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许多人奋不顾身,背井离乡,在城市中拼搏,想成为现代城市中坚实的一份子,不断寻觅着安放漂泊灵魂的身心。但残酷的现实让人难以逾越,难以融入的城市和回不去的故乡,乡愁如潮水深涌心底。随着城市建设的快速推进,许多村庄整村征收搬迁,乡愁再也没有安身立命之处。村落一个又一个消失,宗祠、祖屋、旧习和院落流失,取而代之是一栋栋现代的摩天大楼。离土后农村的千百年传统,如何延续、生长并传承?征地拆迁,撤走一路乡愁。土地、宗祠不在,只剩下壮欢如诗,缠绵而苍凉。

这数十年来,城镇化突飞猛进,空心村、孤老村不断呈现,许多文化许多传统,在经济社会快速推进中无奈的消散而去。

“我们飞得太快了,以至于没有看一眼喘息的灵魂”,故土情怀一下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望的见山,看的见水,记得住乡愁”,这是作为了一个故乡人内心最深切的愿景。“拆掉一座城楼,像挖去我一块肉”,当年梁思成这句话让越来越多人感同身受,发人深省。许多城市建设者和普通人慢慢意识到,城市的高度有了,历史的厚度却丢掉了,文化传承却也断裂,清一色的摩天大厦、玻璃幕墙再也载不动乡愁。对我们来讲,山歌、宗祠和壮家农具都是老柳江的记忆和细胞。若没有了它们,现代大楼就失去了底色。古建筑、古传统从来就是“立体的教科书,现成的博物馆”。城市不断地长胖长高,再长胖,再长高,吸引着无数年轻人。外出务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宗祠没有再维修,山歌没有再传唱,传承面临着消亡。家乡是回不去了,在外漂泊打工,城市海纳百川,可是能真正收留下他们的灵魂和生涩的普通话吗?

面对传统历史遗迹的快速消亡,是我们面对的极大挑战。我觉得我们应该顺应肌理,延续文脉,保留历史的底色,唤回远去的乡愁。就好比一个人,只有找到了记忆的起点,才看得清成长的方向。一个地方有责任将传统文化所隐含的地方精神、民风、社会秩序、行为习惯、基本价值观、乡土知识等,传承保留下来,形成人们共同的归属感。有传统文化的积聚,守护乡愁,才能展示我们的文化自信。因为对于历史和时光来说,这一片城市繁荣兴衰,不管多么漫长即是稍纵即逝。我们只有与传统文化相处和谐,共同进退,充满了责任与敬畏,才能留下永恒的记忆和情感。可见,乡愁的时空意象可唤起情感,是极具力量的。

炊烟袅袅,呼灯篱落,思绪时远时近在梦中。每个离土的人,特别是远离了故土的人,心中都想为乡愁留着一片圣地。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社会浪潮涌动,我们似乎忘了乡愁存在,幸福或痛苦,都会成为永远的珍藏和神圣的纪念。因为在心底深处,这片圣地却永远不会消失。只要一有机会,像花树遇到春风一样,一夜之间就能够开出灿烂的花朵来。天地苍茫,闻到乡愁味道时,全部情感和意蕴喷涌而出,低吟高唱,时而悲怆而欢快,泪洒了故乡的山山水水。

乡愁是文化代传的一部分,是中华民族历代文人、羁旅游子情感思念的结果,依靠思念来拥抱生命拥抱文化。悼念故土,更是追寻自我生存与生命意义、追寻精神家园的心灵历程。乡愁不仅是传统单一的文化乡愁,更是一种爱国情怀,还是一种对理想家园的精神追求,对梦想的执着向往。

乡愁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亘古不变。


编辑:李伊莲
审核:韦素英
监制:东 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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