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读书笔记(十八~二十回)

发布于 2021-11-15 18:38 ,所属分类:知识学习综合资讯

第十八回 约诗会名士携匡二,访朋友书店会潘三

匡超人,景兰江,胡缜(做过冢宰的胡老先生的三公子,四十多岁),金东崖,严致中(严贡生),卫体善,随岑庵,赵雪斋,支剑峰(支锷,字剑峰),浦墨卿出场。匡超人寓居的文瀚楼主人请他帮忙选科考文章,三百多篇文章,需要二十天内完成,匡超人答应,批文章时感觉很简单,一天可以批七八十篇。第四天,景兰江来找匡超人,交给他四人以“楼”为题的诗作(没有参加集会的赵雪斋也做了诗),并邀请他去给胡缜祝寿。去祝寿的路上,遇见金东崖和严致中,四人一起去拜访胡缜。胡缜请诸位到书房里坐,自己去迎接其他客人,当时书房里先有两个人,一个是建德人卫体善,一个是石门人随岑庵,二人都是浙江的老选家。在席上,二人批评起当今的选事,说是愈发坏了。隋先生提起马纯上的《三科程墨》,卫先生说正是他把选事坏了。没多久,胡缜带着支剑峰、浦墨卿进入书房,众人一起等赵雪斋。夜晚,众人席散后各自归家,匡超人还批了些文章。六日之内,匡超人把三百多篇文章都批完了,受到书店夸奖。正吃着饭,收到一张松江笺,邀请他参加西湖诗会,胡缜作主,预备邀请的共九人:卫体善、随岑庵、赵雪斋、严致中、浦墨卿、支剑峰、匡超人、胡密之、景兰江。匡超人同意参加,到晚上,想着明日要做诗,临时开始学。本月十五日西湖诗会,严贡生回广东去了,赵雪斋还没到,胡缜带着其他人准备去借花园,但看守的人不肯借,众人只能去公祠一个和尚家坐着。胡三公子自己去买下酒之物。下午,赵雪斋来了,众人吃饭,饮酒作诗,各自分韵之后宴散。匡超人与支剑峰、浦墨卿、景兰江同路,四人一同进城,此时已经天黑,官府有宵禁,支剑峰和浦墨卿被盐捕分府斥责,景兰江拉着匡超人偷偷溜了。

摘录:

1、主人随即搬了许多的考卷文章上楼来,午间又备了四样菜,请先生坐坐,说:“发样的时候再请一回,出书的时候又请一回。平常每日就是小菜饭,初二、十六,跟着店里吃‘牙祭肉’;茶水、灯油,都是店里供给。”

匡超人大喜,当晚点起灯来!替他不住手的批,就批出五十篇,听听那樵楼上,才交四鼓。匡超人喜道:“像这样,那里要半个月!”吹灯睡下,次早起来又批。一日搭半夜,总批得七八十篇。(p122)【速度很快,可见匡超人批文的粗略,与马纯上的谨慎形成鲜明对比。另外,匡超人虽是进士,但他并非考上进士,主要原因并非才学,而是因为勤勉和孝心,其文章“理法尚有欠缺”。本有欠缺,却选文章,可一笑】

2、三公子向严致中道:“一向驾在京师,几时到的?”严致中道:“前日才到。一向在都门敝亲家国子司业周老先生家做居亭,因与通政范公日日桐聚。今通政公告假省墓,约弟同行,顺便返舍走走。”(p124)【依然借着周进、范进的名号抬高自己】

3、卫先生道:“近来的选事益发坏了!”随先生道:“正是。前科我两人该选一部,振作一番。”卫先生占着眼道:“前科没有文章!”【“前科”是指上一次科举考试,应该是匡超人参加的那一场】匡超人忍不住,上前问道:“请教先生,前科墨卷到处都有刻本的,怎的没有文章?”卫先生道:“此位长兄尊姓?”景兰江道:“这是德清匡先生。”卫先生道:“所以说没有文章者,是没有文章的法则。”匡超人道:“文章既是中了,就是有法则了。难道中式之外,又另有个法则?”卫先生道:“长兄,你原来不知。文章是代圣贤立言,有个一定的规矩,比不得那些杂览,可以随手乱做的,所以一篇文章,不但看出这本人的富贵福泽,并看出国运的盛衰。洪、永有洪、永的法则,成、弘有成、弘的法则,都是一脉流传,有个元灯。比如主考中出一榜人来,也有合法的,也有侥幸的,必定要经我们选家批了出来,这篇就是传文了。若是这一科无可入选,只叫做没有文章!”随先生道:“长兄,所以我们不怕不中,只是中了出来,这三篇文章要见得人不丑,不然只算做侥幸,一生抱愧。”又问卫先生道:“近来那马静选的《三科程墨》可曾看见?”卫先生道:“正是他把个选事坏了!他在嘉兴蘧坦庵太守家走动,终日讲的是些杂学。听见他杂览倒是好的,于文章的理法,他全然不知,一味乱闹,好墨卷也被他批坏了!所以我看见他的选本,叫子弟把他的批语涂掉了读。”(p125)【第一,卫、随二人当着匡超人的面批评匡超人,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批评匡超人。匡超人知道他们批评了自己,却不能表现出来知道。批评有二:一是前科无文章,只是侥幸得中;二是选文一事,马纯上选文时如此细致都遭到批评,若是二人知道匡超人选文,肯定会加倍嘲弄。可一笑。第二,随、卫二人对文章的体会应该比匡超人、马纯上更深,匡、马二人强调得中,而随、卫二人有更深的追求。】

4、说着,胡三公子同了支剑峰、浦墨卿进来,摆桌子,同吃了饭。一直到晚,不得上席,要等着赵雪斋。等到一更天,赵先生抬着一乘轿子,又两个轿夫跟着,前舌打着四枝火把,飞跑了来。下了轿,同众人作揖,道及;“得罪,有累诸位先生久候。”(p125)【赵雪斋虽然没中进士,但名气高,排场不小】

5、匡超人到寓所还批了些文章才睡。屈指六日之内,把三百多篇文章都批完了。就把在胡家听的这一席话敷衍起来,做了个序文在上。【其实可以说是对匡超人之流选文者的批评,匡超人却借来做自己的序文,可一笑】又还偷着功夫去拜了同席吃酒的这几位朋友。选本已成,书店里拿去看了,回来说道:“向日马二先生在家兄文海楼,三百篇文章要批两个月,催着还要发怒,不想先生批的恁快!我拿给人看,说又快又细。这是极好的了!先生住着,将来各书坊里都要来请先生,生意多哩!”因封出二两选金,送来说道:“刻完的时候,还送先生五十个样书。”又备了酒在楼上吃。(p125)

6、到晚无事,因想起明日西湖上须要做诗,我若不会,不好看相,便在书店甩拿了一本《诗注入门》,点起灯来看。他是绝顶的聪明,看了一夜,早已会了,次日又看了一日一夜,拿起笔来就做,做了出来,觉得比壁上贴的还好些。当日又看,要已精而益求其精。(p126)【当晚开始学作诗,当晚做的诗就比“壁上贴的”(景兰江等人做的诗)还好。两种理解方法:第一,景兰江等人做的诗很差;第二,匡超人太过自信】

7、当下一上了船,在西湖里摇着。浦墨卿问三公子道:“严大先生我听见他家为立嗣有甚么家难官事,所以到处割跑,而今不知怎样了?”三公子道:“我昨日问他的,那事已经平复,仍旧立的是他二令郎,将家私三七分开,他令弟的妾自分了三股家私过日子。这个倒也罢了。”(p126)【与前文所知情况不同,不知道究竟哪个是最后的结果】

8、一刻到了花港。众人都倚着胡公子,走上去借花园吃酒。胡三公子走去借,那里竟关着门不肯。胡三公子发了急,那人也不理。景先生拉那人到背地里问,那人道:“胡三爷是出名的悭吝!他一年有几席酒照顾我?我奉承他!况且他去年借了这里摆了两席酒,一个钱也没有!去的时候,他也不叫人扫扫,还说煮饭的米剩下两升,叫小厮背了回去。这样大老官乡绅,我不奉承他!”一席话,说的没法,众人只得一齐走到于公祠一个和尚家坐着.和尚烹出茶来。(p126)【曾为冢宰(吏部尚书)之子,现在却是生活拮据或是吝啬。此处也可知道为什么前文胡三公子想跟洪憨仙学点金术】

9、(胡三公子)当下走到街上,先到一个鸭子店。三公子恐怕鸭子不肥,拔下耳挖来戳戳,脯子上肉厚,方才叫景兰江讲价钱买了。因人多,多买了几斤肉,又买了两只鸡、一尾鱼,和些蔬菜,叫跟的小厮先拿了去。还要买些肉馒头,中上当点心。于是走进一个馒头店,看了三十个馒头,那馒头三个钱一个,三公子只给他两个钱一个,就同那馒头店里吵起来。景兰江在傍劝闹。劝了一回,不买馒头了,买了些索面去下了吃,就是景兰江拿着。又去买了些笋干、盐蛋、熟栗子、瓜子之类,以为下酒之物。匡超人也帮着拿些。来到庙里,交与和尚收拾。支剑峰道:“三老爷,你何不叫个厨役伺侯?为甚么自己忙?”三公子吐舌道:“厨役就费了!”又秤了一块银,叫小厮去买米。(p126)【小市民的感觉,不是冢宰之子的形象】

10、分韵已定,又吃了几杯酒,各散进城。胡三公子叫家人取了食盒,把剩下来的骨头骨脑和些果子装在里面,果然又问和尚查剩下的米共几升,也装起来,送了和尚五分银子的香资,——押家人挑着,也进城去。(p127)

11、匡超人与支剑峰、浦墨卿、景兰江同路。四人高兴,一路说笑,勾留顽耍,进城迟了,已经昏黑。景兰江道:“天已黑了,我们快些走!”支剑峰已是大醉,口发狂言道:“何妨!谁不知道我们西湖诗会的名士!况且李太白穿着宫锦袍,夜里还走,何况才晚?放心走!谁敢来!”正在手舞足蹈高兴,忽然前面一对高灯,又是一对提灯,上面写的字是“盐捕分府”。那分府坐在轿里,一眼看见,认得是支锷,叫人釆过他来,问道:“支锷!你是本分府盐务里的巡商,怎么黑夜吃得大醉,在街上胡闹?”支剑峰醉了,把脚不稳,前跌后撞,口里还说:“李太白宫锦夜行。”那分府看见他戴了方巾,说道:“衙门巡商,从来没有生、监充当的,你怎么戴这个帽子!左右的!挝去了!一条链子锁起来!”浦墨卿走上去帮了几句,分府怒道:“你既是生员,如何黑夜酗酒?带着送在儒学去!”景兰江见不是事,悄悄在黑影里把匡超人拉了一把,往小巷内,两人溜了。(p127)【支剑峰自比李太白,但实际二人差得很远,可一笑】

12、匡超人也做了。及看那卫先生、随先生的诗,“且夫”、“尝谓”都写在内,其余也就是文章批语上采下来的几个字眼。拿自己的诗比比,也不见得不如他。众人把这诗写在一个纸上,共写了七八张。匡超人也贴在壁上。(p127)【此处可见卫、随二人诗才并不高】

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潘自业横遭祸事

【杭州/绍兴/杭州】匡超人,潘自业,王老六(开赌场),郝老二,黄球;李四;郑老爹,景兰江出场。匡超人见到了潘保正的弟弟潘自业(潘三),潘三性格爽快,请匡超人吃饭,邀请他去自己家坐。匡超人前去,在巷内遇见一伙人赌钱,潘三自己出两千钱给赌徒,让他们把今日的头钱(头钱:赌博场所主人或供役使的人从赢者所得的钱中所提取的一小部分)都交给匡超人,二人在旁边看着。没过多久,王老六请潘三帮忙,是一位胡姓财主出钱,想要从官府手里瞒下一个丫头(荷花)。潘三答应,让他找差人黄球来商量。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郝老二)跑来,说施美卿卖弟媳妇,买家认错人,把施美卿的媳妇抢走,不肯还回,于是施美卿想出钱请潘三帮忙。潘三答应,但要先解决王老六所说的事情。黄球来了,潘三向他提出解决办法,即让匡超人(乐清县相公)找乐清县太爷弄一张回批,就说丫头荷花已经被押到官府,交给本人领去。然后潘三再找本县官员弄一个硃签(硃签:红色竹签。旧时官府交付差役拘捕犯人的凭证),到路上把荷花交给胡家。黄球认同,跟王老六一起离开。潘三让郝老二跟他先回家,见到匡超人,让匡超人帮忙写婚书稿、回批和赶回文书的硃签,盖上假印。完事之后送给匡超人银两,多有扶持。匡超人跟潘三亲近,手头渐渐宽裕,跟景兰江等人渐渐疏远。两年后,一日,李四找到潘三,请他想办法,找人替金东崖的儿子参加科考。潘三便让匡超人替代,匡超人答应。事成,潘三给了匡超人二百两,劝他不要随意花费,准备给他做媒,匡超人答应。十月十五日,匡超人入赘郑家。一年有余,夫妻生了个女儿。一日,一个青衣大帽的人找到匡超人,告诉他李本瑛是被诬告,复任之后授予给事中,又告知宗师按临温州,让他回去应考。匡超人回家应考,高中,成为贡生。和潘三商议,准备回乐清县挂匾。等到动身回家那日,和景兰江聊天,知道潘三下狱。二人去问刑房(景兰江的一个亲戚,姓蒋),知道潘自业因种种罪恶下狱(假雕印信、枪手代考等等)。匡超人看见,大受惊吓。

摘录:

1、(潘自业)见一个人坐在楼下,头戴吏巾,身穿元缎直裰,脚下虾蟆头厚底皂靴,黄胡子,高颧骨,黄黑面皮,一双直眼。(p128)【外貌描写】

2、潘三正在那里看斗方,看见点心到了,说道:“哎呀!这做甚么?”接茶在手,指着壁上道:“二相公,你到省里米,和这些人相与做甚么?”匡超人问是怎的。潘三道:“这一班人是有名的呆子。这姓景的开头巾店,本来有两千银子的本钱,一顿诗做的精光。他每日在店里,手里拿着一个刷子刷头巾,口里还哼的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把那买头巾的和店邻看了都笑。而今折了本钱,只借这做诗为由,遇着人就借银子,人听见他都怕。那一个姓支的是盐务里一个巡商,我来家在衙门里听见说,不多几日,他吃醉了,在街上吟诗,被府里二太爷一条链子锁去,把巡商都革了,将来只好穷的淌屎!二相公,你在客边要做些有想头的事,这样人同他混缠做甚么?”(p128)【景兰江等人自以为是名士,在别人眼里却是一群怪人。但潘三就是好的吗?句句不离钱,未必是个正人。一个不好的人评价另一个人不好,究竟可信还是不可信?无法知道】

3、(潘三)叫匡超人锁了门,同到街上司门口一个饭店里。潘三叫切一只整鸭,脍一卖海参杂脍,又是一大盘白肉,都拿上来。(p128)【潘三买东西比胡三爽快,可见手头宽裕】

4、当下留在后面楼上,起了一个婚书稿,叫匡超人写了,把与郝老二看,叫他明日拿银子来取。打发郝二去了。吃了晚饭,点起灯来,念着回批,叫匡超人写了。家里有的是豆腐干刻的假印,【豆腐干刻的假印可以代替真印,可一笑】取来用上,又取出朱笔,叫匡超人写了一个赶回文书的朱签。办毕,拿出酒来对饮,向匡超人道:“像这都是有些想头的事,也不枉费一番精神,和那些呆瘟缠甚么!”是夜留他睡下。次早,两处都送了银子来,潘三收进去,随即拿二十两银子递与匡超人,叫他带在寓处做盘费。匡超人欢喜接了,遇便人也带些家去与哥添本钱。书坊各店也有些文章请他选。【匡超人“悟”得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离了本心】潘三一切事都带着他分几两银子,身上渐渐光鲜。果然听了潘三的话,和那边的名士来往稀少。(p131)

5、李四道:“目今宗师按临绍兴了,有个金东崖在部里做了几年衙门,挣起几个钱来,而今想儿子进学。他儿子叫做金跃,却是一字不通的,考期在即,要寻一个替身。【“一字不通”却可以做秀才,可笑可笑】这位学道的关防又严,须是想出一个新法子来,这事所以要和三爷商议。”潘三道:“他愿出多少银子?”李四道:“绍兴的秀才,足足值一千两一个。【“秀才”的名号是按钱算的】他如今走小路,一半也要他五百两。只是眼下且难得这一个替考的人。又必定是怎样装一个何等样的人进去?那替考的笔资多少?衙门里使费共是多少?剩下的你我怎样一个分法?”潘三道:“通共五百两银子,你还想在这甲头分一个分子,这事就不必讲了。你只好在他那边得些谢礼,这里你不必想。”李四道:“三爷,就依你说也罢了。到底是怎个做法?”潘三道:“你总不要管,替考的人也在我,衙门里打点也在我,你只叫他把五百两银子兑出来,封在当铺里,另外拿三十两银子给我做盘费,我总包他一个秀才。若不得进学,五百两一丝也不动。可妥当么?”李四道:“这没的说了。”当下说定,约着日子来封银子。(p131)

6、过了几日,潘三果然来搬了行李同行,过了钱塘江,一直来到绍兴府,在学道门口寻了一个僻静巷子寓所住下。次日,李四带了那童生来会一会。潘三打听得宗师挂牌考会稽了,三更时分,带了匡超人,悄悄同到班房门口。拿出一顶高黑帽,一件青布衣服、一条红搭包来,叫他除了方巾,脱了衣裳,就将这一套行头穿上。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不可有误。把他送在班房,潘三拿着衣帽去了。

交过五鼓,学道三炮升堂,超人手执水火棍,跟了一班军牢夜役,吆喝了进去,排班站在二门口。学道出来点名,点到童生金跃,匡超人递个眼色与他,那童生是照会定了的,便不归号,悄悄站在黑影里。匡超人就退下几步,到那童生眼前,躲在人背后,把帽子除下来与童生戴着,衣服也彼此换过来。那童生执了水火棍,站在那里。匡超人捧卷归号,做了文章,放到三四牌才交卷出去,回到下处,神鬼也不知觉。发案时候,这金跃高高进了。(p132)【(1)极其顺利,可见潘三不是第一次做此事;(2)匡超人性情渐坏】

7、吃过,叫匡超人洗了澡,里里外外都换了一身新衣服,头上新方巾,脚下新靴,潘三又拿出一件新宝蓝缎直缀与他穿上。吉时已到,叫两乘轿子,两人坐了。轿前一对灯笼,竟来入赘。郑老爹家住在巡抚衙门傍一个小巷内,一间门面,到底三间。那日新郎到门,那里把门关了。潘三拿出二百钱来做开门钱,然后开了门。郑老爹迎了出来,翁婿一见,才晓得就是那年回去同船之人,这一番结亲真是夙因。(p132)

8、正要择日回家,那日景兰江走来候候,就邀在酒店里吃酒。吃酒中间,匡超人告诉他这些话,景兰江着实羡了一回。(p133)

第二十回 匡超人高兴长安道,牛布衣客死芜湖关

【京城/杭州/(安徽?)芜湖】匡超人,郑氏,郑老爹;李本瑛(给谏),辛氏(李本瑛外甥女);景兰江,蒋书办(刑房);牛布衣,冯琢庵;老和尚,牛浦郎出场。因为潘三的数条罪状中,匡超人也参与了两项。他感到害怕,决定逃离杭州,自己去京城做官,于是哄骗妻子,让她去乐清县跟自己的父母一起住。妻子郑氏本来不同意,但匡超人自己把房子卖了,再加上郑老爹的教训,郑氏最终还是同意。匡超人去京城见李本瑛,李本瑛问他有没有婚娶,匡超人说没有,于是李本瑛将自己的外甥女辛氏嫁给他,匡超人有些犹豫,但最终没有拒绝。匡超人与辛氏新婚燕尔,亲近非常。几个月后,因考取教习,匡超人要回浙江取结(取结:领取地方官府的证明文书)。回到杭州,匡超人去拜访郑老爹,知道郑氏去世。匡超人落泪,嘱咐家里人好生安葬。又过了三四天,景兰江和蒋书办受潘三所托,希望能和匡超人叙叙旧,匡超人拒绝,二人也不好勉强。没多久,匡超人取结完毕,收拾行李上船,遇见牛布衣和冯琢庵,三人聊天,匡超人吹嘘自己的名气。到扬州时,冯琢庵、匡超人换了淮安船,准备进京。牛布衣搭江船过南京,来到芜湖,在甘露庵作寓,和庵内老和尚成为好友。不想一日,牛布衣病重,临死之前他将自己的后事和遗物(包括银钱、衣服、诗集等)托付给老和尚。牛布衣去世,老和尚替他办完丧礼。某日定更时分(晚7:00~9:00),老和尚遇见一个读书的小厮。

摘录:

1、(匡超人)一进杭州城,先到他原旧丈人郑老爹家来。进了郑家门,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郑老爹两眼哭得通红,对面客位上一人便是他令兄匡大,里边丈母嚎天喊地的哭。匡超人吓痴了【恐怕以为自己重婚的事情暴露了】,向丈人作了揖,便问:“哥几时来的?老爹家为甚事这样哭?”匡大道:“你且搬进行李来,洗脸吃茶,慢慢和你说。”匡超人洗了脸,走进去见丈母,被丈母敲桌子,打板凳,哭着一场数说:“总是你这天灾人祸的,把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儿生生的送死了!”匡超人此时才晓得郑氏娘子已是死了【可见此前匡超人的确是一点都没郑氏】,忙走出来问他哥。(p136)

2、匡超人听见了这些话,止不住落下几点泪来,便问:“后事是怎样办的?”(p137)【重婚是真的,此处落泪或许也是真的】

3、 又过了三四日,景兰江同着刑房的蒋书办找了来说话,见郑家房子浅,要邀到茶室里去坐。匡超人近日口气不同,虽不说,意思不肯到茶室,【一朝得志,开始讲身份和排场】景兰江揣知其意,说道:“匡先生在此取结赴任,恐不便到茶室里去坐,小弟而今正要替先生接风,我们而今竟到酒楼上去坐罢,还冠冕些。”当下邀二人上了酒楼,斟上酒来。景兰江问道:“先生,你这教习的官,可是就有得选的么?”匡超人道:“怎么不选?象我们这正途出身,考的是内廷教习,每日教的多是勋戚人家子弟。”景兰江道:“也和平常教书一般的么?”匡超人道:“不然!不然!我们在里面也和衙门一般:公座、朱墨、笔、砚,摆的停当。我早上进去,升了公座,那学生们送书上来,我只把那日子用硃笔一点,他就下去了。学生都是荫袭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来就是督、抚、提、镇,都在我跟前磕头。像这国子监的祭酒,是我的老师,他就是现任中堂的儿子,中堂是太老师。前日太老师有病,满朝问安的官都不见,单只请我进去,坐在床沿上,谈了一会出来。”(p137)【得志便开始自抬身份,开始吹嘘】

4、匡超人道:“二位先生,这话我不该说,因是知己面前不妨。潘三哥所做的这些事,便是我做地方官,我也是要访拿他的。如今倒反走进监去看他,难道说朝廷处分的他不是?这就不是做臣子的道理了。况且我在这里取结,院里、司里都知道的,如今设若走一走,传的上边知道,就是小弟一生官场之玷。【做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行为丑陋,此时当旁观者,却觉得是一生官场之玷】这个如何行得!可好费你蒋先生的心,多拜上潘三哥,凡事心照。若小弟侥幸,这回去就得个肥美地方,到任一年半载,那时带几百银子来帮衬他,倒不值甚么。”(p138)

5、(牛布衣和冯琢庵)上得船来,中舱先坐着两个人:一个老年的,茧绸直裰,丝绦朱履;一个中年的,宝蓝直裰,粉底皂靴,都戴着方巾。(p138)【外貌描写】

6、匡超人见是衣冠人物,便同他拱手坐下,问起姓名。那老年的道:“贱姓牛,草字布衣。”匡超人听见景兰江说过的,便道:“久仰。”又问那一位,牛布衣代答道:“此位冯先生,尊字琢庵,乃此科新贵,往京师会试去的。”匡超人道:“牛先生也进京么?”牛布衣道:“小弟不去,要到江上边芜湖县地方寻访几个朋友,因与冯先生相好,偶尔同船,只到扬州,弟就告别,另上南京船,走长江去了。先生仙乡贵姓?今往那里去的?”匡超人说了姓名。冯琢庵道:“先生是浙江选家。尊选有好几部弟都是见过的。”匡超人道:“我的文名也够了。自从那年到杭州,至今五六年,考卷、墨卷、房书,行书、名家的稿子,还有《四书讲书》、《五经讲书》、《古文选本》——家里有个账,共是九十五本。弟选的文章,每一回出,书店定要卖掉一万部,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的客人,都争着买,只愁买不到手;还有个拙稿是前年刻的,而今已经翻刻过三副板。不瞒二位先生说,此五省读书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书案上,香火蜡烛,供着‘先儒匡子之神位’。”牛布衣笑道:“先生,你此言误矣!所渭‘先儒’者,乃已经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呼?”匡超人红着脸道:“不然!所谓‘先儒’者,乃先生之谓也!”【极力吹嘘自己的名气,却直接暴露出自己的无知,可笑】牛布衣见他如此说,也不和他辩。冯琢庵又问道:“操选政的还有一位马纯上,选手何如?”匡超人道:“这也是弟的好友。这马纯兄理法有余,才气不足;所以他的选本也不甚行。选本总以行为主,若是不行,书店就要赔本,惟有小弟的选本,外国都有的!”彼此谈着。【马纯上也算是匡超人的恩人,现在却如此贬低。可见匡超人性情之变】(p138)

6、牛布衣独自搭江船过了南京,来到芜湖,寻在浮桥口二个小庵内作寓。这庵叫做甘露庵,门面三间:中间供着一尊韦驮菩萨;左边一间锁着,堆些柴草;右边一间做走路。进去一个大院落,大殿三间,殿后两间房,一间是本庵一个老和尚自己住着,一间便是牛布衣住的客房。牛布衣日间出去寻访朋友,晚间点了一盏灯,吟哦些甚么诗词之类。老和尚见他孤踪,时常煨了茶送在他房里,陪着说话到一二更天。若遇清风明月的时节,便同他在前面天井里谈说古今的事务,甚是相得。(p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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