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嫁给哥哥的时候，我还是个梳着羊角辫，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的小学生。
我一直记得当年她在媒人的带领下，第一次来我家相亲的情景。她修长的身材，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害羞得到处躲闪，一副齐腰的大辫子上扎着一对漂亮的红蝴蝶结。媒人说什么，她都不置可否地一笑，露出一个洁白的小虎牙，好看极了！我们那时候真恨不能现场就叫她一声嫂子，恨不能拉住她的衣角就在我们家住下来。也不知道她对眼前这个还稍微寒酸的家，一见面就对她亲热友善，在她眼前转来转去的有几个小姑子的家，她如果嫁过来就给她添麻烦的家，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可我从一起过来相亲的她大妈那里，一点都不看好她跟哥哥的亲事。她大妈一会问这问那，一会皱眉头，一会说这不行那儿不行。嫂子真正能嫁过来应该归功于她的姑妈，是她那位曾经参加过革命，当时在县城当领导的姑妈，在见过哥哥和我父母后立马拍板：“这样通情达理的人家不嫁，你要嫁什么人家？”嫂子从小失去父亲，是她大妈一家一直救济她家。而她的母亲又很忠厚老实，她家一切事情都由她大妈说了算。她大妈当初坚决反对，是因为我们家小姑子太多又都在上学，怕嫂子过来受累又受气。父母亲真的很通情达理的，在嫂子嫁过来三年后，主动提出来要求分家，不想让哥嫂陪忙、陪累还要供我们姐妹读书。哥哥怕嫂子受委屈，也劝嫂子同意分家吧。哪知道嫂子边哭边说：“我不同意分家，一辈子也不会闹分家！我是因为家里太穷，没上过学，现在条件好了，只要妹妹们愿意读书，我心甘情愿一直把她们供到底！”嫂子说到做到了，父亲去世后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大家子的重担更多的压到她的肩上。嫂子无怨无悔地操持着里里外外，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我们姐妹对嫂子的那份情，那份爱也一直深藏在心底。这么多年，我们姐妹从来没叫过她嫂子，都叫她“杨姐”。嫂子让我们由衷佩服她的是她的勤劳和能干。地里的活她拿得起放得下，家里的活更不用说。各色针线活没有她做不好的，她会做缝纫活，我们姐妹的衣服都是她缝制的，她有时还帮邻居缝很多。尤其让人公认称道的是嫂子的好厨艺，都说五星级的大厨也不如嫂子的好手艺。这个手艺也让她受累不少，村里的红白喜事，总少不了她忙碌的身影。邻居们常常说，这一家婆媳俩实在是太能干、太让人羡慕了，从来没吵架过，也从不见他们家姑嫂红脸的。其实，我很爱挑剔的坏毛病，自己认为还是容易跟嫂子红脸的，只是嫂子从来不跟我斤斤计较，更不会到处宣扬我们姐妹的缺点罢了。有时候为一句话、有时候为她教育孩子的方法，我总是很较真地把她批评得一楞一楞的。总是常常找茬，不是说嫂子给我的衣服没洗干净就是说嫂子饭烧硬了，菜炒得太淡没味道，亦或说嫂子太溺爱侄子、侄女……反正总能挑出一大堆的理由。嫂子总是笑笑，极少跟我辩论，有几次眼泪汪汪地跑到屋后竹林里偷偷抹泪。母亲知道后总要狠狠批评我一顿，教我一定要向嫂子道歉；一再地对我说，嫂子嫁到我们家这些年，吃苦受累太不容易！而这时嫂子总会说：“妈，你听谁乱说了，兰子没有说我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再说她说得也没错，是我不好总惹她生气了。”知道感恩嫂子为我们这个家立下汗马功劳，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嫂子常常为我送衣服、送干粮，还悄悄把她的私房钱塞到我口袋里。为此同宿舍的女生睁大眼睛，羡慕我有这么一个漂亮能干、心地善良的好嫂子。她每次去我们宿舍，总会不声不响地买点糖果瓜子之类的奢侈品给我们享受一番，最让我们难忘的是嫂子总要带一小袋香脆的锅巴，放在公用的桌子上。于是大家有一阶段不见嫂子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念叨：杨姐该来看我们了。也许是长大后一直在外地的缘由，对家的眷念、对嫂子的记挂，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如长春藤一样萦绕在心头。嫂子常常歉意地说：“有你这样的姑子是我一生的福气，你为这个家贡献太多太多。兰子,你知道我们这里做嫂子的人，有多嫉妒我吗?我们家的姑子对娘家的情意，早已成了做姑子们的学习榜样了。这些年，我胃不好，你带着我到处求名医到处买好药。还有你给我买的时髦衣料，裙子，大衣，鞋子，真是数不清的。我家两个孩子如果不是你和姑爷的教育、帮助，也绝不会有今天！”跟嫂子二十多年如一日辛劳无比、不求索取的精神相比，我力所能及地报答嫂子的点滴之恩又算得了什么啊。时光流逝，如静默汨汨的溪水淙淙向前流淌。斗转星移的岁月里，嫂子一直为我们这个大家庭默默地操劳、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无私地奉献着她的青春年华，她的仁义、她的品德一直影响感染着我们姐妹。我们一直把这个文化水平不高，心智却很高超的嫂子当楷模当榜样！俗事如山，隔不断亲情似水，思念在静谧中如云飞扬……
柏兰，笔名山谷幽兰，江苏金湖人，现在金华市工作，酷爱文学创作，曾发表大量散文、诗歌、小说。
本文由作者授权乡土乡音发布
编辑 | 金林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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