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懿桐 | 近代日本向东北移民之研究综述

发布于 2021-11-29 19:21 ，所属分类：知识学习综合资讯

近代日本向东北移民之研究综述

姜懿桐

摘要：1905年日本取得日俄战争胜利，与俄国签订《朴茨茅斯和约》，攫取了包括辽东半岛在内的我国东北南部的特殊权益，特别是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向中国东北地区开始大规模移民。我国史学界对于“日本向东北移民问题”之研究成果，主要有三个方面：（一）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之原因及过程；（二）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之农业移民问题；（三）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之“开拓团”的侵略本质问题。国外研究以日文著述为主，有综论，也有对移民“满洲”之地理及殖民教育等问题的研究。此外，其他国家也有不少学者阐述了对近代日本向东北移民的个人看法。综观整个研究，还需拓宽研究领域，开创新方法，丰富研究成果。研究人员更应加强史料发掘、收集整理工作，揭露日本移民中国东北的侵略本质特征。

关键词：日本；东北移民；综述

中图分类号：K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6916(2021)20-0140-03

日本自1868年明治维新成为新兴的资本主义国家之后，国家实力增强，野心膨胀，于是走上了具有军国主义性质的侵略扩张道路，明治天皇在其《御笔信》中所宣称的“开拓万里之波涛，布国威于四方”的侵略扩张，成为近代日本国家的终极目标［1］。1905年日本在日俄战争①中大获全胜，趁机从沙俄手中获取了包括辽东半岛在内的我国东北南部的特殊权益。时任“满洲军”参谋总长儿玉源太郎和外务大臣后藤新平认为，现今日本最适当的办法：“第一经营满铁；第二开发煤矿；第三移民；第四畜牧等行业的经营，其中必须以移民为要务。”［2］一场蓄谋已久的移民侵略活动悄然无声地登上日本历史舞台。

一、国内研究成果

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日本右翼势力抬头，歪曲历史事件时有发生。这引起我国史学界的，特别是对日本向东北移民侵略的重视，有关这方面出版的刊物和专业类书籍众多，成果颇丰。纵观近代以来，国内对于“日本向东北移民问题”之研究成果，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之原因及过程

学界对于日本向东北移民的原因多有论述，如马玉良、孔艳波的《近年来对日本向中国东北移民问题的研究综述》、高乐才教授的《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对中国东北的移民侵略》、孔经纬教授的《一九三一至一九四五年间日本帝国主义移民我国东北的侵略活动》等。总的来说，学界对日本向东北移民的原因趋于一致，大致分为以下四点：巩固其殖民统治、加强经济掠夺、缓解国内阶级矛盾以及对抗苏联等。其中“对抗苏联”这一因素，在学界研究早期被认为是日本帝国主义进行东北移民的首要目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学界研究的不断深入，大多学者认为该说法是不准确的，“这只能算是有对付苏联的动因，但它不是第一位的或首要的。日本帝国主义入侵东北首先是它妄想把中国变成独占殖民地的开始，是日本进一步侵略亚太地区、想当‘东亚王’的序幕。它对东北的移民入侵首先是为了镇压东北人民的反抗，巩固它的军事占领，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3］

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之过程研究中，其主要成果有：冯敏、蓝海发表于《求是学刊》题为《试论日本对中国东北的移民侵略》的文章，从1890年日本国内盛行的侵略思想出发，将日本对中国东北的侵略划分为“移民试点”“武装移民”“国策移民”三个阶段，并按照时间顺序详细介绍每一阶段的侵略政策，利用数据加以例证，有理有据。高乐才教授于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日本“满洲移民”研究》，则从日本向中国东北移民政策的根源及制定出发，讲述移民之过程，介绍了“初期移民”“武装移民”和“百万户移民”三个阶段，为后人日本“满洲移民”研究起到很大辅助作用。楚双志、马平安之《近代日本移民我国东北线索梳理》也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梳理和分析。总的来说，日本向东北的五次移民以1931年九一八事变、1937年七七事变为界，随着日本对中国侵略步伐的加快，其移民的人数和规模也是逐渐增加，对中国东北地区及全国人民的灾难逐渐加深。

（二）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之农业移民问题

可以说，日本向东北进行移民的整个过程中，最主要的移民方式就是农业移民，因此学界对于当时农业的发展和经营的研究成果颇丰。辽宁社会科学院东北亚研究所孟月明发表《日本侵华期间对东北土地的掠夺》，以详实的数据说明当时日本共掠夺移民用地2600余万亩，致使500万中国农民或流离失所或被充当佃户，为日本“民团”耕种土地，过着垂死挣扎的生活。郑朋《日本“国策移民”对中国东北农业资源的掠夺及影响》除了日本掠夺东北的土地资源进行论述外，还对其掠夺的牧业资源进行补充，日本不仅将其在东北领地建立的农场美称“报国农场”，还建立专业的技术学校，培养专门农牧人才，以此成为间接侵略东北农牧业资源高级手段。

（三）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之“开拓团”的侵略本质问题

2014年2月沈海涛等联合发表《论日本对中国东北移民的侵略本质》文章并得出以下结论：“开拓政策”“开拓团”“开拓地”等名词都是日本企图掩盖日本移民进入中国东北行径的溢美之词，其主要目的有三：一是为了掩盖侵略罪行，缓解中国人民对日移民的反抗；其二欺骗日本国民，鼓动参与对中国殖民侵略，其三蒙蔽国际舆论、减轻对其侵略行径谴责的压力。因此，今人在引用时不可“拿来主义”，盲目照搬专有名词。最后，对“百万移民政策”进行重新解读，重新理解伪满当局、“满铁”②等主要侵略机构及日本对华的殖民侵略的多重性特点，其侵略本质就是“殖民扩张团”。2014年10月王胜今、高瑛发表《以“开拓”为名的日本移民侵略——日本移民侵略档案分析》文章，按照时间脉络，从日本所制定的移民政策、实施过程出发，深刻揭露了其移民政策背后的侵略动机。另以档案为切入点，分别列举了反映日本移民掠夺原住民土地的档案、日本移民欺压原住民、日本移民规模情况、反映民族矛盾情况的档案、反映“开拓团”内讧情况的档案以及伪“满洲中央银行”档案等，为日本以“开拓”为名的侵略本质提供了无可驳辩的铁证。

除此之外，学界对“日本向东北移民的影响及危害”方面也有研究，如孔艳波《日本“满洲移民”政策对中国东北移民活动的影响》、孟月明《伪满时期辽宁日本移民状况调查与研究》、郭铁柱、关捷等主编的《日本殖民统治大连四十年》上下册等；研究学者对“日本移民在东北的机构与政策“方面也有讨论，如施玉森《日本侵略中国东北与伪满傀儡政府机构》、高承龙《伪满洲国民族政策研究》、马伟《东宫铁男与关东军“北满”移民政策探析》、《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档案资料选编》（第三卷）。同时还对日本移民时期“大陆新娘”“青少年团”等政策以及日本战败后的遣返、遗孤等问题均有论述。

二、国外研究成果

关于“日本向东北移民问题研究”的外国著述以日文居多。

《满洲开发四十年史》是大藏公望等70余名专家学者联合编撰，该书利用大量的档案资料，堪称研究我国东北近现代经济史的巨著之一。其中补卷对我国的东北的行政设置、“满铁”附属地、文教卫、移民、文物建筑等记述非常详细，其中虽有较多错误观点，但有许多难以见到的机密档案资料。由日本满洲移民史研究会编写、由浅田乔二、君岛和彦等七人联合创作的《日本帝国主义在中国东北的移民》（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对“满洲”农业移民政策的形成、机构的设立过程以及对“满洲”农业移民的农业经营实态分析，并对每一移民时期所表现出的不同特点进行了分析，具有详细的史料价值。矢内原忠雄的《满州问题》也是研究中国东北移民的主要论著，可以说矢内原忠雄一直着中国东北地区，其着重笔墨将“满洲”发生的诸多事宜及个人评论汇集于《满洲问题》一书中，就“满洲移民”问题，他认为日本方面为了推进“满洲移民”进行必要的准备，这一准备不仅包括物质层次的还应包括精神层次的［4］。尽管他对“满洲”有着自己的观点，但这种“救世主”式的“满洲观”和当时日本的殖民本质别无两样。

除了上述综合论述外，日本学者还对移民“满洲”之地理及对“满洲”殖民教育等问题进行研究。1908年1月以白鸟库吉为调查主任的“满鲜历史地理调查部”成立，诸多学者合作研究于1914年出版了《满洲历史地理》两册和《满洲大地图》（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主编，1914年），较为全面详细地记录了“满洲”历代疆域、民族等情况，这些成果，不但震惊了日本，还震动了世界。该书出版后，后藤新平特地将书赠给天皇和皇室成员，并以此标榜“我们的拓殖政策就是建立在这样历史调查的稳固的基础之上的。”有竹中宪一从较为客观视角出发，编有《满洲教育的基础研究》一书，使用大量从未公开的文献和长期湮没的史料，记录“满洲国”成立前（包括沙俄统治时期及日本军政时期)“满洲地”的中、日、朝三国教育，弥补了殖民地教育研究的不足。近年来，日本学界也对这一问题发起讨论，形成“文化侵略论”“客观贡献论”“教育中性论”三种倾向，有竹以史实为据，批驳“贡献论”观点，大多得到广泛肯定的评价。

此外，其他国家也有不少学者阐述了对近代日本向东北移民的个人看法。

美国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边疆学家欧文·拉铁摩尔从移民所带来的影响出发，认为移民对东北地区社会文化有着特殊的形塑作用：“这种可能会贯穿整个20世纪东北内部的底层斗争是由那些不同文化和民族移民以及文化之间的冲突所造成的。……传统、生活方式、种族和各地域在面对各种文化与民族时维护自身的努力、以及民族和文化将他们自身强加到各个种族和地域之上的努力，这才是真正的历史本身”［4］。韩国学者、“满洲朝鲜人文学”的巨头崔南善所著《千山游记》，虽然篇幅较短，但从其表述能深刻感受到日本向东北移民后的东北地区现状，是对当时东北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

除学术期刊论著以外，也有西方探险者来到东北后，对中国的境遇深表同情。20世纪10年代，博物学家苏柯仁对东北进行了数次考察。苏柯仁通过自己的观察认为日本无法攫取东北，中国必将驱逐日本势力。他写道，日本企图与潮流对抗，但是看看在日本势力影响下的沈阳、长春，败落的景象根本无法与周边中国人开发的欣欣向荣的市镇相比。无论日本怎样抗拒，它对东北的企图都将会失败。他们往往对于未来政府如何处理战略、交通、安全问题有中肯的建议，一些人也期许这些建议会付诸实践［5］。

总之，近年来，国内史学界学者们能够将日本向东北移民问题的脉络清晰梳理，从动机、背景、过程、政策、影响等方面进行深入分析的作品，可谓汗牛充栋，使后人能够更详实地了解日本移民对中国东北地区的侵略原貌。但在取得傲人成绩的同时，也发现现阶段的不足；或受资料局限，对于该领域的研究还是没有跳出传统的窠臼，鲜有学者结合人口史、流民史、口述史、历史地理学等交叉学科探究，新视角、新方向、新眼光下的日本向东北移民的探究显得尤为重要。再观对国外学界研究的了解，显然这一时期资料的丰富程度远远不够。因此，对国内现存及海外资料的挖掘和充分利用，仍然是我们接下来任务中的重中之重，日本向东北移民的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三、对未来深入研究的展望

（一）研究角度不断创新

马克思曾说：“能够与一切学科相结合的就是历史学。”也就是说，不同学科都可以从历史学的角度进行分析，相反，历史学也可以应用其他学科的思维角度，去分析历史本身。比如，就日本对东北移民这一问题研究可以从海外游记角度分析；还可以结合地理数据大分析或生态学，分析日本对东北的移民所采取的措施、对东北地区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破坏。因此我们应充分利用历史的学科特点，在整理前人研究成果时，针对某一问题，从不同角度、不同学科背景进行剖析日本侵华史、“满铁”史及东北沦陷区史等领域的研究，为现实提供历史借鉴。

（二）研究方法进步多样

在研究方法上，不应只是局限于使用传统性的研究方法，还应当在原始文献研究的基础上，对东北当地遗迹或档案馆的实地考察，大量翻阅地方志、尊重当地族人及家谱，注重对本人及其后裔口述历史的记录与研究。这些都是对日本向东北移民过程中最为关键的史料，对我们还原当时情形、还原历史原本面目具有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

（三）研究内容逐渐深入

鉴于日本当局为了满足日本继续侵略中国的野心，对外宣扬日本“大陆政策”的正当性，美化“满铁”的事业和贡献，近代日本每年都要组织大量的学者、作家、诗人等来到“满洲”、蒙古进行实地考察，而他们均要按照约定回到日本发表“满洲”游记，其出版权归“满铁”所有。或受跨境局限制或语言文字限制，从“满洲”游记出发了解日本对东北的移民，目前学界来看还属于空白区；同时，对于移民所造成的中日双方的社会状况如物价、医疗卫生、教育设施、社会风俗等方面问题亦存在空缺。故而从研究内容来看，日本对东北的移民研究还需要从更深层面进行挖掘。总之，历史学的研究最重要的就是史料的收集与整理。因此，若想使研究内容逐渐深入的前提条件便是要以史料为出发点，在挖掘国内现有资料的基础上，加强国际交流与合作，多学习多思考，不遗余力地填补日本对东北移民史料空白。

注释：

①日俄战争：即1904年—1905年大日本帝国和俄罗斯帝国为争夺朝鲜半岛和中国东北而进行的战争。

②满铁：即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简称满铁，是1906年至1945年间在满洲设立的一家特殊的日本公司，是日本经营满洲的核心。在极盛期里握有了80多家关联企业的股权。

参考文献：

［1］张晓刚,段凡.民国报刊所见日本移民中国东北问题初探［J］.黑河学院学报,2018(9).

［2］高乐才.日本“满洲移民”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25.

［3］马玉良,孔艳波.近年来对日本向中国东北移民问题的研究综述［J］.东北史地,2004(7).

［4］张舰文.从《满洲问题》看矢内原忠雄的“满洲观”［D］.长春:吉林大学,2018.

［5］袁剑.田野中的全球史与地方性——拉铁摩尔1929—1930年的中国东北之旅［J］.社会科学,2014(10).

［6］王志刚,胡玉霞.论近代西人游记中的中国东北印象(1861—1919)［J］.白城师范学院学报,2011(5).

作者简介：姜懿桐（1997—），女，汉族，吉林白城人，单位为吉林师范大学，研究方向为近现代史。

（责任编辑：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