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亚琴丨散文||萌宠恩怨一溜串

这个冬天很冷，于是，我偶然“助养”了一只来楼里避寒的流浪猫。

之所以说是“助养”，是因为我虽然给猫准备了水碗和猫粮，甚至还“豁”出去一条干净的粉花床单，用纸箱子给它做了个御寒的窝，但考虑到宠物身上有跳蚤，再加上我生性懒散，不想给自己揽太多责任，所以我只是把这些东西放在楼道里，而没有让它进门。

这是一只精干敏捷的猫，圆脸圆眼，黑白花纹，身量娇小。乍一看，不让人讨厌。

它初来时，是待在二楼的。某天清早，点爸上班，一般情况下他总时急急出门，但那天我听到他的脚步在半道停了下来，紧接着，又听到他在用一种很宠溺的语气和谁说话：

“你找不到家了吗？”

“你冷吗？”

……

点点爸每问一句，都会有细微的一声“喵——”回答他。

不一会儿，我也出门，在二楼看到了让点爸缓下脚步的那只猫。我也和猫“聊”了两句，问了和点爸同样的问题，小猫照样以“喵”作答。没想到，晚上下班回来，赫然发现，猫就守在我家门口，即不让人特别靠近，但也不远离。开始有距离地和我们一起生活。

——遇到猫是在二楼，可我家在四楼。咦，它咋找过来的呢？这只猫，不简单！

我翻出两只麦秸做的小碗放在门口的楼梯上，一只用来装水，一只用来装猫食。最初两天，我扔给猫一小块乌黑的杂粮馒头。小猫不太满意，叼起来啃了几口，放弃了。做饭时切割下几小块猪皮，我也给了它。肉皮它喜欢，几口就吃完了。但自从一年前体检发现我的血糖居高不下后，在我们家，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忆苦思甜的杂粮饭，猪肉就很少出现了。所以，小猫还是饥一顿饱一顿，做了两天“难猫”。

第三天，看到这只猫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便利用下班时间，找了一家宠物店，买回一袋猫粮，十块钱一斤，海鲜味的。回来倒了满满一小碗，小猫欢快地奔来，一头扎进碗里，风卷残云一般地大嚼大吃，一边吃嘴里还一边“呜呜”嘟囔个不停。很快，一碗猫粮便见底了。

——它可能是在埋怨：怎么不早点给朕上猫粮？！

聪明的猫都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而这只猫就很聪明。

每天清早上班，只要有人开门出来，它都会第一时间出现，趴在四五楼之间的楼梯栏杆间，冲人喵喵叫。即像是送行，又像是在提醒：“早点回来哟，本喵在等着呢！”

晚上回来，脚步在楼梯间一响起，就会听到它在楼上应和着一直叫。催我上楼，开门，给它添水，添食……

但它还是不让人靠近，一靠近它，它就会撇下吃喝迅速逃离。这点让我相当不满意。

——哼，成天吃我的，喝我的，还不让我摸，什么玩意儿！

可点点爸有不同见解：哟，吃你一点儿喝你一点儿，你就想摸人家，你个流氓！

猫，就这样和我们不远不近地的相处着。

说实话，这只小猫很可爱，但也有讨厌的时候。比如，它挑食。

我网购了一袋猫粮，也是海鲜口味的，这个便宜，十块钱一大袋，五斤。它吃起来不情不愿地，喵喵叫着发牢骚。我把十块钱一斤的猫粮给它掺进去，它就会一头扎进碗里，飞快地挑着吃。

才吃几天饱饭就忘本，不是好猫！

我训它一句，它就喵一声反驳一句，居然一声不落，态度相当嚣张。几个回合后，终于成功地把我惹火了，我果断端走猫碗，饿了它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又给它端出来。当天晚上下班回家，我开心地发现，猫粮吃光了。

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这猫不错，知道妥协。

渐渐地，猫成了我们家的“编外成员”，每天上下班，点爸和我都会和猫“聊”几句，互相问候一下再走。远在外地学习的点点和我们视频时，也会特意要求把镜头对准那只流浪猫看看，并适时给我一些建议。比如，驱虫。

点点说，不仅猫身上有寄生虫，在猫活动的范围内也会有跳蚤出现，所以，暂时不让猫进门是对的。只有驱虫后，才能正式领养这只猫。

点点爸闻言也附和：收拾干净，是可以让它进来的，毕竟屋里比楼道更暖和。

看来父女俩都有心要养这只猫。那我就着手做准备吧。

我网购了一瓶宠物除虫神器，看评论，点赞者上两万，回购者达5246次，能除跳蚤蜱虫虱子螨虫……操作还简单，冲宠物一喷就行。除虫神器到货当天，点点网购的除虫药也到了，有内服除体内线虫的，也有在脖子上滴几滴就能驱虫的。点点嘱咐，等她回家由她给猫用药。但我性急，立刻就想试试。我先试的是喷剂，趁猫埋头吃食时，我对准它一喷。瞄呜一声，猫惊跳起来，一窜上了楼，还心有余悸地冲着我一声声抗议。我不死心，才追了两步，它便逃得更远了。

外喷不行，那就上内服。我把内服的药片拿出一片，混在猫粮里，想想不行，又翻出来，碾碎，一半洒在猫粮上，一半洒进水碗里，还用手搅拌了一下。心想，这下万无一失了吧？猛抬头，忽然发现，小猫竟悄没声地卧在五楼楼梯的栏杆间满眼戒备地探头瞪着我。

当天晚上，小猫绝食以示抗议，第二天早上上班时，它虽然照例出来冲我喵喵叫着送行，但晚上回家，猫不见了。水碗猫粮一口没动。

就在我准备正式接纳它的时候，它居然离家出走了。

它以为我下药害它呢！

哼！这个是非不分的宠物界“苟杳”！

哼！这个聪明过头、没良心的小坏蛋！

这只河蚌是上面那只流浪猫“送”来的礼物。

这年秋天，大雨“包月”下，汾河滩里洪峰一度泛滥，淹了路面。洪峰退后，河床坦露，乌黑翻腾的淤泥里，藏着未知的风险，也蕴含着无数的惊喜。有一个周末，我和点爸在河边散步时，看到有人挽了裤腿下到河滩，在泥里走来走去，弯腰搜寻着什么，待走近细看，赫然发现，他双手抱着一个硕大的河蚌。那河蚌足有一个蒲团大。就是老早以前，农村妇女们纺线时，盘腿坐在屁股下面的蒲团，想像到有多大了吧？

“我捡了好几个大河蚌了，还捡到过一只大甲鱼呢！”那人的炫耀勾起了我满腔的羡慕嫉妒恨。

那么大的河蚌，我还是第一次见。在此之前，我见过最多的就是饭桌上的炒花蛤，指头蛋大小，吃起来老有沙子嗝牙。可惜，已是深秋，河水太冷了，我舍不得点爸挽起裤腿下河滩，点爸也绝没有为老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思。算了。

几天后，楼里来了一只流浪猫，“助养”猫咪当天晚上，喂食后，听到猫在门外一直喵喵叫，叫声很亢奋。我一开门，它嗖地从我身边一跃上了五楼。在我面前，赫然放着一个大黑袋子，猫把袋口已经拨拉开了，里面是好几只裹满污泥的河蚌。

我惊呼：这么多河蚌！

邻居大哥闻声而出。河蚌是他刚拿回来，嫌脏，还没来得及往家拿。他大方地说：“送你两只，肉多，好吃！”

半路打劫，真不好意思。但放弃，又万万舍不得。我厚着脸皮说：“我不拿你两只，给我一只养着就好！”于是，我心想事成，得了一只比成人手掌还大的河蚌。

我把河蚌在水笼头下冲洗干净，用清水养到一只洋瓷盆里。缓过神来的河蚌“噗——”吐了一口沙子，水又脏了。

当天晚上，和点点视频，点点飞快地百度了一下，告诉我，河蚌好养，每周喂它半勺豆浆就行，但养河蚌是需要泥沙的。

可我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泥沙？

小时候看神话故事，说有位男子在水缸里养了只河蚌，这只河蚌每天都会变成美女给他做饭……想来在故事里，水缸里的水是男子用来吃的，不可能有泥沙，所以，我养这只河蚌没泥沙应该也能活着。当然，我也不指望它真能变成个勤劳善良的美女出来帮我做家务，那实在太可怕了。

“妈，这可是你的理想宠物呀！不吵不闹不掉毛……”点点说

远在百里之外的她不知道，这只河蚌养起来真是让我把心操得稀碎稀碎……

和不让人省心的猫相比，河蚌太安静了，安静地让人心发慌。

它把壳闭着，我担心，它是不是死了？它半张着壳，我仍担心，它是不是死了？它吐出肉，我还担心，它是不是死了？

每天，侍候完猫，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蹲在盆前观察河蚌，捞出来掂掂，没变轻吧？凑近鼻子闻闻，有异味吗？

我把河蚌的各种状态拍照发到朋友圈里，有好几个人问：姐，有珍珠吗？

这下，又勾起了我无限的好奇心，当然，也有财迷心。

是哦，这只河蚌里面会有珍珠吗？珍珠会很大很值钱吗？可是想一探究竟就得把河蚌壳打开，侥幸从别人餐桌上“救”下来的河蚌又死在我手上，我实在下不了手……

就在我纠结两难之时，博学多才的诗人王晓鹏老师告诉我，他见过比这大好多倍的河蚌，而这种河蚌是不能养珍珠的。我一下子不纠结了。

我得谢谢王老师打消了我的坏念头。这只河蚌更得谢谢王老师又救了它一命。它多幸运呀！

既然要养河蚌，那就用心来养。百度得知，没有泥沙，河蚌可能活得时间不会太长。于是，某天下班后，我一人坐公交车，跑到汾河滩，在正在施工的白沙滩上，鬼鬼祟祟“偷”了半塑料袋白沙子，一路提心吊胆地跑出景区。回家后又在水笼头下洗了又洗，等水清了才给河蚌铺了张“白沙床”。还折了两只绿萝插进去点缀。从此，这只沉默的河蚌生活里也有颜色了。

如今，不识好人心的猫跑了，但河蚌还在。它所有的活动就是隔几天微张壳，隔几天吐吐肉，隔几天再收回去歇歇。

点点爸偶尔还会提醒我：还想让河蚌姑娘给你收拾家吗？那就赶紧喂喂它吧！

然后，我就立刻着手泡豆子，打豆浆。

当然时不时我还是会担心，这河蚌没死吧！它可千万别死，等汾河涨水了，我还计划把它放生，还它自由呢！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河深凭蚌游，大好前景，想想就美！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个乐善好施的好人。虽然，好心有时也会无心办坏事。比如，养了几条小鱼，又想着，再往鱼缸里养几株莲，届时就可以欣赏“鱼戏莲叶间”的动人美景。结果，莲子扔进去当晚，水混浊了，所有的鱼都被呛死了。

再比如，养了一对兔子，一只白色，一只黄色，关在一个笼子里，憧憬着不久就能生出一只“熊猫兔”来，可是才一天功夫，不满“包办婚姻”气性极大的黄兔就从笼里愤而出逃，“牺牲”在了逃亡的路上。

我养的鹦鹉被猫吃了，养的鸽子飞走了，养的小豚鼠饮食不当，不知缺啥微量原素得病死了。我还养过小龙虾，小螃蟹，刺猥，它们都莫名其妙消失了……有段时间，上小学的点点心心念念要养一只白孔雀，甚至还和她爸签了份协议，让我顶着失信的恶名一票否决了。

太大了，不好养。养死了，会心疼。

尽管我是个好人，但无心中偶然为之的坏事还是会有小小的报应。于是，我被虫子“攻击”了，这“攻击”还是接二连三。

一个夏日清晨，光脚穿着凉鞋长裙的我正和点爸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聊天，忽觉右脚踝处一阵微微的刺痛，抬脚一看，一只蜗牛不知啥时悄悄爬到我的右脚踝处，张大小嘴咬了我一口！

扫地不伤蝼蚁命，慈悲心肠的点爸见状没有为老婆“报仇”，而是笑着将蜗牛摘下，轻轻放到身后的草丛中，对它说：“你走错地方了！”

还是那个夏日，从高铁站送上大学的点点返回，在公交车上，我又觉得额头隐隐一刺痛，用手一扑落，竟是一只七星瓢虫！这次，点爸笑说：“蜗牛咬你，瓢虫也叮你，原来你是一棵菜呀！”

我还曾经历过“被蜂蜇一周年纪念日”。2017年6月23日，在吉县太度村的乡村集市上，坐在大树下采访第一书记郭东科时，有一只蜜蜂围着我转呵转，然后，趁我不注意，在我脖子后面“轻轻”蜇了我一下。只惊痛，没肿。2018年的同一天，我参加高山转播台奠基仪式，在山上的林场里，忙着拍照的我，居然又被一只蜜蜂给蜇了一下，同样是脖子后面，微微刺痛，只是一惊，也没肿。

这蜜蜂是来寻仇的，还是想我了来看我的？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我还被蚂蚁攻击过。那时我还小，三、四岁，刚记事。也是夏日，乖乖坐在院里吃葡萄，忽觉舌尖痛，妈妈让我伸出舌头检查，居然是只黑色的小蚂蚁不知死活地夹住了我的舌尖……

一只栖身在葡萄上的小小蚂蚁，竟然敢挑战庞然大物般的人类，尽管是个小孩，它一定是被逼急了，没了退路，否则哪来的勇气？

被蚂蚁夹了舌尖，因为那次痛得比较“别致”，这漫漫人生诸多“被攻击”中的特殊一击，让小小的我一直铭记到了现在。

《萌宠系列二、三记》聊到这里就啰嗦完了。因为一只流浪猫，引来一只沉默的河蚌，又勾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曾在我生活中出现过的金鱼，刺猥……人总是喜欢回顾。而我们的一生注定要在欢乐和痛苦中摇摆，每人的频率不同而已。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和不好，其实只是一个平衡。现在，在回忆中，我借助文字，找回平衡，让时间慢下来，让我好回头看看那些烙印在时光尘埃里的生命片刻。趁着回忆消失之前,紧快回溯，以留住一些记忆.

感谢曾出现在我生命中小动物们，感谢一切的失去与追寻，这都是活着活着才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