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残梦河山》第十六章第五节 || 胡德伟

发布于 2021-11-26 19:12 ,所属分类:散文阅读园地

题字:宋月华

丹东作家(总第124期)

2021年11月26日

农历十月廿二

第16章 浮光掠影 第5节

了隔年开春,肖金兰竟然扔掉了拐杖,过了清明,那条左腿也日见完好了,走路看不出腿有毛病,肖金兰高兴的在大堡租下的小院子里种了三分菜地,发芽小葱长的透绿,几垄新栽的土豆也出土长芽了,一片春不老小白菜也绿油油的,看着就叫人喜欢,赵凤山和肖金兰的婚事就定在了谷雨那天。
杠头跟肖凤蓉商量俩人要搬出来,给哥和嫂腾出西屋做新房,凤蓉娘有些不舍,快二年了,杠头似亲儿子般地对待凤蓉娘,冷丁换了陌生媳妇来家怕是有些不习惯的。杠头说:娘,都是你老人家的儿女,四人轮着住,等攒够了钱咱在这院里再盖上三间,都住在兴东街这儿。翠花知道了,赶忙跑来说:杠头两口子还住家里,结婚的是我妹,俩人就在茶馆后屋,好几间咧,还用得着过来挤着呀。杠头说:我跟凤蓉回八道沟宅院去。翠花说:那是我家,不让你去。杠头笑着说:知道是你家,可也是我家咧,咋不让回,你是女儿我可是儿子呢。俩人争来争去的,也没落到实处。栾金成媳妇说:依我看,杠头说的对,肖队官是儿子,娶媳妇理应住自家,不过,翠花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茶馆后屋闲着好几间大房子。杠头听了,笑着说:金成嫂子这话等于没说,稀泥和的匀匀乎乎,上墙都不掉咧。说完,自己在那儿呵呵直笑。最终,赵凤山和肖金兰结了婚还是住在大堡租下的那间小院。金兰说:住这儿,啥都好,地里有菜,金全见天都能来家。谁能想得到,两人的这一决定竟然酿成了一桩天大之祸。
临江荒地大火以后,日本安东军政署根据发现的两条线索,不动声色地展开了秘密调查,五道河上山岗留下的人为堵坝痕迹明晃晃地摆在那儿,但查找出是何人所为就不是一桩简单之事了,当然认可一定是大清人所为,究竟是何人所为,却成了难上加难,岸桥大佐把手下官员骂的狗血淋头,大耳光子也搧了过去,终无结果。而查出的瘸腿叫花子女人的线索,也是在安东沙河镇弄了个老底朝天,照样没有头绪。这时,身边人提示说:会不会是叫花子女人佯装腿瘸或是暂时伤残?这话,引起了岸桥大佐的警觉,于是,军政署又将安东沙河镇大小医院、个人诊所、中西药房,凡是能够求医问药的地方都查了三五遍,照样没有线索。无奈,军政署扩大了调查范围,东边道属的两厅一州四个县,凤凰厅、兴京厅、岫岩州、安东县、宽甸县、通化县和桓仁县都进行了调查,结果还真就有了收获。军政署在凤凰城知晓了大堡马瘸子行医治疗骨病的事,马瘸子立马被秘密抓捕到日租地的警兵队,一顿皮鞭子沾凉水抽下去,马瘸子供出了曾治腿伤的肖金兰。岸桥大佐大喜,但老奸巨猾并没有对肖金兰实施立即抓捕,而是暗地里调查了肖金兰的社会关系,得知其夫是大堡步队营的领官,开始琢磨临江荒地大火的来龙去脉。岸桥大佐认为,是这对夫妻联手作案,肖金兰先探明底细,大堡步队营出人放火。在赵凤山和肖金兰的婚礼上,军政署叫临江荒地的日本人对肖金兰进行了人脸辨别,结果被确认。为不打草惊蛇,岸桥大佐没有在婚礼上下令抓捕肖金兰,直到肖金兰婚后回到大堡租住的小院里,化装成大清人的四个日本警兵,趁着赵凤山不在之时,秘密抓走了肖金兰。
在军政署警兵队里,肖金兰矢口否认自己曾去过临江荒地,再问任何事情,肖金兰均拒绝回答,一天一夜的严刑拷打中,肖金兰心里明白,自己多说一句,都将给无数人带来家破人亡,于是咬舌自尽,含恨而死。
已经两天不见肖金兰的踪影,赵凤山慌了神,不知何为,坐在那儿直发呆。冷丁想到,会不会是去年临江荒地的事,叫日本人知晓了。想到这儿,赵凤山慌了,一边撒下手下人马城里城外四处寻找,一边赶紧跑到新军建制营对肖金全说了,肖金全一听妹子不见了,知道非同小可,立刻想到准是临江荒地做探子的事暴露了,于是立马赶到隆泰昌,叫我爷去找王品轩赶快打听消息。
王品轩五块龙洋贿赂了日本警兵队一个少佐,方知肖金兰被抓后次日已经自尽身亡,被秘密埋在了镇江山后山一处坡地那儿。人已经没了,赵凤山、肖金全、王品轩和我爷都没有声张此事,黑夜里,四人悄悄将肖金兰尸体挖出,装殓入棺,连夜送在了九连城那片坟丘荒冢那儿下了葬。赵凤山和肖金全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躺在荒郊野外的肖金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心都疼死啦。
赵凤山回到大堡小院子一头栽倒在地,醒来之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瞅着肖金兰种下的三分菜地发呆,那儿的发芽葱、小白菜枯萎变黄也打蔫了,只有那几垄土豆尽管染绿,却也没了生气。
三年后,赵凤山给肖金兰的坟丘立了一块石碑,石碑上书:志士金兰,爱心永念,补宣统三年春哀立,落款无名。
肖金兰悄无声息地死了,也悄无声息地葬了,事后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王品轩跟我爷说:咱不声不响,也不闻不问,这样做也不知道对不对,日本人会怎么想,咱要是跟军政署要人,后果是什么样,咱要是不跟军政署要人,后果又是怎么样,这些,该怎么办呢?我爷说:我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啦,不然,把赵凤山、肖金全,凡是信任的人都找到一块儿商量商量?王品轩想了想,说:如果去找军政署也就一句话,要人,还能干什么?况且,肖金兰已经没了,还有意义吗?我爷说:暗地里杀他几个日本人,解解恨。王品轩说:不可取,这是赌气,是小伎俩,不是做大事之所为,刘备被陆逊火烧连营,就是赌气复仇,结果导致全军败北,自此一蹶不振。我爷说:要人,没意义;杀人,小伎俩,那还咋办?王品轩说:我认为,军政署现在比你都难受,肖金兰这一死,手里的线索又没了,临江荒地事件再破不了,岸桥大佐的上司能饶过他?我爷说:就该叫这个岸桥大佐跟那个藤田大佐一样就好了。王品轩说:你虎啊,说着说着又下道了。我爷一呲牙,说:我不是这口气就是出不来嘛。王品轩说:你的气出不来,岸桥大佐的气更是出不来。我爷说:那好哇,咱就逗逗他。王品轩说:咋逗?我爷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王品轩说:不过,你说逗逗他,倒是值得考虑。我爷一听,来了精神,说:姐夫,有主意啦?王品轩说:咱走上两步,第一步叫静观其变,第二步叫伺机而动。我爷说:第一步好说,咱不动,看他变,第二步呢,伺啥机?咱咋动?王品轩想了想说:我也没琢磨好,先说这么条路子,慢慢再想再听再看。我爷说:要不,把赵凤山、肖金全都找来商量商量?王品轩摇了摇头,说:不是时候,人家二人刚刚没了媳妇没了妹子,要是说起这事,俩人一定是血气方刚报仇心切,给你的就是一个字:干!到那时候,你干还是不干?干吧,怕是正中岸桥大佐下怀,我估摸会叫日本人给咱一锅端了的;不干吧,人家俩人以后还咋看咱,是咱贪生怕死还是说话不算拉屎回坐?我爷听了,一言不发。
肖金兰死了好几天才陆陆续续叫人知道的,翠花为肖金兰的死哭的死去活来,哭诉着说是自己害死了小姑子。我爷说:姐,当初哪是你说叫金兰去的,是我说的呢。翠花说:是我跟她说的,那天我跟她刚说完,金全和你进屋要说,我说我都给说好了的,当时金兰还说,这事别说是做一回叫花子,就是去死也行。我爷说:这事,咱姐弟俩以后谁也不许提了,金兰生似蝼蚁,死却辉煌,我们活着的人会永远记住她的。
我爷他妹是最早知道金兰没了的,那天,我爷他妹去给金兰送一件半旧的衣裳,走进大堡村就见几个女人在那儿嘀嘀咕咕,细一听,是说两天前四个黑衣人抓走了一个女革命党,我爷他妹吓了一跳,到了小院见屋里屋外哪儿哪儿的都没人影,心想:怕不是金兰出事了吧?再一打听,果然是肖金兰被人抓走了,于是赶紧跑来家跟我爷说了。那时,我爷他们几个已经把肖金兰葬下了,我爷就对他妹说:肖金兰是好女子,救了咱全家咧。我爷他妹莫名其妙,我爷又说:肖金兰被日本人打的遍体鳞伤,咬舌自尽的。那天,我爷他妹哭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九连城看肖金兰,被我爷拦住了。我爷说:日本人一定还在四处暗查,我已经叮嘱下了,谁也不许去看肖金兰,不然的话,她就白死啦。
肖金兰的死,一下子震动了整个新军建制营,老黑山的那些兄弟们嗷嗷叫着,要去日租地痛杀一通,为肖金兰报仇,却被肖金全挡住了。肖金全说:你们现在去跟日本人拼杀,正是我妹所不愿意看到的,我妹为什么被日本人抓去就自尽了,就是要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只要我们活着,报仇的机会有的是,只要日本人在咱大清土地上,咱就不能叫他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一定得把他们赶出去,这是咱军人的责任!当然,我妹不能白死,但仇也不是立马就得报,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咱先给日本人记下,血债要用血来偿,这是定数,是定数就有说道儿,这个说道儿就是要大家好生地活着,不拿自己的性命去硬拼,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去把敌人杀死,这才是军人所为,大伙儿留着这份勇气,等到了杀敌的时候,是条汉子就往前冲,杀敌为国,杀敌为民!肖金全说的慷慨激昂,话音一落,群情激昂的众人齐呼:杀敌为国!杀敌为民!
李教官知道了这件事,在建制营文化课上讲起了我爷他妹抄下的那几张纸。李教官说:最近在欧洲,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为了围剿一个被称作共产主义的学说,整个欧洲那些国里各种各样的势力全都出动了,教主、皇帝、绅士、军队、警察,凡是社会上的各种势力统统联合起来了,要扼杀共产主义,起先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看到了这几页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的社会到处充满了阶级斗争,有财产阶级和无财产阶级之间在斗争,无财产阶级里面出现了共产党,跟同盟会一样,也是革命党,但这个革命党跟同盟会有所不同,共产党要砸碎无财产阶级身上的锁链,而要获得整个世界。这件事,依我看来,是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弄不清楚,我手里现在看到的仅仅是来自日本报纸的一篇文章,而且这篇文章是连载着的,还没有连载完,所以只能讲这么多。我今天为什么要讲这件事,是为了肖金兰的死,大伙儿不是要给肖金兰报仇,要杀敌为国杀敌为民吗,按照刚才说的欧洲出现了怪异现象去对照,这也是阶级斗争啊,我们手里身上空空如也,房无一间地无一笼,我们都是无财产阶级,日本人占着咱大清的地盘干什么,抢咱大清的财产呀,大清的财产在哪儿,在朝廷手里呀,这么说来,咱这些无财产阶级不仅要跟日本人进行斗争,还要跟有财产阶级的朝廷进行斗争的。无财产阶级要砸碎身上的锁链,要获得整个世界,那就是要当主人了,这跟同盟会组织暴动组织起义,推翻朝廷是一码事嘛。李教官说了这些,停了一会儿,又说:我今天不多讲,就讲这些,大伙儿一定要保密,不要随便往外说,眼下,朝廷到处在抓革命党,我们在这里讲了这个,等于是在宣传革命党,一旦露了出去,是有人头要落地的,我是头一个。李教官讲完了,大房子里静悄悄的。
我爷他爹听了李教官的这番宣讲,下了课,拉过李教官说:请教李教官,这些跟杀敌为国杀敌为民有什么关系?李教官说:老统带,我也是粗浅地知道一点儿,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明白,但我敢肯定地说,欧洲出现的这件事一定是大事,是翻天覆地般的大事,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共产党要获得整个世界,也就是说,他们要推翻现有的社会制度,把斗争的矛头对准了欧洲的教主和皇帝,不然,那些国里各种各样的势力怎么一下子联合起来了,共同围剿共产主义呢。我爷他爹听了说:哦,是这么回事啊,这么看来,革命党除同盟会又多了共产党了嘛。李教官说:也许是吧,也许就不是。我爷他爹说:怎么讲?李教官说:凡是党派,都是有学说的,同盟会的学说是三民主义,共产党的学说是阶级斗争,两方面不一样啊。我爷他爹说:这事出现在欧洲,离咱大清这儿还大老远的咧。李教官说:这话对,不过,凡是学说传播的一定很快。我爷他爹说:你说是什么人写的那文章?李教官说:说是德国人,写这文章时才三十岁。我爷他爹说:哟,挺年青的啊。李教官说:凡是新思想大都出自年青人,同盟会除了孙文,大都是二三十岁的年青人咧。我爷他爹瞅了瞅李教官,说:你说的那文章是从哪儿来的?李教官听了,一愣,半天才说:老统带,是我弟李云涛给我的。我爷他爹听了此言,一下子想起那天姚镇江来家,说完了奉天督府收编地方武装扩充巡防营通令的事,就急匆匆地说是要去八道沟宅院,我爷他爹心里一下子明白了,于是,对李教官说:哦,知道啦。

(未完待续)
(每周一、五敬请)

作者简介

胡德伟汉族,退休公务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九十年代热衷于文学创作,先后出版两部小说集、两部散文集和一部纪实文学集。此后因工作原因搁笔,2017年起重新执笔,创作的长篇小说《寒雨寒江》获首届作家杯小说大赛三等奖,长篇小说《老街岁月》获第五届广西网络文学大赛三等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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